159章 事情漏了
玉贞钻出车厢这才发现,瑞成骑马跟在她这辆车的后面,街上行人多,车水马龙的非常喧嚣,而她又神思纷乱,是以竟然没有发觉,踩着车夫放好的凳子下了车,没等质问,瑞成呵呵一笑指着前面:“乔小姐,到你亲戚家了。”
玉贞回头望见一处高大门楼,方才听车夫说什么宋府,便知道瑞成这是把她送到了宋赤诚家里,老天,自己对那个瘟神唯恐避之不及,所以道:“瑞少爷,我住客栈的。”
瑞成笑着:“别啊,客栈多乱,乔小姐还是住宋大人家里比较妥当。”
玉贞不知他在搞什么鬼,硬把自己往宋赤诚身边送,未免恼怒:“瑞少爷,我住哪里不要你来安排。”
转身想走人,忽然身后喊:“玉贞,真的是你!”
玉贞心里哀叹,走不掉了,缓缓回身,见宋赤诚兴奋的朝她这里奔来,显然是出来匆忙,连大衣裳都没穿,紫红色的长袍在皑皑白雪中分外耀眼。
瑞成岂是泛泛之辈,早派人打头阵过来向宋赤诚说明,玉贞在京城出了状况,他救了玉贞之后带回家中,好歹打听到玉贞在京城有宋赤诚这么个亲戚,于是,亲自把人送来了。
宋赤诚走近,瑞成连忙上前,打个千道:“宋大人吉祥。”
宋赤诚不认识他这等人,觑了眼:“你是?”
瑞成忙自我介绍:“我瑞成啊,外头人都称我为瑞少爷,我姐夫是多罗贝勒奕劻。”
宋赤诚的当然认识奕劻,虽然奕劻在朝廷并不受倚重,但毕竟是皇室宗亲,鉴于此,宋赤诚才笑着向瑞成招呼:“原来是瑞少爷。”
瑞成受宠若惊,身子都快弯成直角,脸上的笑堆满都快挂不住掉下来了:“宋大人折煞我了,宋大人跟前谁敢称少爷。”
对方卑躬屈膝,宋赤诚只好打哈哈:“本官和贝勒爷交情不错,只是没见过瑞少爷,方才瑞少爷派人来说把乔小姐送来了,我还以为谁存心耍弄本宫呢,不想竟是真的。”
瑞成看了眼容色冰冷的玉贞,再转头向宋赤诚:“谁敢耍弄宋大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想必我那家人已经说清楚了,乔小姐在京城遇到了点麻烦,幸好给我碰上,原先不知道乔小姐和宋大人是亲戚,在我家里好吃好喝的住了两天,一听说乔小姐和宋大人是亲戚,这不,立马送来了,宋大人看看,乔小姐汗毛都没伤一根,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经过男女之事的男人都明白,他这是表明自己没有对玉贞如何,宋赤诚心知肚明,暗道,孙子,你如果敢把玉贞如何如何了,你姐夫奕劻也救不了你,其实宋赤诚非常了解玉贞,也知道轻易不会给人欺负,客气的对瑞成道:“多谢瑞少爷了,改天我请贝勒爷喝酒,瑞少爷作陪。”
虽然表示感谢,但暗示你瑞成不配与我同起同坐。
瑞成已经兴奋不已,连说:“好咧好咧。”
宋赤诚就微微一笑:“瑞少爷慢走。”
瑞成没打算走,还准备进宋府坐一坐喝杯茶套套近乎呢,见人家下了逐客令,唯有借坡下驴道:“我真得回去了,我姐夫今儿叫我过去一趟呢,那么宋大人,告辞。”
重又打个千,极尽谄媚。
宋赤诚轻轻点下头:“改天见。”
瑞成重又上马,于马上刚想同宋赤诚再作别一次,恰此时宋赤诚要玉贞进门,然而玉贞不肯,想回客栈,宋赤诚一把拉住她:“到了家门口,何妨进去喝杯茶呢。”
这一幕恰巧被瑞成看到,瑞成一惊,嚯,这两个人原来是这么个亲戚关系,偷着一笑,打马去了。
玉贞明知走不掉,无奈唯有同宋赤诚进了宋府,到了前面的敞厅,管家秉顺也见过玉贞那么一次,是以认识,方才瑞成派人来找宋赤诚说要把玉贞送过来,秉顺还不怎么相信,这下见了人,暗吃一惊,这是在京城,西太后眼皮底下,一旦这事捅出去,不得了。
秉顺的慌乱在心里,面上还是不漏声色,以仆人的身份向玉贞行礼,然后把宋赤诚和玉贞往敞厅里请,宋赤诚没成想会在京城见到玉贞,如获至宝,当初想着在曹家堡山高皇帝远,西太后不会知道他们的事,现在想的却是那活阎王曹天霸鞭长莫及,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客气的把玉贞请进,他随后刚迈进门槛,秉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秉顺是伺候他长大的老仆了,若不是为此,当初宋夫人也就不会把秉顺安排在他身边,所以他深谙对方目光中的意思,却装作没看见,无视而过。
秉顺心中叹了声,然后出来喊丫头上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啰嗦了一句:“这位姑娘,是咱们家的一个亲戚。”
丫头们才不管这种事呢,丫头们更关心能不能从三等晋到二等,从二等晋到一等,多拿月钱,少挨骂,这才是丫头们关心的事,所以听了他的话,小丫头颇感稀奇古怪,机械的应了声,转身去煮茶了。
敞厅内,宋赤诚难掩一脸的喜色,极尽柔情蜜意对玉贞道:“别站着,快坐。”
也完全忘记了两个人之前在曹家堡时发生的不快,甚至也忘记了那位乔大小姐玉至。
玉贞冷漠的往椅子上一坐,她是真不敢对宋赤诚现出一点点好颜色,就怕那厮蹬鼻子上脸从此没完没了。
宋赤诚忽略她的冷漠,一会儿问她何时来的京城,一会儿问她来京城干什么,一会儿又问她下榻在哪家客栈,一会儿又说客栈鱼龙混杂很不安全,邀请玉贞住宋府来,问的急,一句接一句,玉贞根本没回答任何一句。
然后,他留玉贞在京过年。
玉贞道:“我明天就回关东。”
晓得她不会留下,宋赤诚难分难舍状:“刚好我要回曹家堡陪父母过年,那我们一道走,路上有个照应,也省得寂寞。”
玉贞手一摆:“不必,我带着些随从呢,既有人照顾我,也不会寂寞。”
宋赤诚一次又一次的热脸贴冷屁股,却乐此不疲,继续道:“你的随从能陪你谈诗论画谈情说爱?”
言下之意,他能。
玉贞脸现愠怒之色:“宋公子,啊不,在京城,该叫你宋大人,你我之间男女有别,请注意你说话的尺寸。”
宋赤诚哈哈一笑,风流俊雅,一笑便是难掩风情,止住笑道:“玉贞,你要跟我犟到何时呢?曹天霸只是个土匪,即便给招安,也改不了他的匪性,我更知道他不通文墨,粗人一个,他配不上你。”
玉贞不屑的轻笑:“曹天霸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心中有数,奈何我就喜欢那样的他。”
宋赤诚只觉心口给捅了一刀,呼吸都打结了,忍着,忍着,忍着没发火,嘴角抽动,似笑非笑:“那又怎样,曹天霸不在这里。”
玉贞感觉他话里有话,侧头问:“你想怎样?”
宋赤诚抬起手来欣赏那修剪得非常漂亮的指甲,为着给西太后唱戏,他学女人留着尖尖的指尖,本就手指修长,留了长指甲显得更加的纤细修长了,他一边看一边慢条斯理道:“我能怎样,还不是想与你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是文明的说法,玉贞当然晓得暗含的意思,霍然而起:“告辞。”
哪里走,宋赤诚可是有功夫在身,一步已经跨到她跟前,伸手一揽,就把她搂入怀中,玉贞拼命挣扎,宋赤诚喊道:“来人,送乔小姐去厢房。”
秉顺满心不愿意他这样胡作非为,也还得遵从他的命令,带着两个小厮把玉贞关了起来。
宋赤诚要进宫面见西太后,临走吩咐秉顺:“今晚备一桌酒,因为今晚是我和乔小姐的良宵。”
秉顺听了,顿觉心惊肉跳,实在忍耐不住,劝道:“少爷,朝廷眼皮底下,可不能胡来。”
宋赤诚晓得他是怕这事给西太后得知,微微一笑:“越是朝廷眼皮底下,才有安全呢,谁能想到我这么大胆?”
秉顺还是觉着这事不靠谱:“少爷,那乔小姐长的是俊,可远没有少爷的前程和身家性命重要。”
宋赤诚睇了老仆一眼:“多嘴。”
秉顺头一垂:“少爷三思啊。”
宋赤诚叹了声:“你当我想么,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得为宋家传宗接代,我不敢明着娶,只能暗着养,我这也是无奈啊。”
听他长吁短叹,秉顺很是心疼:“少爷,要不咱们辞官吧,少爷聪明,干什么都能养家糊口,何必这样在刀刃上过日子呢,这滋味不好受。”
辞官?宋赤诚徐徐摇头:“不,我苦心孤诣得来的一切,就这样白白的放弃,我不甘心,再说我辞官也得朝廷同意,你觉着,朝廷会同意吗?”
秉顺语塞:“这……”
宋赤诚无奈苦笑:“看好乔小姐,我进宫去了。”
因他最近几月经常回关东,慈禧听了满耳,别以为你受西太后恩宠就没人敢弹劾你了,那些看宋赤诚近几年蹿红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主儿们,正愁找不到由头呢,这下倒好,宋赤诚给旁人制造了理由,所以,不时的有大臣上奏慈禧,说宋赤诚玩忽职守,朝廷重用他,给他那么高的官位,他却把衙门当成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三天两头往关东跑,罔顾皇恩。
每每这个时候,慈禧都会说一句:“皇上以孝治天下,宋大人也不过是惦记年迈的父亲和旧病缠身的母亲,情有可原。”
久而久之,慈禧也听的烦了,这一日宣了奕劻前来替她写一封家书,别看奕劻别的能事没有,但写的一手好字,所以慈禧但凡有个写字的事,都叫奕劻代劳,奕劻当然是乐于效命,挽起袖子拉开架势,按照慈溪的意思,认认真真的写着,那头的慈禧隔着薄纱帘子淡淡道:“听闻你那内弟瑞成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认识些,他可知道有晓月寒这么个人?”
晓月寒,名角,天下谁人不识呢,怎奈晓月寒随着某一徽班进京没多久,然后就人间蒸发似的没了踪迹,谁都不知其去向,奕劻当然也不知,但他深谙慈禧突然问起晓月寒是为了什么,慈禧爱听戏,不然怎么会专宠宋赤诚呢,奕劻不想说自己不知道,那样会让太后失望,所以斟酌下道:“臣的内弟真可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了,但凡有名有姓的,没有他不认识的,这样吧,臣回去即去问问内弟,即便他不知道晓月寒,也要挖地三尺的给太后找出来。”
迟疑假意嗔怒:“哀家只是随便一问,你就啰嗦这么多。”
奕劻忙打落马蹄袖行礼:“臣知罪。”
慈禧忽然又改了语气:“说你一句而已,哪里就有罪了呢,信写完了?拿给哀家看看。”
奕劻忙双手捧着那信,递给慈禧身边的宫女,再由宫女转呈给慈禧。
纱帘内,慈禧边看边点头:“贝勒爷的字,越来越好了。”
奕劻忙谢恩:“能得太后垂爱,是臣的荣幸,臣其实今天真见到内弟了,还听闻了一件事。”
慈禧把信交给宫女,以为是关于晓月寒的,问:“什么事?”
奕劻道:“回太后,我那内弟今天往宋大人的府邸送去了一个姑娘。”
慈禧眉头突地一跳,故意这样问:“哪个宋大人?”
奕劻道:“当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宋大人了。”
慈禧假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宋大人家里去了个姑娘?是他妹妹吗?”
奕劻摇头:“不是,那姑娘叫乔玉贞,臣听说是乔广元的孙女,和宋大人是亲戚,现就住在宋大人家里,那姑娘,倾城倾国,人间绝色。”
后面两句,分明是故意在挑拨。
慈禧脸色一凛,却微微一笑:“宋大人也老大不小了。”
奕劻附和着:“谁说不是呢。”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说完这件事后,西太后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慈禧却抛开这个话题,道:“晓月寒可惜了,听说唱的特别好,这种人若是跑到深山老林隐居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奕劻顺着她的话:“太后所言甚是,若论角儿,当属晓月寒最出名了,若论票戏,宋大人其实唱的也真不错。”
明着褒暗着贬,看似在夸赞宋赤诚,其实是把宋赤诚归在了外行这一块,言下之意,宋赤诚怎么能够跟晓月寒比呢。
慈禧沉默了一会子,然后挥挥手:“你下去吧,哀家有些累了呢,想歇一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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