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崩溃

　　三娘抬手扶上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此时怎么就会这般的痛？

　　这条可能的出路虽能救她，可好似也让她走上了背叛元佐的道路。

　　三娘觉得此时自己的任何一丝犹豫，都是对元佐努力的凌迟。

　　这段感情，她才刚刚迈出一步，就马上面临这样为难的选择。

　　她心疼自己的为难，鄙夷自己的懦弱。她觉得突然出现的出路好似专门为了来拷问她的灵魂与道德。

　　她崩溃了。

　　夏进以为三娘是因为夏家所付出的代价纠结，也不安的坐在一旁，看着孩子深陷抉择。

　　“三娘，钱财乃身为之物，你要相信，我们还能将钱再挣回来。”

　　三娘将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双手里，她不想选择，她不能选择，她讨厌这样拷问自己的灵魂，因为不论选择哪一个，她都怕自己将来后悔。任何一丝的后悔都会将她往后的生活推入深渊。

　　夏进忽然想到了那年在祠堂里两人的对话，不论是皇宫还是嫁人都不是三娘所喜欢的吧？

　　可他能怎么办？

　　逃避皇宫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三娘嫁了，还不能是消息灵通之家，富贵异常之所。

　　夏进也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论进退，都不是光明正途。

　　夏进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三娘，慢慢道。

　　“也不是现在就要送你去，你回去再想想吧。怎么也要过了初五再送你上路，但也不会耽搁的太晚，似锦，最后一切的主意还要你自己拿。”

　　三娘逃命似的退出了延德堂，连年下的晚饭也没有陪大家一起吃。

　　三娘罕见的将她的纠结、崩溃显露于外，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绣锦园因三娘的情绪，而人人自危。

　　一向稳得住，是她们主心骨的三娘变成了这样，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的无动于衷。

　　等小雪办完一切事情回府时，就看到了这样小心的场面。

　　大家都不知因由，小雪还当三娘是担忧皇子之事，急慌慌的到了三娘处回禀。三娘正半坐在窗边的胡床上满面愁容。

　　三娘让围在她身边的人都退下，留下小雪回话。

　　小雪急切的行礼回话道。

　　“小姐，奴婢陪着李掌柜送了六千两银子给了邵师傅。邵师傅中午出了门，直到快晚上才回府，钱他已经收下了，说局势不明，怕迟则有变，他先告了一天的假，回老家召集人手，然后再做长远打算。奴婢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三娘点了点头。

　　“邵师傅还说了其他的吗？”

　　小雪想了想道。

　　“李掌柜问他为何舍近求远回老家找人，邵师傅说，京中的人，脸面都太熟，少了一批太显眼，他老家是武学之乡，多得是惯常走江湖之人，就算是深入邻国也不显的突兀，说不定会比周官爷的人马更有效。

　　还说目前，并没有其他要让小姐帮忙的，让小姐在京中等消息就好。”

　　三娘闭上了眼睛。

　　“李福那里你可给他交待了？”

　　小雪点了点头。

　　“奴婢只说，小姐要托邵师傅件极重要的事，要避人耳目去一趟北汉，李掌柜拿了钱，就跟奴婢去了，其他的并没有多问。”

　　三娘轻嗯了一声。眼角慢慢滑下一颗泪。

　　上苍保佑，元佐定要平安归来。不然她可该怎么办？她刚答应了邵师傅好好的在京中等消息，转过身，她就去了洛阳找寻出路，三娘轻轻笑出了声。

　　人生为什么这般喜欢同她开玩笑？

　　小雪看三娘又哭又笑的样子，觉得十分的瘆人，担忧的上前劝慰道。

　　“小姐，邵师傅能被留在小姐这里，就说明是个以一顶百的人物，这样的人出手，小姐放下心就是。”

　　三娘微微睁开了眼。淡淡的开口道。

　　“祖父让我去洛阳，想办法悄悄的嫁了，小雪，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雪愣住了。

　　小姐这是要给她谈心吗？

　　现在这样的时候，让小姐去洛阳嫁人？那皇子可怎么办？

　　小雪深深皱了眉头，想了许久才回话道。

　　“小姐很纠结是不是？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姐，只是希望小姐好，目前来看，那条路都不如嫁与看中小姐的皇子好，可皇子这边又福祸难料，都太飘摇了些，实在是不好决择。”

　　三娘彻底窝在了胡床上，她的问题怕是谁都给不了她答案。

　　三娘摆了摆手，让小雪退下，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想。

　　可元佐的身影却一遍遍的在她脑海里穿行。

　　一会儿是少年时，在后山莫名其妙突然邂逅的场景，一会儿是她们以兵剑相逢与云裳轿子中时的巧合，一会是元佐连夜奔袭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一会是他忘乎所以抱着自己哭泣时的悲伤。

　　她忽然发现自她来到这个世上，好似就跟元佐纠纠缠缠分扯不清，早就乱了方向。

　　三娘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边好似时时都围绕着元佐，她见证了他的痛苦和茫然，他目睹了她的放肆和随性。

　　他好似从没有责备她的越矩和大胆，她也体谅他的叛逆和任性。

　　她们这般相识许久，她好似今天才意识到她们的情分原来在不经意间已经这般的深厚。

　　她从不曾将元佐当做异性男子对待，所以直到现在，她才看懂他的深情。

　　三娘低下头笑了。

　　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若是没有元佐的感情，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舍不得放弃的？

　　若是没有元佐，她是不是就按下自己的一颗心，去了洛阳，双手奉上夏家的半数家业，然后换自己在不知道谁的后宅里挣扎一生？

　　她疯了不成？

　　三娘自胡床上站了起来，她来这里以后，日日追寻的都是前生不曾拥有的主动和自由，她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铺就自己的人生路。谁也别想左右她，谁也别想掌控她。

　　那般富贵的皇宫她都不想进，为何要为了逃避皇宫，而进入另一个并不豪华的牢笼？

　　笑话。

　　难不成她夏似锦，就软弱可欺到这般地步？

　　她不光有深情对她的元佐，她还有一个最强大的盟友，她自己。

　　人生的路何其长，就算没有元佐的相伴，略显孤寂，那她也还有自己。

　　她若是连自己都不曾热爱，连自己都不曾信任，在这个世上她还能相信谁，她还能爱谁？

　　三娘焕然大悟的笑出了声。这世上最最可靠的就是自己。

　　她应当相信自己，相信元佐，她应当坚守自己的原则，逃避从来都不是面对问题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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