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种袋
却说悟空从金钵里面逃脱,看见妖王赶来,挺着铁棒喝道:“你是个什么怪物,擅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那妖王按着台词念道:“这猴儿是也不知我的姓名,故来冒犯仙山。此处唤做小西天,因我修行,得了正果,天赐与我的宝阁珍楼。我名乃是黄眉老佛,这里人不知,但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一向久知你往西去,有些手段,故此设象显能,诱你师父进来,要和你打个赌赛。如若斗得过我,饶你师徒,让汝等成个正果;如若不能,将汝等打死,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悟空笑道:“妖精不必海口,既要赌,快上来领棒!”那妖王喜孜孜,使狼牙棒抵住。这一场好杀,斗经五十回合,不见输赢。
两人在半空中打斗,那山门口,鸣锣擂鼓,众妖精呐喊摇旗,这壁厢有二十八宿天兵共五方揭谛众圣,各掮器械,吆喝一声,一齐上前,把那魔头围在中间,妖王公然不惧,一只手使狼牙棒,架着众兵,一只手去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滑的一声响亮,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搭包儿通装将去,复挎在肩上,拽步回身,众小妖个个欢然得胜而回。回来山洞,妖王教小的们取了三五十条麻索,解开搭包,拿一个,捆一个,那众神一个个都骨软筋麻,皮肤俐皱,连孙悟空被装了这么一会儿都手脚无力,只能叫他们捆了,抬去后边,不分好歹,俱掷之于地,妖王又命排筵畅饮,自旦至暮方散,各归寝处不题。
却说孙大圣与众神捆至夜半,忽闻有声音,侧耳听时,却原来是唐僧声音,悟空听不清唐僧在干什么,想来也是被捆的结实,难受的呻吟,悟空暗自怜悯道:“那师父虽是未听吾言,恐怕遭到妖怪毒手,我不如趁此夜静妖眠,无人防备,且去解脱众等逃生也。”
好大圣,挨到了半夜,听到四周没有了声音,使了个遁身法,将身一小,脱下绳来,走近唐僧身边,叫声:“师父。”唐僧方才刚吃了小妖拿过来的一顿素斋,此时候正要安睡,认得悟空声音,叫道:“你为何到此?”悟空悄悄的把前项事告诉了一遍,唐僧挥手道:“徒弟,你莫要救我,先想出来一个捉拿妖怪的办法再说!”悟空道:“师父先出去,我自然有降伏他的办法”才说完动手,先解了唐僧,放了八戒、沙僧,又将二十八宿、五方揭谛个个解了,又牵过马来,教快先走出去。
悟空等人方出门,忽然想起不知行李在何处,又来找寻。亢金龙道:“你好重物轻人!既救了你师父就彀了,又还寻甚行李?”悟空道:“人固要紧,衣钵尤要紧。包袱中有通关文牒、锦蝠袈裟、紫金钵盂,俱是佛门至宝,如何不要!”八戒道:“哥哥,你去找寻,我等先去路上等你。”你看那星众,簇拥着唐僧,使个摄法,共弄神通,一阵风撮出垣围,奔大路下了山坡,却在于平处等候。
再说悟空,看看天色约有四更时分,孙大圣轻挪慢步,走入里面,原来一层层门户甚紧。他就爬上高楼看时,窗牖皆关,欲要下去,又恐怕窗棂儿响,不敢推动。捻着诀,摇身一变,变做一个仙鼠,顺着不封瓦口椽子之下,钻将进去,越门过户,到了中间看时,只见那第三重楼窗之下,闪灼灼一道毫光,也不是灯烛之光,香火之光,又不是飞霞之光,掣电之光。他半飞半跳,近于光前看时,却是包袱放光。那妖精把唐僧的袈裟脱了,不曾折,就乱乱的揌在包袱之内。那袈裟本是佛宝,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红玛瑙、紫珊瑚、舍利子、夜明珠,所以透的光彩。他见了此衣钵,心中一喜,就现了本象,拿将过来,也不管担绳偏正,抬上肩,往下就走。
所谓忙中出错,悟空大意,正在行走,不期扁担的一头打在了柱子上,唿喇的一声响亮,把那洞里的大小妖怪惊醒,跳起来乱叫道:“有人了,有人了!”那些大小妖都起来,点灯打火,一齐吆喝,前后去看。有的来报道:“唐僧走了!”又有的来报道:“唐僧众人俱走了!”老妖急传号令,教:“拿!各门上谨慎!”悟空听言,恐又遭他罗网,挑不成包袱,纵筋斗就跳出楼窗外走了。
那妖精前前后后,寻不着唐僧等,又见天色将明,取了棒,帅众来赶,只见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等神,云雾腾腾,屯住山坡之下。妖王喝了一声:“那里去!吾来也!”角木蛟急唤:“兄弟们!怪物来了!”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氐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领着金头揭谛、银头揭谛、六甲、六丁等神、护教伽蓝,同八戒、沙僧,不管唐僧,丢了白龙马,各执兵器,一拥而上。这妖王见了,呵呵冷笑,叫一声哨子,有四五千大小妖精,一个个威强力胜,并力上前,浑战在西山坡上。
那妖精倍加勇猛,帅众上前掩杀。正在那不分胜败之际,只闻得悟空叱咤一声道:“老孙来了!”八戒迎着道:“行李如何?”悟空道:“老孙的性命几乎难免,却便说什么行李!”沙僧执着宝杖道:“且休叙话,快去打妖精也!”那星宿、揭谛、丁甲等神,被群妖围在垓心浑杀,老妖使棒来打他三个。这行者、八戒、沙僧丢开棍杖、轮着钉钯抵住。真个是地暗天昏,不能取胜,只杀得太阳星,西没山根;太阴星,东生海峤。那妖见天晚,打个哨子,教群妖各各留心,他却取出宝贝。孙行者看得分明,那怪解下搭包,拿在手中。悟空道声:“不好了!走啊!”他就顾不得八戒、沙僧、诸天等众,一路筋斗,跳上九霄空里,众神、八戒、沙僧不解其意,再就觉得天昏地暗,又都装在布袋里面,只是走了行者。那妖王收兵回寺,又教取出绳索,照旧绑了众人,将八戒、沙僧悬梁高吊,诸神亦俱绑缚,抬在地窖子内,封了盖锁,那众妖遵依,一一收了不题。
却说悟空跳在九霄,全了性命,见妖兵回转,不张旗号,已知众神等遭擒。他却按下祥光,落在那东山顶上,咬牙切齿恨怪物,仰面朝天望,悲嗟忽失声,叫道:“想我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纵横天庭没有对手,如今保着唐僧取经,怎么步步遇妖魔,偏偏这妖魔还手段高强,法宝高超,把自己欺负的如丧家之犬一般!”悟空独自一个,嗟叹多时,复又宁神思虑,以心问心道:“这妖魔不知那是个什么搭包子,如今将天神天将许多人又都装进去了,我还是去求救于天,叫玉帝借我一支兵马。”
孙大圣无计可施,纵一朵祥云,驾筋斗,径转天庭,拜见玉帝,解释唐僧、八戒、沙僧、天兵等众之灾。他在一个跟头直上九重天,早望见南天门,按落云头,早看见天王值守,悟空顾不得絮叨,客气一句便进入里面,轻车熟路,早来到凌霄宝殿之外,只见那玉帝高坐在上,正等着悟空前来。旁边有张天师上前迎着道:“大圣一向可好?”大圣道:“不好不好,如今唐僧又遇到了妖魔,我等不敌,要见玉帝。”张天师听说,随报玉帝得知,玉帝即宣悟空上殿,玉帝问:“我前些时候调了二十八宿助你降妖,如今怎么又要前来?”悟空道:“我保唐僧西天取经,路遭险难。至西牛贺洲,有座山唤小西天,小雷音寺有一妖魔。我师父进得山门,见有阿罗揭谛,比丘圣僧排列,以为真佛,倒身才拜,忽被他拿住绑了。我又失于防闲,被他抛一副金铙,将我罩在里面,无纤毫之缝,口合如钳。甚亏金头揭谛请奏玉帝,钦差二十八宿,当夜下界,掀揭不起。幸得亢金龙将角透入铙内,将我度出,被我打碎金铙,惊醒怪物。赶战之间,又被撒一个白布搭包儿,将我与二十八宿并五方揭谛,尽皆装去,复用绳捆了。是我当夜脱逃,救了星辰等众与我唐僧等。后为找寻衣钵,又惊醒那妖,与天兵赶战。那怪又拿出搭包儿,理弄之时,我却知道前音,遂走了,众等被他依然装去。我无计可施,特来拜求玉帝相一助力也。”
玉帝笑道:“悟空玩笑了,你想当初大闹天宫,我手下天兵天将,无人是你低敌手,如今你都打不过那妖怪,我天庭便更加无人了。”悟空急道:“玉帝你为何这般推辞,想当初观音许我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如今我师父有难,你怎么束手旁观。”玉帝道:“非是我袖手旁观,实在是我天庭人手匮乏,无能为力也。”悟空道:“不信不信,你天庭兵多将广,怎么没有一个降妖除魔的人物,难道便要任凭下界妖怪横行不成?”玉帝道:“怎么没有,我天庭自然是有荡妖除魔的职位。”悟空问道:“是谁担任此职位,叫他出来助我。”玉帝道:“那荡魔真君原来是有,只是现在没有了。”悟空急道:“怎么一个原来有,现在又没有了!”玉帝道:“这荡魔真君,乃是真武担任,只是真武已经身亡,自然便是没有了。”悟空闻言,心中不知道作何感想,漠然无语,玉帝看了看,不愿把悟空逼急,道:“那真武随死,可是手下还有。龟、蛇二将并五大神龙,我便派他们与你助力,管教擒妖精,救你师之难。”悟空闻言有些心虚,不敢再问,只能拜谢了玉帝,即同龟、蛇、龙神各带精锐之兵,复转西洲之界。不一时,到了小雷音寺,按下云头,径至山门外叫战。
却说那悟空去天庭耽误了些功夫,可是急坏了黄眉大王,这黄眉大王总想着快些走完流程,念完台词便能够收工,哪里还要在这里伺候两个大爷,一个是那兜率宫的青牛,一个是那爱调毛病的唐僧,这不是刚才唐僧嫌自己被抓回来的接风宴单薄了些,正闹脾气呢,闹得黄眉大王只能借口躲了起来,聚众怪在宝阁下说:“孙悟空这两日不来,又不知往何方去借兵也。”说不了,只见前门上小妖报道:“孙悟空引几个龙蛇龟相,在门外叫战!”黄眉怪喜道:“这猴儿终于来了,怎么得个龙蛇龟相?此等之类,却是何方来者?”随即披挂,走出山门高叫:“汝等是那路龙神,敢来造吾仙境?”五龙二将相貌峥嵘,精神抖擞喝道:“那泼怪!我乃武当山太和宫混元教主荡魔天尊之前五位龙神、龟、蛇二将。今蒙齐天大圣相邀,我天尊符召,到此捕你这妖精,快送唐僧与天星等出来,免你一死!不然,将这一山之怪,碎劈其尸;几间之房,烧为灰烬!”那怪闻言,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有何法力,敢出大言!不要走!吃吾一棒!”这五条龙,翻云使雨,那两员将,播土扬沙,各执枪刀剑戟,一拥而攻,孙大圣又使铁棒随后。
悟空帅五龙二将,与妖魔战经半个时辰,那妖精即解下搭包在手。悟空见了心惊,叫道:“列位仔细!”那龙神蛇龟不知什么仔细,一个个都停住兵,近前抵挡。那黄眉怪幌的一声,把搭包儿撇将起去。孙大圣顾不得五龙二将,驾筋斗,跳在九霄逃脱。黄眉怪又把个龙神龟蛇一搭包子又装将去了,得胜回寺,也将绳捆了,抬在地窖子里盖住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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