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好希望此刻你就在我身边。◎
叶梓身体往后靠了靠,跟方思哲保持了一定距离:“你什么意思?”
方思哲笑笑:“这么防备干嘛,聊聊嘛。”
叶梓是拒绝的:“有什么好聊的。”
“杨健空降过来,还要把剧院分出去,最损害的是谁的利益?”
方思哲就差说孟庆川的名字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职场上用手腕很正常。”方思哲别有意味地说,“只是这次波及到的人有点广。”
还没接着往下聊,华哥推开他的办公室玻璃门,朝叶梓招招手:“叶梓,你来一下。”
叶梓看了方思哲一眼,带着疑问走进华哥办公室。
华哥做了个“请”的收拾,让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华哥合上电脑,关切地问:“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我也在群里,虽然没时时刻刻看,但也知道,新来的杨副总不好对付,项目组加了不少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叶梓对他这段开场白感到莫名其妙。
总感觉他接下来说的话不会太好。
接着,华哥又说:“是这样的,客户那边有变动,公司内部在人员上,相应也会有些调整,我叫你来就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调岗到事业三部,去做快消客户,你愿意吗?”
叶梓想了想,问:“我听公司安排,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华哥其实对叶梓是有些期望的。
这个女孩身上有股韧劲,好像什么都豁得出去。她不爱跟同事交际,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关系,她做事好像只为那一个目标,催回款,催进度,拿工资奖金。
她有工作劲头,却好像缺了点上进心。
说白了,她工作似乎只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爬上去”。
华哥小动作很多,一会挠鼻头,一会挠耳朵:“剧院和音乐厅的项目组年后可能要合并,考虑到你和Fina在工作上的配合,还是觉得给你换个新项目会更好。”
叶梓问:“那田兰,海波和亦琦呢?”
这三个人都是她剧院项目组的搭档。
“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年后就离职了。”华哥又抓耳挠腮的,好像说不出口。
叶梓不爱跟同事交际,跟这三个人处得不好不坏,一起加班骂杨健,是他们仅有的共同话题。
叶梓不可置信:“离职?一起离职?”
华哥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你心里不要有什么压力。”
如果华哥没说最后一句话,她可能还不会多想。
项目组所有人都离职,就她一个人留下?
从华哥办公室里出来,叶梓看向海波的工位,又想到方思哲说的话。
田兰,海波和亦琦是被孟庆川波及到的人吗?
他是那样的人吗?职场剧中才会出现的,拥有手段稳准狠的大佬?
她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她始终都站在孟庆川这边,她也希望杨健走人。
只是如果真的是孟庆川做的,那他大可不必殃及她的同事们。
她犹豫了很久,到楼下找了块没人的地方,给孟庆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风声呼呼的,还有人在远处喊些什么,应该又在山上。
孟庆川接起来,说:“怎么了,我这边有点忙。”
叶梓才想起两天后是云顶音乐会就要开始了,今天是他们往山上运送乐器的日子。
她脚尖在地上来回蹭着,觉得现在也许不是个好时机。
最终她什么都没问,只说:“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吧。”
挂掉电话,叶梓双手插在口袋里,在楼下坐了一会。
冬日的阳光不刺眼,照得暖洋洋的。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孟庆川还是把电话拨了回来。
电话里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孟庆川先问:“后天音乐会,你要来现场看吗?如果来的话,我们就早点出发。”
原本这场音乐会是要开放给现场游客看的,最终因为担心安全问题,还是清场一个半小时,换成了现场演奏、线上直播的形式,也就是说,音乐会期间,只有工作人员在场。
叶梓想了想说:“我还是不去了。”
这段时间,音乐会有很多手续要报批,孟庆川身心都很疲惫,疲惫到他每天回家倒头就睡,甚至没时间和叶梓聊点什么。
两个人这段时间没讲太多话,也没有吵架,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自从他发现叶梓把所有东西堆在次卧的早上开始,一些不好的情绪就在他脑中滋生。
尽管在一起了,叶梓也努力在改变了,可她好像还是没完全把心打开。
但他暂时没精力去管了。
叶梓听见孟庆川的声音夹杂着冷风传过来:“好。”
-
云顶音乐会那天,天气意外地晴朗,天空一碧如洗,风很小,温度也不低。
乐器提前运上山,舞台也已经搭好,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文化旅游局和市委宣传部的领导陆续到了现场,孟庆川和下属忙着接待,指引路线。
因为要拍摄和直播,舞台圈定的场地只留给音乐家们,孟庆川跟工作人员都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那里是看演出的最佳位置。
下午三点,音乐会正式开始。
第一首,小提琴协奏曲《英雄-天下》,跟磅礴的山林景色相呼应。
第二首,《一步之遥》,小提琴的声音仿佛快步穿梭在林荫小道中,大提琴和其他乐器响起时,又仿佛置身浩瀚林海之中。
第三首,维瓦尔第《四季-冬》。
第四首,第五首……
忙碌了这些天,孟庆川终于有时间看看这山上的美景,尽管是冬天,景色却不单调,有冷峻的美。
这个场地是跑了很多趟,才说服领导定下来的。
这是他第二次用心看这里。
上一次,还是跟叶梓一起来的。
最后一首。
帕赫贝尔《D大调卡农》。
这不是最初的选曲,是在孟庆川坚持下改的。
听了《卡农》太多次,也弹了太多次,甚至他闭上眼,都能在脑海中找到每一个琴键的位置,也能感受到指尖落在琴键上的轻重。
婉转交织的音符缓缓流动,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在耳边响起。
孟庆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叶梓。他只能想到叶梓。
冬日的暖阳洒下来,和缓的风从山顶吹过,孟庆川脑海中出现了一辆有些旧的大巴车。而他身边,坐着还是小姑娘模样的叶梓。
他记得车上的乘客都昏昏欲睡,身边的女孩虔诚地望着车前方的小电视。在毫无音乐体验感的场景下,在那个混合着汗味、体味的车厢里,满脸胶原蛋白的全智贤在礼堂弹奏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钢琴曲。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那时的眼神,还有那张充满稚气的侧脸。她微微张着嘴,整个人都被那个电影片段、那首曲子吸引着。
音乐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任何语言和文字不能承载,却能准确地传达到听的人心里。
卡农的音符彼此追赶,彼此迎合,时而悲伤,又充满希望。
就像这么多年,他和叶梓两个人的关系。
他有一瞬心疼。
叶梓人是坚硬的,可此刻落在他脑中,却比任何事物都要柔软。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礼物。
却没能让她在现场听到。
抬头是绝美的自然山水,低头是专业交响乐团的动听演奏,庄鑫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各个平台直播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百万。本该成就感满满,孟庆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甚至有点遗憾。
多美的天空和山水,多美的音乐,我挂念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我心里怎么都放不下的姑娘,好希望此刻你就在我身边。
-
同一时间,叶梓正盘着腿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直播。
无人机镜头从高空缓缓拉近,在山顶的一汪湖旁,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们围成一个半圆,指挥在这个半圆的圆心。
今天天气真不错。她有点后悔没去现场。
她对古典乐不算特别熟悉,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孟庆川的介绍,还有当下的工作需要。听到《天下》时,她分辨出是电影《英雄》的配乐,听到《一步之遥》时,她也会心一笑。
后面有几首曲子她都不太熟悉,她把手机放在旁边,公放着直播,在孟庆川的书房里打转。
孟庆川的书墙通顶,旁边放着梯子,她没打开,便随便在能够到的格子里看了看。
书架除了书和唱片,还有一些小摆件。
面前的格子放了个乐高的钢琴模型,跟他办公室里的一模一样,再看旁边,是一个相框,上面是孟庆川,叶宸和王永璞,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十六七岁的时候,三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意气风发地看镜头。
那张照片相框后面,垒了很多相框。叶梓随手拿出一个,才发现里面裱的不是照片,是一张获奖证书。
她仔细看了看,这样的证书有一大摞。
叶梓一个个翻看,这些证书的时间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到十年前停下。
自从他手腕骨折后,就再没有参加过任何钢琴比赛。
叶梓把那些证书一一整理好,又放回原处。
他热爱音乐,从小就爱,从骨子里就爱。
那些获奖证书,是他骄傲的过往。
他有天赋,也努力,是同龄人里弹的最好的一个。
他是附中钢琴班里最有希望上央音的,他本来能跟他的父亲一样,成为青年钢琴家,站在更高的舞台上。
就在所有准备都就绪时,一切却戛然而止了。
那样骄傲的他,十八岁那年,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梦想。
后来他选择了跟音乐相关的工作,而又有人试图夺走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
而她却怀疑他,冷落他。
叶梓颓然站在他的书柜前,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身后的手机里突然响起《卡农》的旋律,她猛然间回头。
-
音乐会在下午五点就已经全部结束。
叶梓看到Fina在部门群里发了他们庆功聚会的照片,她放大缩小每一张照片,都没找到孟庆川的身影。
孟庆川在群里发了几个红包,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他们聚餐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叶梓都没有孟庆川的消息。
她看定位,孟庆川的那个小圆点消失了。打电话过去,关机。
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十二点多,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叶梓猛地站起来,赶到门口。
两个人迎面撞上,孟庆川有些错愕,随后摸了摸她的脸,说:“还没睡?”
叶梓紧紧抱住他,头枕在他肩上。
孟庆川也环抱住她,声音里有些歉意:“充电线被同事借走了,没来得及充电。”
叶梓没说话,只是用力把脸往他身上埋。
孟庆川身上有专属于他的味道,闻了特别有安全感。
孟庆川轻轻抚她的头发,问:“直播看了吗?”
叶梓点头。
“喜欢吗?”
叶梓继续点头。
孟庆川捧着她的脸,发现她满脸泪痕。
他没问为什么,忍不住开始吻她。
他的嘴唇很柔软,先是轻轻触碰,然后才覆盖住她的唇,用舌尖慢慢探索。
两个人就在玄关处深吻起来,抱得越来越紧。情难自已时,孟庆川一把抱起叶梓,往卧室走去。
叶梓跌入被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孟庆川脱外套和毛衣,又解衬衣的扣子。
过了一会,他又上来吻她,轻轻吸着她的嘴唇。
“你知道我在气你吗。”
叶梓眼睛看向别处,轻轻说了句:“知道。”
他扳过她的脸,认真盯着她:“怎么知道的。”
“感觉出来的。”
她不笨,她知道孟庆川这段时间不只是忙,而是故意对她不冷不热。
她被吻得呼吸不稳,还说了句硬话:“反正我也在气你。”
孟庆川似笑非笑地问:“气我什么。”
嘴唇却在她耳边游走。
“你是不是跟华哥打过招呼?”叶梓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不哼出来,“给我调部门。”
孟庆川摇摇头:“我跟朱少华平时没有往来。”
“那为什么我们项目组的人都丢了工作,就我没有?”
孟庆川没有停下动作,边吻边说:“其他人丢了工作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梓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以为,你们项目组的人丢工作跟我有关系?”
叶梓抿着嘴,依旧不说话,表情倔倔的。
孟庆川突然停下,看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听说什么了。”
叶梓垂着眼问:“杨健被停职,是不是你举报的?”
“听谁说的?”
“……方思哲。”
孟庆川无奈地笑笑,拨她眼前的几根碎发:“不是说让你离那小子远点。”
两个人认真对视,孟庆川坦诚地说:“是我。”
“杨健和集团张总操作入库供应商,拿回扣中饱私囊,涉及金额很高,而且杨健谎报学历,入职流程也不规范,现在审计部和内控部正在重查,会给一个公平的结果。”
“你们项目组的那几个人,杨健都找他们聊过,给出的条件很优厚,他们也都接受了杨健的邀请,主动提了离职。但我们内部并没开放招聘名额,杨健招人也没有通过HR部门,他的口头承诺是无效的,所以他们几个应该是两头都没捞到好处。”
“至于你被调岗,应该是朱少华自己的意思。我肯定不会干预你的工作。”
孟庆川坦诚说了很多,叶梓直直盯着他,听他说完,突然主动啄他的唇。
“我说了这么多,你不说点什么?”
叶梓主动亲他已经是认错的表现,他逼着叶梓要说点什么。
叶梓闪躲着,最终说:“我信你,不信方思哲了。”
又讨好般地补了句:“以后都不信他了。”
“对不起。”
尽管已经很晚了,但他们都没有睡意。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做过,彼此的身体都很敏感。两个人都出了很多汗,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反复结束后,叶梓浑身都没了力气。
孟庆川把她搂在怀里,她靠在他的肩头,气息有些虚地问:“原来你这么吃方思哲的醋。”
“谁吃他的醋了。”
叶梓反问:“那你之前在气什么。”
“气你没把这儿当家。”孟庆川用力箍了箍她,“你安心住着,听见没。”
叶梓这才想起次卧那些没拆封的箱子。她想解释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她从十四岁起就没有家了,潜意识里也没把任何地方当过家,除了那栋她再也不敢上去的破旧的居民楼。
孟庆川好像也没想要个确切答案,而是吻了吻她的额角,说:“我都知道的,慢慢来就好。”
她“嗯”了一声,问:“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渭城一趟。”
叶梓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因为孟庆川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去了趟楼下的便利店。
她坐直身子问:“去渭城干嘛?”
孟庆川原本是打算看完音乐会,顺路带她去渭城老家,去果园里看看她养父母。
叶梓没来,他推掉了庆功宴,还是自己去了。
“快过年了,总得去看看他们。”
叶梓脸上的惊讶表情还没有褪去。
孟庆川伸手让她过来,拨她的头到自己肩上:“还给他们带了花。”
叶梓忍不住泛出些内疚的泪来,很久都没说话。
孟庆川指尖触到湿湿的一片,用手指轻轻替她擦泪,柔声说:“我还跟他们说了会话。”
叶梓眨了几下眼睛,问:“说什么了?”
“说我肯定对你好。”
-
一夜安稳。
临近春节,伍拾传媒虽然除夕当天才正式放假,但大家也已经属于放羊状态,早上没人准时到公司,都是接近中午来公司晃一晃,下午又早早跑回家。
叶梓也没上闹钟。
一大早迷迷糊糊中,却被不知什么声音吵醒。
仔细分辨了会,才发现是手机在震。
她从床头柜摸过手机,发现是孟庆川的。
皱着眉看了眼屏幕,叶梓一下子就清醒了。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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