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晴予精神
女孩们把事先准备好的水带进了球场，曾经文质彬彬的男生们，大口大口喝着冰凉的矿泉水，像刚从沙漠里出来一样。
他们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互相搀扶着去水房冲头洗脸。
北木冲完了头，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到了林天的跟前。
“队长。”他对林天改变了称呼，这代表了一种认同，又或者是敬意。
他明白，没有林天，不仅赢不了这场比赛，能不能被人家进十个球也犹未可知。
“嗯？”林天用水龙头冲着脑袋，被北木这么一叫，直接偏过了头，自来水差点冲到他的耳朵里，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呃，不好意思。”北木歉然。
“没事，没事。”林天直起腰，掏着耳朵里的水，反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的脚没事吧。”北木平淡的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林天看着眼前这个温和内敛的男孩，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感动——这家伙不仅球技好，敢情还是个暖男。
“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更多些，上半场的时候，他们没少针对你吧。”林天说。
“嗯，反正动作很不友好，不过没关系，我的都是皮外伤。”北木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擦破的皮，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球踢的很好。”林天也拿着毛巾开始擦头。
北木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们都是进三个球，但我明白，和你比我还差的远了。”
林天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异常的深邃和忧郁，神思有些恍惚。
“队长你怎么了？”
“北木，你知道么？”林天思考了许久。
“其实我们两个，真的差不多。”林天拍了拍北木的胳膊，若有所思的说。
林天说的是实话。
北木的球技和当年的自己相比，实力真的相差无几。
北木却不知道林天所谓何意，他一愣，接着笑着摇摇头。
他实在不能理解，林天想了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谦虚还是调侃？好像都不怎么适时宜。
但林天偏偏说得像确有其事一样，这倒让北木感觉有点尴尬了。
“好了，回头再说，大家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林天说。
“嗯。”北木点点头，两人跟随者一班的人流，一齐走回了教室。
教室的门开了，当男生们踏入教室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女生唱了一句周华健的歌词，其他人立刻拍着手跟着唱了起来。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真挚，甜美，整齐，清澈明亮的嗓音中藏着一种动人心扉的倔强。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
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最后所有的男生也跟着唱起来，大家欢欣鼓舞，喜极而泣。
林天唱得磕磕绊绊，但好歹也唱得下来，记得刚进球迷协会的那段日子，可没少唱这歌。
后座的女生拍拍林天的肩膀，林天回过了头，又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他狐疑的接过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用极其隽秀漂亮的字体写着这样一行字
——“谢谢你带着大家打赢了这场比赛，可是，你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晴予。”
林天回头看了看晴予，只见她低着头，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晴予这么窘迫，林天的心中生出一阵怜惜，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玩过了头，赶紧把胳膊上那个“队长袖标”摘了下来。
晴予的小白袜。
就这么走过去直接递给她么？还是用什么包起来让同学给传过去？上面全是自己的汗，要不要拿回去洗一洗......
林天还在想着怎么把这只小白袜还回去，才能让晴予不那么尴尬。
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教室一侧的王一娇老师说话了。
“林天同学。”她优雅的走到讲台前，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嗯？”林天一愣，一脸的茫然。
“说说吧，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为什么一开始宁可穿裙子去当拉拉队员也不去踢球，后来又毅然决然的披挂上阵，最终带着大家反败为胜。”王一娇老师诚挚的做出了邀请，显然是想让林天到讲台前给大家讲讲关于这件事的因果缘由。
同学们也都鼓起了掌，大家好像都对林天态度的转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来吧，林天。大家都很想知道呢。”这王老师倒是很会调动情绪，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好奇心传染给了每一个同学。
这下倒让林天有些不知所措了。
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因为踢球活成了一个人渣，这辈子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所以拒绝足球。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缺心眼，老师和同学们会以为自己的脑袋被驴子踢坏了。
那为什么最后又去踢球了呢？因为晴予？还是因为赎罪？其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他当时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晴予需要他这么做，仅此而已。
踢球又怎么样？被铲断了腿又怎么样？再一次虚度了这一生又怎么样？
上辈子他欠晴予的太多太多，就算用这一辈子去还，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林天穿上队服那一刻的想法。
可现在，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总不能把这些心里话一股脑的都说出来。
好在林天这辈子有两样特长常人所不能及，第一是踢球，第二就是胡说八道。
这一刻，他的第二项特长又发挥出了作用。
他从容不迫的走到讲台前，朝王一娇笑了笑，然后给讲台下的同学们鞠了一躬。
显得很有涵养的样子。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尤其我要感谢的是张晴予同学。”林天顿了一顿。
“诶？”晴予见林天提到了自己，抬起了头，有种坠入云里雾里的感觉。
“真的，大家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就感谢张晴予同学，是她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曾以为，自己不会再踢足球。不瞒大家，因为我这个人生来胆子就小，就在前些日子，踢球时我摔伤了屁股，虽然我伤的不重，但却在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我开始恐惧踢球，厌恶踢球，甚至为了逃避踢球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说到这里，林天长舒了一口气，语气开始变得慷慨激昂：“但是张晴予同学，是她，用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什么叫做勇敢，什么叫拼搏，什么叫做面对。就在她用肩膀挡住必进之球的那一刻，我明白了。就像古代的剑客，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出宝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这是何等的凛然！何等的决绝！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气魄！而这就是亮剑精神，这就是晴予精神！没错，就是这种精神触动了我，影响了我，也改变了我，让我战胜了恐惧，同时也战胜了伤病，最终有勇气站到了足球场上！所以，请大家在这里，把掌声献给张晴予同学！”
短暂的沉默，掌声再次雷鸣般的响起。
尽管林天这些话是胡扯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扯的有点离谱，但大家的掌声却是真诚的。
所有人都被林天从未来剽窃来的“亮剑精神”所感动，纷纷把掌声献给了晴予。
晴予红着脸，低着头，把没穿袜子的那只脚死命往另一只脚后面藏，心里在想：“他这又是在搞什么。”
林天却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了一声：总算是混了过去。
林天回到了自己座位，王一娇老师回到了讲台前。
她面带微笑，侃侃而谈：“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林天同学能说出今天的这番精彩的话来，作为他的语文老师，我感到十分的欣慰。而他所提出的‘亮剑’这个词，新颖，独到，而又充满着魄力，我相信，这个精神不仅仅属于今天的晴予和林天，也应该属于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希望大家在未来的人生中，不要忘记今天林天说的这些话，也不要忘了咱们的‘晴予精神’。纵然有千难万险，也要勇敢面对。在此，我预祝每一个同学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都能成为人生中的强者。”
说到这里，王一娇握了一下自己小巧玲珑的拳头，像是在给大家鼓励。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
“另外，林天，还有北木，在未来的比赛中，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带着大家披荆斩棘，再接再厉，争取在这次联赛中拿到一个好名次，你们愿意么？”王一娇老师说得很委婉，却让人很难拒绝。
北木笑了笑：“好的，我尽力。”
“呃......”林天却有些语塞。
“怎么了，林天，不愿意？”王一娇饶有意味的询问。
林天回过了一下头，他看到了晴予正满怀憧憬的注视着自己。
“没问题，王老师！”林天满怀自信的笑。
“那我们大家再次把掌声送给林天北木，以及每一个在足球场上拼搏的男生们，大家说，好吗？”
“好！”女孩子齐声说着，又开始鼓掌。
过了好长时间，大家这股子兴奋劲终于消退了。该看书的看书，该写作业的写作业，整个教室又恢复一片平静。
王一娇老师也坐在教室的一侧，安静的批改着作文。
林天见没人再注意自己，便偷偷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右脚的脚踝。
那里肿得像个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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