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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壮阔天地


  尉迟醒其实不敢说出来,他现在不太看得清东西,姬永夜带他用了下这把刀,身体像是突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每一根血脉都扩张了数倍一样,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一下就看不清东西了。

  还没来得及松气,古逐月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根粗壮的藤蔓从洞口下方攀了上来,它是刚才那些藤蔓的十倍粗不止。

  藤蔓二话不过就朝着阿乜歆袭击过来,古逐月还托着尉迟醒,他把刀横过去,挡在了阿乜歆的面前。

  来势汹汹的藤蔓一下停了下来,古逐月把尉迟醒往阿乜歆怀里一送:“扶住他。”

  尉迟醒的感官都变得很是迟钝,他动了动,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更加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诶,打你的是我们两个男人,”古逐月用嘴把手上缠的布撕落,伸手一把握住了刀刃,“你老报复人家女孩子算什么事儿?”

  鲜血流淌出来,但这一次,寒山尽平没有把血吸收进去。刀背上渗出了水珠,水珠越积越多,把血冲刷了下去。

  舍陀藤怕这把会燃火的刀,但此刻它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试探着前进了几寸。

  古逐月骑靴里光芒闪动,一把匕首脱鞘而出,悬浮在了古逐月的面前。

  舍陀藤前进了一点,被匕首的光芒照耀到的时候,它迟疑了一下子。古逐月看着面前这把自己浮出来的匕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握住它。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古逐月的手掌,带着他抓住了匕首。舍陀藤察觉这光没有什么威胁,又试探着前进。

  古逐月低眼看着这只感觉上没什么温度的手掌,纤细修长而骨节分明。手掌的主人抓着古逐月的手,把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送。

  试探后决定出击的舍陀藤和匕首撞在一起,大半截匕首没了进去。舍陀藤像是暂停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动作和生机。

  没有燃烧,没有齑粉,舍陀藤在匕首化成星光的过程中也逐渐透明了起来。光芒消散时,舍陀藤也不见了身影。

  古逐月转过身,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容虚镜:“是你啊。”

  容虚镜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服,只是这次她只穿了件窄袖长袍,没披斗篷也没带兜帽,暗金纹绣的腰带封在她纤细的腰上,贵气而内敛。一头白发垂在她的腰间,古逐月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的发饰。

  “东西给你了也不知道用。”容虚镜说。

  古逐月挠了挠后脑勺,心想自己用过了,用来唬沐怀时,然后就把这回事忘干净了。

  “古逐月!”阿乜歆喊他,“你快来看!”

  古逐月看了一眼容虚镜:“你等等,我去看看我朋友。”

  说完他就走到了尉迟醒身边蹲下来,尉迟醒是醒着的,但是又好像不太清醒。古逐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他都不会给出什么反应。

  “他在幻象里。”容虚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旁边。

  古逐月抬起头,看着这个神色清冷的少女:“你能救他吗?”

  “你要我救他?”容虚镜像是听错了什么一样。

  古逐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是我朋友,如果你能救,我当然会求你救他。”

  说完了他又发现有点不对,连忙补充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只要能救他,你以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容虚镜沉默了片刻,在古逐月的注视下蹲了下来:“不需要你做什么。”

  古逐月反应过来容虚镜这句话是在回答自己的时候,她已经隔着衣袖抓住了尉迟醒的手腕。容虚镜闭上了眼睛,光芒在她额角的宝石上闪动,一点点光点不断凝聚成一个光团。

  容虚镜睁眼引过光团,在尉迟醒的眉心隔空一点,光团自己钻了进去。

  尉迟醒的眼珠转了一下,失焦的瞳孔逐渐清明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视野正在恢复,模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尉迟醒!”阿乜歆拍了拍他的脸,发现他眼神的变化后语气明显放松了起来“尉迟醒!醒了!”

  地面上一截根系缓缓挪动着,目标就是阿乜歆的脚腕,容虚镜侧目看了过去,根系立刻从地面上飞了起来。她站起来,根系就停在了她的眼前。

  “妖邪之道,害人害己。”容虚镜说。

  根系抖了抖,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学生。容虚镜的手心起了一团蓝火,根系在空中飞舞了几下画着什么东西,她垂目看了一眼阿乜歆,再抬眼的时候冷火已经把根系燃成了灰烬。

  “阿乜歆。”容虚镜叫了一声正在关心尉迟醒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阿乜歆。

  她抬起头,容虚镜伸手一指,星辉从她手里出发,一下包裹住了她的右肩。一截藤蔓带着血迹穿透皮肤冲了出来,向着洞口逃离。

  容虚镜在虚空中伸手一抓,藤蔓动弹不得,冷色的火焰包裹住了它:“有意留你半条命,是你自己不要的。”

  目睹了一切的古逐月,愣住了。

  新伤在身的阿乜歆倒是生龙活虎,把尉迟醒推给古逐月之后立马就跳了起来:“它是什么东西啊?你为什么要留它?”

  “它以前也是个人。”容虚镜想了想,“我没留,烧干净了,刚刚地上爬的是它的根。”

  “那它在半空中画半天,”阿乜歆接着问她,“是在向你求饶?”

  “不是。”容虚镜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语气波动,冰冷而疏远,“它说留了断枝在你身体里,它死了断枝就会把你也变成舍陀藤。”

  “星算弟子,”尉迟醒撑着古逐月站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多谢出手相救。”

  容虚镜上下打量了一眼尉迟醒:“我又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救他的。”

  说话的时候,容虚镜用目光指了一下古逐月。意思就是尉迟醒和阿乜歆只是看在古逐月的面子上顺手一拉的。

  而古逐月本人,也懵了。

  “我这么重要的吗?”古逐月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们不是只见过两次吗,什么时候交情这么深了?”

  容虚镜侧头看着古逐月不说话,洞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冰冷,尉迟醒只好尴尬地打圆场:“一见如故,一见如故,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准几面之缘结交挚友的是吧。”

  他刚说完,容虚镜转过眼来看着他。尉迟醒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时还是闭上嘴比较明智。

  “哇,”阿乜歆突然感叹了起来,“你好厉害啊!这两个人我都治不住,你看一眼他们就听话了。”

  尉迟醒:……

  古逐月:……

  容虚镜瞥了一眼古逐月的手又蹲了下来,她双手覆上古逐月的手掌。清冷的感觉从他皮肤传到大脑,古逐月忍不住动了下手指。

  “干什么?”容虚镜抬头看着古逐月。说话的间隙里,她加大了一点力度,把古逐月的手牢牢按在自己手里。

  古逐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破事要打扰她。容虚镜放开他的时候,古逐月手上的伤口已经全好了,丝毫看不见曾经受伤的样子。

  他惊奇地把手心放在自己眼前仔细观看,忍不住感叹:“你真的好厉害。”

  容虚镜被夸了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低眼:“这是星辰的力量,不是我。”

  古逐月看一眼手掌,看一眼容虚镜,看一眼手掌,再看一眼容虚镜。

  容虚镜:……

  她站了起来,一手覆在尉迟醒额头上方,一手覆在阿乜歆额头上方,星辉从她手中而起,逐渐凝成光团。容虚镜双手一起轻轻一推,光团钻进了两个人的眉心。

  变化就在一瞬间发生,尉迟醒的伤口和阿乜歆的伤口同时痊愈,哪怕伤口的血液都还是温热的。

  “遭了,”阿乜歆诚恳地说,“我怎么觉得我进错了门派,我该学星算啊!怪不得阿妈不让我跟星算的人接触,要是接触了,我还真的有可能跟星算跑了。”

  “你学不会的。”容虚镜冷淡地回答,既不是骄傲也不是轻蔑,仅仅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是为过往而生的人。”

  “这藤蔓安静了许久,”古逐月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突然找了过来?”

  “有人引过来的。”尉迟醒说。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竟然还真有人做啊。”阿乜歆说道。

  “损人,从某种程度上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利己。”尉迟醒说话间,瞥到了寒山尽平。

  水珠不断从刀背上渗出,把染血的刀身冲刷得寒光粼粼,如同新刀初成。

  尉迟醒站起来,双手交叠长拜容虚镜:“得先生相救,不知先生高名?”

  “她叫容虚镜。”古逐月见容虚镜盯着尉迟醒头顶不说话,替她回答道。

  “镜……”尉迟醒对这个字很是敏感,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连皇帝都不怎么能见到的人怎么会跟古逐月这么熟。

  “想来容先生应该是少年英才,”尉迟醒说,“星算难得的天生演算师。”

  古逐月当初也是这么觉得的,有镜尊位在上面,她名字里撞了这么个字还没被改,说明她要么地位尊崇,要么才能出众,或者干脆两者都有。她优秀到让镜尊位也另眼相看,哪怕名字相冲,也还是留着没有改动。

  尉迟醒这么一说,容虚镜突然想起了自己算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的卦象,她转眼看着阿乜歆,指着洞里的两个男人:“你喜欢哪个?要嫁哪个?”

  沉默比空气更厚重,充斥在狭小的山洞里,容虚镜的神来一笔,三个人都愣住了。

  古逐月想起来自己让她算的东西,没想到也过去了这么久了,容虚镜居然还耿耿于怀。

  “容先生这么喜欢这些男女小事吗?”尉迟醒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我看过许多野史传说,要我给容先生讲两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解解闷吗?”

  容虚镜只盯着阿乜歆,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但阿乜歆始终是一副这个问题问得真好让我仔细寻摸寻摸的表情。

  看了许久,容虚镜总算是放弃了,她转头看着尉迟醒:“不需要,管好你自己。”

  话刚说完,四个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晃动了起来。尉迟醒没站稳打了个踉跄,古逐月和阿乜歆连忙伸手扶他。

  容虚镜一把抓住了古逐月的手腕:“走,这里要塌了。”

  阿乜歆扶着尉迟醒,抬头看着容虚镜:“啊?为什么啊?”

  容虚镜瞥了一眼更深的洞口里,里面是无尽的黑暗,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才是尽头:“你们把人家守门的东西杀了,底下长眠的人要堵死每条出路自保。”

  “那不是,”古逐月迟疑着说,“不是你烧死的吗?”

  容虚镜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腕拉过来,在洞口往他胸前一推,把他推了下去。紧接着她也纵身一跃,在下坠中抓住了他的手。

  古逐月以为自己会坠落到峭壁下的荆棘或者乱石堆里,但容虚镜抓住他手的瞬间,他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容虚镜落下来,坐在他身侧松开了手。

  巨大的海东青在两个人身下,它一展翅就轻而易举地带着两个人平稳地冲上了云霄。它眼睛的底色是暗红的,在它机警地探视方向时,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容虚镜坐在它脖子和身体相连的地方,双腿自然地垂了下去,她的头发在气流中翻飞,古逐月翻身起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容虚镜的一个侧脸。

  她一只手撑在海东青的脖子上,虚着眼看向躲在白日后的星辰。仰起头的时候,她下巴的线条更加精致利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更透露出一丝不可妄言不可揣度的威严感来。

  “这是,”古逐月虽然觉得失礼,但还是出言打破了这样如诗如画般令人心神震撼的画面,“要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容虚镜转过头看着他,“带你看看天下是什么样子的。”

  海东青升得更高了,古逐月扒着它背后的羽毛探头在它脖子侧面看下去。

  河流自封冻的高山汇流而出,森林密布于湿热肥沃的土地上,辽阔的平原上排列着无数正值秋季时变得金黄的农田,山峦如同低伏的巨兽温驯地卧在广袤的土地上。

  房屋宫殿都像是沙砾一般细小,挤在城墙里整齐地排列着。云海翻涌之下还有戈壁沙漠,还有高原雪山,还有湿地海洋。

  古逐月从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一看这无边山河,以前他只觉得山后还有山,河后还有河,一切都是重复的,都是相似的。

  但容虚镜带他来了,带他看到了用任何语言文字来描述都会显得贫乏的壮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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