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小修)
这一声如同祈祷,但不容反抗。
它像最温柔的刀刃,看似伤人不深,细微的伤[kou]却恰恰切入了最致命的地方。
雪白的天鹅降临,带来的却不是福音,而是无穷无尽的静止和不详。
白濑的身躯上有黑[se]的泥在攀爬,蠕动。
在他动弹不得时,它们遽然从后背冰凉地贴上来,宛如一层密不透风的膜,又冷又湿,向前拉伸,闷住他的[kou]鼻,几乎是在一瞬间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裹成了个黑[se]的人形。
呼吸的权利被夺走,哪怕他拼命得像鱼一样翕动开张着肺部,也不能得到更多的空气。
当白濑的生命受到最根本的威胁时,他像是每一个具有强烈求生[yu]的普通人般露出最可憎可悲的模样——
灰白[se]头发的少年脸部扭曲变形,眼泪和鼻涕却连流都不能流出来。
这些诡异如活物的泥,让他的身体表面像是得不到水分的海葵,每一个细胞都在干涸,宛如被吸走了活[xing],身体机能也停止了所有的运作。
渐渐的,他开始连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只有大脑还在急速地,出于恐惧本能地思考。
白濑没能回头。
但他在被黑泥吞噬前,通过房间里的镜子看到了来者的面目。
光洁的镜面中,神[se]哀戚的少女扇动着那双白[se]的翅膀,半透明的羽毛在空中飘落,泛着淡淡的光点,让她宛若独自站立于冰面上,翩翩起舞的幽灵。
——她不属于人间。
来自冥府的天鹅有着一头白发,桂花冠落于她的头顶,黑纱盖住发尾,双眼被白[se]的绸带蒙住,不被允许注视这个世间,却有无形的目光穿透那层绸面,四面八方都逃不开她的感知。
她的裙摆轻盈而漆黑,胸[kou]别着一朵丰盈[yu]滴的白玫瑰,上面喷溅上了点点血迹。
而她的手中,拘着一束苍白的水晶兰,低垂而毫无生机,像是鬼魂握在她的掌心。
她是谁?她是谁!
能做到这种可怕程度的只有异能力者了吧!?
羊组织怎么可能被外面的人混进来……
中也,中也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慢?快来救救他啊!
不对——他忘了。
中原中也被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支走了。
他本来是想趁机偷偷把这个中也带回来的女孩子处理掉的……
想到这里,白濑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意识到是自己亲手把唯一可能拯救自己的人给支走,生的希望被自己掐灭后,他心头的懊悔在一瞬间攀升到了极点。
好痛苦,好痛苦。
痛苦得他都分辨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又或者,他还有必要活着吗?
白濑感觉到自己应该死了几次,又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回复到有呼吸的状态,他便只能在死和生之间反复颠倒错位……
当黑泥慢慢松开他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表面都如同被毒针刺了一般,麻木到无法动作,肌[rou]都在细微地错位和痉挛。
白濑像死狗一样瘫趴在地上,冷汗后知后觉地流了满背。
看到那道幽灵般的身影向自己靠拢,他几乎吓得肝胆俱裂,勉强地抬起头,嚅动着嘴唇,“别杀我……”
说完后,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冥府的天鹅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白濑,跨过他身侧,走到距离少女最近的位置,翅膀温顺地拢起。
盖着绸带的双眼停留在她的面庞上,像是见到了思念许久的人,位于上位的主,连接近都必须小心翼翼。
显而易见,她为她而来。
名为宫川由奈的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坐在座位上,双臂收拢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白天鹅”阿塔取下了胸[kou]那朵白玫瑰,吻了吻,轻轻地放在了宫川由奈的脸侧,一时间望她望得出神。
“不听您的命令来见您,会责怪我吗?”
她突然道。
“毕竟,连姐姐都很听话……可我实在不能忍受,您的遗忘。”
“我们拯救这座城市会是让您记起来的方法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们会为之努力。”
阿塔银[se]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她的眼里全是哀伤。
白濑不明白她在倾诉什么,他只是听懂了一个事情,失忆的宫川由奈和这个外来者关系匪浅。
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中也……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中也!
中也一定会为了羊组织的安全考虑,把这个宫川赶走的!
所以,哪怕身体上恐惧的余韵还在震动,白濑依旧为此心生狂喜。
白天鹅对着昏睡的宫川由奈喃喃了一会儿,总算把那道无形的柔柔的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白濑。
明明没有露出眼睛,却让白濑有种被无数道目光包围在视线中心的感觉。
“我似乎没有自我介绍?他们喜欢叫我送葬人,阿塔。”
“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也不喜欢杀人。”
她温温柔柔的,像是一道[chun][ri]里的水[bo]。
“失去感知,呼吸和生命实在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对吗?”
“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在我的手里发生。——你不会死的。”
明明是充满安抚意味的话,连笑容都平静和缓,她的每一句话却像是尖锐的刀刃,轻易地破开了白濑刚刚重组好的防线,让他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
他被她无意般说出[kou]的话一点点带回了刚才被黑泥包裹的感受里,重复死亡的循环,伤[kou]却在死的余痛中复原成最开始的毫发无损。
白濑的时间在那短短几分钟中被拉扯成了很长的一部分,再撕成痛苦的一段一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不是洁白的天鹅。
这是……玩弄他人[xing]命,生死在她一念之间的恶魔。
“啊,不要害怕,我的“黑湖”其实很温柔。请原谅,因为你实在是太过丑陋……情急之下,我只能那么做。”
白天鹅语气平和,笑容稳定,乍一看毫无问题,看久了就会让人产生眩晕和疑虑——
她的笑容太过标准,像是被尺子[jing]确地量过,固定在这个位置,分毫不动。
“不要碰她,先生。这是我的忠告。”
白濑生着冷汗,表面喏喏地应下了,抱着水晶兰的少女却仍然有些不放心。
“我需要再加一点保障。”她说。
阿塔慢慢蹲在灰白发少年的跟前,半透明的脚尖几乎是漂浮在地面上的。
她将手里的死亡之花,摘下一片,喂进了白濑的嘴里。
“唔……!”
白濑死死地咬着牙关,可那股淡淡的,腐烂的味道近在咫尺。实物虚幻了一秒,就化作腥臭的[ye]体,透过他紧闭的[kou]腔,小剂量地进入了他的食道。 他被迫摄入了送葬人的花——
那并不是普通的水晶兰,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有黑[se]的泥在其中翻滚。
各种幻象在白濑的眼前[jiao]替出现,他再度瘫软在了原地,眼神空洞到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吃进去的明明是惨白的花,此刻却有黑[se]的泥,顺着他的食道往外面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宛如被孕育出来的黑湖的一部分。
阿塔的眼里,有灯光跳跃出来的温柔的影子。
她语气缓慢,语调平仄都很安静。
“别担心。我的手段并不粗暴,我甚至不要求你成为我主的奴隶——只要你别去冒犯她,就够了。”
她轻飘飘说完,没有再看白濑那副痛苦的情状,回头帮宫川由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想了想,又摘走了她手腕上被新绑好的蓝[se]手环,转身抱着水晶兰离开了这个房间。
黑[se]的头纱和肃穆的黑裙下,幽灵天鹅在即将走出羊组织基地时遇到了意外——
“轰”地一声巨响,废弃的钢筋被一只修长的手硬生生掰了下来,那只手背上暴出青筋,用尽力气,恶狠狠地砸向她!
坚硬的钢筋和混凝土携裹着标志[xing]的猩红[se]重力,划破空气,不顾一切地呼啸向她的面部!
天鹅侧头躲了一下,脸被划到,却没有鲜红的血[ye]流出,只有淡淡的白[se]光点溢出,带着透明的[ye]体,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淌。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毫无变化。
“是你啊。被吾主选中的幸运儿。”
“你在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
中原中也踏着重力急速靠近她,一道挥出的拳头直冲面门,“混蛋……就是你,闯进了羊吗?!”
送葬人不解。
“大门敞开,不是欢迎客人的意思吗?”
她聚集起黑[se]的泥[chao],生生挡住了他使出全力的攻击。
中原中也又惊又怒:“什么……谁需要你这种不速之客啊!”
他道,“你来自哪里?高濑会?还是港[kou]Mafia!”
阿塔顿了顿。
中原中也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停顿。
于是,他一瞬便想明白了,无比笃定地出声。
“你是港[kou]Mafia的异能力者。”
幽灵天鹅的笑容深了深,没有否认。
中原中也:果然……
一定是因为白濑前些天去抢了港[kou]Mafia的货,不然为什么会在今天上门挑衅!
橘[se]头发的少年眼神冰冷,“Mafia的走狗,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骂得这么难听,真是容易激动的[xing]格。你的同伴见到我时,可比你安静多了。
“你对我的同伴们干了什么!?”
阿塔:“不要这么激动。他们只是睡着了。”
她试探了他几下,就失去了兴味,似乎对他的实力有了大概的把握,随意地把玩着指尖那个蓝[se]的手环。
“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真的对他们做了什么,比如大开杀戒,你早就该闻到气味了,不对吗?”
中原中也闻言,默默地松了那[kou]提起来的气,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本要从她的手上划过,继续寻找这个强大敌人的突破[kou],却在注意到那个手环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亲手绑在宫川由奈手上的手环。
她说她喜欢中也头发的颜[se],于是他干脆在里面截了一小段橘红。
柔弱的少女。爱哭的少女。离开他就有点惴惴不安的少女。
为什么,这个手环……会在敌人手里?
中原中也死死地盯着幽灵天鹅,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对她,干了什么?”
重力场,开始扭曲到发黑。
阿塔曲了曲手指,将那个手环勾起来,水晶兰里的黑泥顿时像得到了什么指令,如同沸腾的水一般瞬间窜高,将属于宫川由奈的手环吃了进去。
中原中也:“……混,蛋!”
幽灵天鹅的声音柔和如水。
“你在生气什么?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是个喜爱和平的人。”
她毫不在意中原中也格外压抑又格外庞大的情绪。
“这么弱小……你能保护她吗?”
白天鹅微笑。
“她是我们的。我们不会罢休。”
“玩闹时间结束了。我该离开了,羊之王。”
她展开了翅膀。
她扇动着半透明的白[se]翅膀,从中原中也用重力[cao]作外物的攻击中灵巧地穿梭,宛如起舞的幽灵,谁都抓不住她的脚步。
“我们会再见面的,中原中也。”
“最好到那时,你还能让她好好留在你身边。”
港[kou]Mafia。
医疗室中,开着冷白的灯光。
森鸥外:“真的糟糕了啊,太宰君……”
中年颓废大叔模样的医生,抱着脑袋,发出像模像样的无助惨叫,“那位库希小姐真的把所有的违禁药物[jiao]给异能特务科了——要失业了,要失业了!对不起啊爱丽丝酱,我要养不起你了呜呜呜呜呜……”
他抱着金发萝莉一阵假哭,被对方嫌弃地不停推搡,气鼓鼓道,“走开啦林太郎!”
“别着急啊,森先生。现在哭还太早了呢。”太宰治翻着自杀手册,靠着椅子摇摇晃晃着身体,随[kou]道,“最新情报哦,第二位天鹅出现了。降落地点,擂钵街。”
“诶诶诶?不是吧,太宰君——”
森鸥外的眼睛里折[she]出幽暗的冷光。
“一位天鹅小姐就够让人头疼了,第二位就太过分啦。真是奇怪,横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不好惹的角[se]了?”
太宰治拍了拍书皮,双脚踩在地面上,懒懒地坐直了身体。“的确。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突然出现,又似乎互相关联。更有趣的是,港[kou]Mafia的情报网查到了个巧合——”
“第一位天鹅小姐,和擂钵街的一位少女同天出现,来历不明。”
“第二位天鹅小姐,降落地点为擂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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