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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不该被恨蒙蔽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驱散了这段时间郁积的所有焦虑和不安。

  郁娘的情绪一时难以克制,眼泪决堤不止。她哽咽着,缓慢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可又有一种美梦不愿被打碎的怯懦和退缩,让她的手停在咫尺之间。

  心中犹在狐疑,是他吗?他回来了?

  南廷玉握住她的手,十指交错,放到他的脸颊上。

  掌中的温度和他脸上紧绷的弧度清晰传过来后,她终于再次唤出声:“殿下……”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嗯,是孤。”

  他们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在这一刻,似乎过去所有的龃龉冲突在重逢面前都化作灰烬,随着云烟消散。

  人生那么短,又那么难,何苦过不去呢。

  人总该是要向前看,向爱着的人去看。

  所有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手段在赤诚的爱面前都相形见绌,她该是要热忱勇敢,不该要后悔终生。

  “殿下……”她埋到他怀中,闭着眼,“你终于回来了。”

  南廷玉轻轻笑了下:“嗯,让你担惊受怕了。”说到这,他搂紧她几分,“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南廷玉将他这段时间的所经所历告诉郁娘,那日他引开刺客后,被刺客重伤,本想跳崖逃跑,没想到被刺客拼死拽了上来,旋即他又被他们打昏过去,等到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进一间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对方似乎没打算让他死,但又不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拖着伤,一直被困在地牢中,无法逃脱。

  每日负责来给送餐食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反应。

  他起初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他?

  后来他反应过来,下落不明的他对于南筠之对于皇室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那人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想通过折磨他去折磨南筠之。

  想通这一点后,幕后黑手是谁,几乎昭然若揭——是他最信任、不愿意去怀疑的那个人。

  郁娘静静听着他叙述地牢之中的日子,心口疼得发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收拢手指抱紧他,也这才注意到他瘦了好多。

  不过一个多月,他至少瘦了十多斤,后背脊骨分明。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触碰,他停下说话,握住她的手,来到胸膛上。

  这儿依然肌肉分明。

  他笑道:“孤一直有在练。”

  他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起初因着受了伤,几次差点死掉,想着还没有当新郎官,还没有当上皇帝,拼着这口气,又从鬼门关走出来。

  后来,伤养得差不多,他觉得不该坐以待毙,要养好身体才能寻合适时机逃走,遂整日在那间昏暗狭窄的地牢中独自操练。

  如今人是瘦了些,但肌肉还有。

  郁娘哭笑不得,抽回手去,只是很快,又被他捉住。他此刻如溺水的人,而她是那根救命稻草,他恨不得紧紧箍住她,与她融为一体,一刻也不分离。

  “琳琅。”

  相逢的第一夜,二人有着说不完的话,竟一夜未睡,躺在床上慢声细语聊着话。

  直到天光微明,睡意才生。郁娘被他揽在怀中,迷迷糊糊道:“殿下,苗苗和安公公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回来了?”

  “嗯。”

  听到这,郁娘睡意倏然没了。

  难怪苗苗会说出“借种”这么离谱的话,而一贯正经的安公公竟然也这么快同意了,原来这两人是拿她当乐子逗。

  她忿忿抬起头看向南廷玉,正想问他为何回来了不先见她,这时,阳光映着窗花散落到他脸上,能清晰看到他的面庞。

  他脸颊消瘦,下巴分明,皮肤透着不见天日的苍白,而胡茬却被修理得干干净净,再看身上,也无久困地牢的霉气怪味,衣裳整洁干净,竟有熏香淡淡缭绕。

  想来在见她之前,他是特地打扮一番了。

  郁娘:“……”心口那股恼怒的火气瞬间消散,只余淡淡的无奈。

  太子殿下何时变得这般爱惜容颜和形象了?九死一生后出来见她,竟不忘先梳洗打扮一番。

  郁娘没睡觉,睁着眼静静看南廷玉,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缓缓摩挲。

  心道,初遇时太子殿下也不过才十八岁,是个少年郎。外人眼里少年郎温润如玉,可她作为贴身奴婢,却觉得他睚眦必报、桀骜不驯,难以伺候。

  而这么一个难以伺候的人,后来竟成为了她的夫君。

  他们相识的四年,犹如度过了漫长的前半生,爱恨交错,喜怒掺杂,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已难道清。

  往后,他们还会继续缠绕纠葛,至死方休。

  皇宫。

  夜色如墨静静融在奠堂之中,墙上银烛闪烁晃动,勾勒出白幡晃动的虚影。雕刻着云纹的漆黑棺木置在奠堂中央,身后两侧跪满穿着白色丧服的宫人和大臣。

  惠娴皇后面色安静,跪在蒲团上,目光怔忡看着棺椁。

  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月上中梢,宫人见她始终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让她去歇息,她却反倒让宫人和大臣都离开,她要独自为南筠之守灵。

  众人心中无不唏嘘,感慨她用情至深,离开之前皆宽慰她节哀,保重身子。

  她含泪不语。

  待人都离开,宫人将门关上,她慢慢擦拭掉脸上的泪,失焦的眼神变得漆黑幽邃,站起身,大抵是跪久了,两腿发麻,走起路来步子不稳,衣袍轻轻晃动。

  行至棺椁前,摸着棺椁,她胸腔溢出一声冷哼。

  “可惜了,你到死也不知道太子其实还活着……”

  忽有夜风吹来,吹得窗柩发出吱呀声响,堂内白幡晃动不止,烛火明灭交织。墙壁上的人影,如庞然大物笼罩住棺椁。

  她长喟一声,继续道:“我还是心太软,不如你心肠硬。兴许女子都是这样,从小便被教化成温柔得体的贤妻良母,一生都要为夫君和孩子谋划……可夫君和孩子又何尝在乎过她们呢?”

  “我一辈子为你管理后宫,养育子嗣,却换来的是新婚日你给的一碗绝子汤。我悉心照顾太子半生,为他出谋划策,然而,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次次与我作对。你们南家的男人,都没有心。”

  她缓缓低下头,脸颊贴着棺椁,神情专注而认真,未看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一道孱弱的身影被人搀扶着,悄然逼近。

  “所以你便重伤太子,囚禁他,以此来折磨朕?你就这么恨朕吗?”

  南筠之的声音陡然响起,如一把长剑撕碎了夜的寂静。

  惠娴皇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转过头看向被越公公搀扶着过来的南筠之,似乎是不可置信,她攥紧手指,扶着棺椁后退一步。

  “你……你是人是鬼?”

  说完这句话,她便意识到南筠之还活着。

  因为在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若是有鬼的话,以南筠之的薄情狠辣,他早就被恶鬼缠身、生不如死了。

  旋即,她看向眼前的棺椁,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可这具“尸体”明明是她亲自看着被放进去的,千真万确是南筠之,不可能会有错。

  除非……她想到这棺椁是宣明朗准备的,里面怕有什么精巧机密!

  那日她从长乐宫回去,得知南筠之死前曾见过宣明朗,她召见宣明朗询问此事,宣明朗只言是陛下召见他,且陛下神智失常,二人没说到话。

  当时她只顾着确认南筠之有没有死,闻言,便没有多虑。

  现下想来,南筠之既然是假死,那么帮助他的便是宣明朗!

  想通这一点后,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功亏一篑!她输了,还是输在过于心软上。

  没有斩草除根!

  “元瑶,是朕对不起你,你想杀了朕也无妨,可太子是你亲手养大的孩子,你动了他,你也会后悔!”烛火映衬着南筠之的脸庞,病态的眉目中流露出无比悲痛,像是自嘲,又像是自白,他重复着那句话,“你该杀朕的,是朕对不起你啊……”

  那时飞雪被逼死,他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自认为一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子,所以手段薄情狠厉,不留后路。在与祈元瑶洞房那日,他便亲手将绝子药放在酒樽中,端给她,骗她饮下。

  可后来,在相处中,他发现祈元瑶性子低调内敛,不张扬,总是默默付出,无微关怀,不求任何回报。又看着她因为他宠爱姚贵妃,而一次次失望难过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过,对她不自觉生了些怜惜。

  总想着,等姚家覆灭,就不会让她委屈了。

  直到在祈元瑶为他挡剑,重伤昏迷,他便知自己对她早已心动,也才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原来他才是那个让她最受委屈的人。

  多年前种下的因,后来变成了恶果。

  他自食其果。

  “杀你?杀你不过是一瞬的事,怎么能够弥补我所受的苦?这二十多年来,我虽然贵为皇后,可始终未能有一子半女。你知晓我心中的卑微与难过吗?你知晓我的痛苦和挣扎吗?每每看到别的妃子怀有身孕,我不得不强颜欢笑,明明难受着,可还要为你张罗着宫人照顾好妃子……”

  “元瑶……”

  “你知道宫人和民间都是怎么编排我的吗?他们说,皇后下不了蛋,那就是下不了蛋的凤凰,可凤凰下不了蛋,那跟野鸡也没有什么区别。哈哈哈……我说的这些,这些你当然都不知道,因为你的眼里只剩下江山和太子!别人不过都是棋子和小丑,我也是!你明知道我不能有孕,可这么多年,却眼睁睁看着我吃下那么多调理身子的药,眼睁睁看着我从满怀希望的少女变成无助绝望的怨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滑稽很可笑?”

  “朕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

  “不,你就是这样觉得!你虚伪卑鄙,就连你生的儿子也一样!你们都冷血自私!”

  南筠之闻言,猛地不住咳嗽几声,血水将手中巾帕染作血红模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郁娘忍不住从阴影中站出来,劝着话:“皇后娘娘,你养育太子殿下多年,应该了解他的性子,你现下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意。”

  这场对惠娴皇后的审讯,南廷玉本该也在场,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大抵是不愿意面对这个样子的惠娴皇后,也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是他对亲情所保留的最后的温暖。

  如今最后的温暖也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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