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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章 求情


  念及宋茂卿,阮福财呆呆的想了一会子,突然道:“我去找亲家帮忙。”

  张茉莉以为她在说自己,叹了声:“老爷你是急糊涂了,我爹早没了。”

  阮福财轻蔑的哼了声:“我说的是大少奶奶的爹不是你爹,你爹不就是仗着地多发的财吗,你爹又不认识当官的。”

  张茉莉见他瞧不起自己,也哼了声:“我爹是没有官职,可大少奶奶的爹也已经削为贫民了,她宋家现在还不如我张家呢,我张家至少有银子,她宋家若没有大少奶奶接济,只怕早就没米下锅了,再说,大少爷这事少不得银子打点,大少奶奶有银子吗?最后还不是得管我要。”

  阮福财心说,这事有银子只怕都没处使去,曹天霸是曹家堡的土皇帝,而曹天霸又对玉贞唯命是从,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是留了条后路,假如一旦需要银子,还真得管张茉莉要,起身,留下一句:“我出去想想法子。”

  离开家直接去了宋家,而今的宋家,比刚回曹家堡时还落魄,那时好歹宋赤诚在京城为官,又受西太后恩宠,养活几十口子还是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宋赤诚没了,宋茂卿也丢了官,又没有土地可耕种,更没有生意可做,全家上下,都靠宋绣程时不时的接济而活,为此宋茂卿遣散了很多仆人,只留下一个看门的和一个丫头伺候久病不愈的宋夫人。

  阮福财到时,刚好宋绣程准备离开,两个人在宋家街门口碰见,阮福财虽然什么都没做,可有那么件贴身私物在儿媳妇手中,他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特别怕看见宋绣程,仿佛自己真做了亏心事似的,想一低头过去,宋绣程问:“老爷怎么来了?”

  阮福财把脸扭向一边,耳根处发热,低声道:“我找你爹有事。”

  宋绣程很是诧异:“老爷找我爹作何?”

  而今家里出了大事,阮福财索性强迫自己忘了彼此间的不愉快,道:“当然是为了救致文,对了,致文出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宋绣程神色淡淡:“可着曹家堡都轰动了,我焉能不知。”

  阮福财愁眉苦脸:“你知道就好,你说说,怎么救致文?关键现在曹家堡是曹天霸说了算,而曹天霸上面,咱们也没人,所以我就想找你爹商量下,他毕竟为官多年,认识人多,说不定有门路。”

  还以为宋绣程会点头呢,至少也给出个主意,谁知宋绣程幸灾乐祸的一笑:“你儿子那是咎由自取。”

  阮福财很是恼火:“你怎么说话呢,他好歹是你丈夫,他出事了,没见你哭天抹泪,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这女人心肠太歹毒了,你是不是早奔着他出事呢,然后你在阮家就可以为所欲为。”

  宋绣程咯咯笑出声来,突然止住了笑,狠狠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阮福财气的用手指她:“你!”

  宋绣程不以为意:“这怨不得我狠心,当初你儿子是因何娶的我?还不是因为我哥本事我爹又管着曹家堡,可他从来没有真心待过我,他心里只有那个乔玉贞,而我哥出了事,我爹也丢了官,他更是变本加厉,把我当个奴才使唤,曾经信誓旦旦一辈子不纳妾,最后还不是娶了张茉莉那个寡妇,所以,是他不仁在前,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阮福财一惊:“你想怎样?”

  宋绣程嘴角荡漾着得意的笑:“当然是和离,你儿子早晚会被砍头,我才不给他守寡呢。”

  阮福财始料不及,气道:“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宋绣程咬牙切齿,狠狠的:“如果杀人不偿命,我早把你儿子杀了出气,我这不叫落井下石,我这只算是弃暗投明。”

  阮福财活了大半辈子,自感吵架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此时却感觉江郎才尽,再也说不出什么,也知道有宋绣程中间挡着,自己去求宋茂卿也是没用,于是转头离开回了家。

  而宋绣程却没有阮家,离开娘家直接去了衙门,她也击鼓喊冤,只等曹天霸再次升堂,见是她,还以为她是来替阮致文伸冤鸣不平的,谁知她开口却是:“大人,我要跟阮致文和离。”

  曹天霸哼哼一笑,这女人倒识时务,阮致文刚进大牢,她就张罗着和离,官府虽然管和离的事,但总得有个理由,就问:“你为啥要和离?”

  宋绣程言辞凿凿:“大人,阮致文陷害好人伤天害理,妾不屑与之为夫妻。”

  这真是个完美的理由,曹天霸又道:“话虽这样说,可和离必须由丈夫出具放妻书,你确定阮致文这个时候能放了你?”

  这个,宋绣程还真就没把握了,假如换做自己是阮致文,哪怕单纯是为了报复,也不会出具放妻书,横竖自己没活路了,索性多拉几个垫背的,是以,宋绣程沉默不语。

  和离和离,是需要双方心平气和的自愿解除婚姻关系,一方不同意,都不算和离,而婚姻一向是偏袒男人,男人不要妻子只需写封休书,女人不要丈夫纳就非得走和离这条路不可,假如丈夫不肯和离,就是不出具放妻书,女人就达不成目的。

  曹天霸道:“你还是跟阮致文商量下吧。”

  说完喊了退堂。

  宋绣程跪在公堂上,只等春香过来搀起她:“大少奶奶,咱们走吧。”

  她站了起来,边往堂下走边想主意,最后也没想出什么能够迫使阮致文同意和离的法子,就回了阮家。

  阮福财继续四处活动想救儿子,可是他现在是要银子没有银子要关系没有关系,如何能救得了人呢,再说,明知现在的曹家堡是曹天霸说了算,而曹天霸又听玉贞的,可自己去求妹妹也无济于事,最后他感觉已经是走投无路,独自躲在房中哭。

  阮致武来了,本想他商量下关于阮家生意上的事,可听丫头说他把自己锁在房里谁都不见,阮致武就在窗户根下喊:“爹,是我。”

  阮福财在里面也喊:“滚开,谁都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子更不想见,你大哥出事了,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世间就没你这种六亲不认的人,你就是个白眼狼。”

  阮致武虽然不喜欢父亲和大哥,但阮致文出事,他还是很难过,也知道这是大哥咎由自取,所以除了叹气也是无可奈何,听父亲骂,他道:“是大哥先害乔家的。”

  阮福财突然推开窗户:“你大哥又没杀乔镇山,顶多算他做错事。”

  阮致武就站在窗户下,给他这声吼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父亲脸上都是泪痕,阮致武心里也不是滋味,劝道:“衙门也没说就定了大哥死罪,在大牢里反省一下,说不定哪天就放了呢。”

  放了?阮福财不信:“那曹天霸就听玉贞的,玉贞可是恨透了阮家,你大哥怎么可能给放出来呢。”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咕噜下,忽然想起一件事,隔着窗户一把薅住阮致武的辫子:“你给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阮致武哎呀哎呀的惨叫:“疼!疼!”

  阮福财松开手,又走过去把房门打开,站在门口喊阮致武:“你给我进来!”

  阮致武揉着头皮进了屋内,道:“爹,大哥会没事的。”

  本是安慰父亲的话,阮福财此时突然笑了:“对,你大哥会没事的,不过他到底能不能没事,还得看你。”

  阮致武给父亲笑得心里发毛,怯怯的问:“爹,你让我劫狱啊?”

  阮福财摇头:“劫狱像话么,劫狱是大罪,就你那花拳绣腿,一旦救不出你大哥,爹还得赔上另外一个儿子,不划算,爹是这么想的,你一向跟玉贞要好,你的话玉贞一定会听的,不如你去求求玉贞,让她更曹大人说说,你大哥知道错了,大不了把乔家那些铺子都归还给乔家,只求能过放你大哥一条活路。”

  阮致武立即拒绝:“拉倒吧,我才不去求玉贞呢,你和我大哥害了乔家,连带也害了我姑父,也使得我姑母守寡,让玉贞成为没爹的孩子,那么干了那么多缺德事,现在却让人家高抬贵手,我没那个厚脸皮。”

  见他不肯,阮福财跳了起来:“你就眼看着你大哥死对么?那好,你大哥都快死了,我活着干啥呢,我现在就死了算了。”

  说着就向墙壁撞去,阮致武好歹会功夫,眼疾手快抓住他:“爹,爹你听我说。”

  阮福财使劲的挣:“老子不听你说,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死给你看。”

  爷俩这就这么拉拉扯扯,本来阮致武的力气远比阮福财力气大,可鬼使神差的,他手下一滑,阮福财就冲了出去,一头撞在墙上,只听一声无比凄惨的叫:“啊!”

  阮致武急忙扑过去:“爹!”

  阮福财没有死,可脑袋撞破了,冒出血来,然后那血顺着脸淌下,很是瘆人,他摸了摸痛处,摸到黏糊糊湿漉漉的,放在眼前一看,通红的都是血,心道完了,脑袋一定撞漏了,这条老命也就交代了,吓得登时昏厥过去。

  阮致武又是喊又是唤又是摇又是晃,最后把父亲弄醒了,又赶紧叫人去找绷带药粉,想亲自为阮福财包扎。

  见自己没死,阮福财心里有了底,使劲把阮致武推开:“你连你大哥都不救,救我干啥,我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倒是你大哥,那么年轻,连个后继之人都没有呢,就这么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就这样哭着说着、说着哭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絮絮叨叨的,最后把家人都惊动来,阮秋氏听了他的话,也跟着哭,张茉莉也跟着哭,把阮致武哭的心烦,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去求玉贞。”

  阮福财立马不哭了,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得亲兄弟。”

  阮致武让家人照顾父亲,他就去了乔家,到了乔家,先在大门口来回的溜达,像贼人踩点似的,若非门子认识他,知道他是表少爷,一准会把他当贼人看的,可是请他进他又不进,门子说了句“表少爷慢走”他也不走,最后门子没法子,只能去禀报给玉贞。

  玉贞刚同阮氏祭拜乔镇山回来,听说阮致武来了,还不进门,玉贞一笑:“一定是想为他哥哥求情,又不好意思。”

  阮氏在乔镇山坟前哭的死去活来,是娘家人害了丈夫,她自感罪孽深重,回来的路上也是一直在哭,这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干呢,听了玉贞的话,气道:“撵他走,从此再不准阮家人踏进我乔家半步。”

  玉贞换下那身缟素,正由月映给她编辫子呢,回头看了眼母亲:“致武是致武,他又没有同流合污,非但没有同流合污,好几次,都是他给我提供的消息,我才注意到阮致文身上,说来他也是大义灭亲。”

  阮氏冷笑下:“大义灭亲?这会子为何又来求你呢?”

  玉贞容色沉重,语气更沉重:“娘啊,他们毕竟是亲兄弟,致武怎么忍心看着他哥哥死呢,即便是您,真的忍心看致文表哥死?不会吧,其实一开始你就在怀疑表哥,可你一直在装糊涂,就是怕自己的怀疑成真,还不是不忍心,毕竟血浓于水嘛。”

  给女儿揭穿心事,阮氏垂头摆弄手中的帕子。

  玉贞就对月映道:“去把致武叫过来吧,老在门口杵着算怎么回事。”

  月映应了,亲自去了大门口,将阮致武请了来,甫见玉贞和阮氏,阮致武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轻声唤了句:“姑母,表姐。”

  阮氏没吭声,玉贞噗嗤笑了,这可是阮致武第一次称她为表姐,两个人年纪相差无几,阮致武一直不肯叫她为表姐,总是以名字相称,玉贞边笑边道:“今天这么懂事,是有求于我?”

  阮致武猛一抬头:“你最聪明了,一眼就看穿我心里想什么,不过不是我我愿意来的,是我爹逼我来的。”

  阮氏那厢啐了口:“你爹和你大哥六亲不认,害得乔家好惨,甭指望我们会网开一面。”

  阮致武点头:“是我哥和我爹不好,可姑母,我大哥还年轻,真就这么死了,你也于心不忍。”

  阮氏突然一拍茶几,气得浑身颤抖,气得憋回没多久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吼道:“我于心不忍,可我丈夫没了,是你们阮家害的,除非你们能够让我丈夫活过来,否则什么都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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