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莫须有 ......
这位乔老爷半个场子谈下来,目前大部分人都是要借钱给他,因为借钱给他意味着旱涝保收,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并且有人提出要派人去实地看看他家的产业,或隐晦或嚣张的表明他们背后是哪个权贵或是哪座王府,这意思是警告他别玩花招,就是他玩花招了也有办法把他家的家产收回来。
甚至有人要给他儿子介绍京城里面的学堂,劝他把儿子送京城来读书,这意思是要他送人质进京。
这半场子谈下来乔老爷总算知道这京城里到底是水有多深了。外省的人可没这里的人豪横,句句不离灭门破家的威胁。
金老爷还是第一个愿意入股且风险共担的人,他目前和金爷不认识,而且也没请金爷,是有人拿了请柬送给金爷的。乔老爷一方面感动极了,觉得金老爷是慧眼识英雄,一方面对这位金爷还存有疑虑,毕竟不认识,这是一笔大买卖,对方的底细不清楚绝对不行。一听说金爷的岳父要过寿,当即表示要亲自去给老爷子贺寿去,能从这寿演上看出这位金爷的来历和人际关系。
“金爷”哪有岳父啊!
现场找一个都来不及,而且一晚上的时间不够他把自己的马甲给整理好,于是尴尬的笑了几声,看看太子和海棠,小声的说:“那什么……家丑还是不好在您跟前现出来了,这事儿回头说,回头说。”
一副难言的模样,乔老爷和他的同乡也是场面人,立即说:“回头聊回头聊。”
乔老爷立即问:“不知道金爷高姓大名?”
旁边有人捧着纸笔要记下来,在场的人做个见证,证明金爷是给了钱的,而捧着纸笔的人也是要写收据的。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侍卫,侍卫揭开外面的一层衣服,从里面的兜里拿出了一叠子银票。
康熙说:“今儿没想到乔兄的生意这么大,只带了五千银子,您先收下,剩下的四天后见面再给。”
侍卫把银票放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人飞快的清点银票写出收据,乔老爷先签字用印,旁边见证的人一个个签字用印或摁手印,最后收据放到了康熙跟前,康熙推到了海棠前面,笑着跟在场的人说:“这是给小儿子添一份家业。”
在场的人都夸康熙一番慈父心,有人跟海棠说:“这里写你的名儿,再摁个手印。”
海棠先是吃惊,赶紧看太子,太子让她签字,康熙和太子的字迹是尽可能不要公示于众,这是防止有人模仿。
海棠就伸手接了笔,大大方方工工整整的写了“金海棠”三个字,并且用大拇指摁下了指纹。
周围一圈人开始夸海棠小小年纪字体写的好,又夸康熙会教养孩子。在一片其乐融融的环境里,康熙带着孩子走了,乔老爷送他出去,两人在茶楼前面拉着手,简直是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亲热模样。
太子费力的把胖妹妹弄上车,站在车边等康熙寒暄,临走的时候乔老爷的随从赶紧拿来两个盒子放在了车上,乔老爷说:“金老弟,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是我做伯伯的一番心意,一定要收下。”
康熙说笑几句踩着凳子上了车,又从马车的窗[kou]往外挥手,和乔老爷依依惜别后才放了窗[kou]的帘子。
海棠就发现汗阿玛的谎话不仅张[kou]就来,还很会逢场作戏。
太子和海棠已经打开了盒子,太子说:“他可真会占咱们的便宜,一[kou]一个伯伯说的好不亲热,咱们的伯伯是亲王呢,说出来吓死他。”
盒子里面是笔墨纸砚,最上面是一层徽墨,数了数有二十四根,看上去品质不错。这玩意海棠多着呢,也不稀罕。
海棠就问康熙:“汗阿玛,真的要请他吗?咱们有府邸吗?”
康熙坐着也在想这事儿,他觉得有必要捏造出金老爷这个人,而且“金爷”的人际关系也要给梳理一下。
既然是要有这户人家,那么金家的人也要常露面,做戏要全套啊!
他点点头:“你们两个坐进来,让朱尔哈岱进来。”这句话是对着外面喊的。
马车没有停,有人跳上马车,马车晃动了一下,接着外面有人说:“奴才朱尔哈岱听命。”
“进来。”
刚才拿钱的侍卫进来,单膝跪在车门[kou]。
康熙说:“你马上让人在城内外找要出售的府邸,要看着还过的去的。再在北方找金姓绝户的人家,把户籍拿来。两天内朕要看到这事儿办完。”
朱尔哈岱领命出去,康熙的眼神看到了海棠身上。
海棠赶紧坐好。
康熙看看她,这小东西气度不凡,刚才在茶楼里面在众人注视的时候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对外面的人说:“跟朱尔哈岱说清楚,就说房子的事儿先不急,让他办别的事儿。转道去简亲王府。”
天擦黑的时候,马车进了简亲王府,简王雅布在门[kou]接着,大门关上,立即率领属官叩拜。
康熙摆摆手:“有事和你说,进屋。”
简王府的太监扶着太子和海棠下车,一起跟着去了正堂。
雅布亲自端茶,挥退了伺候的人,询问说:“天黑了,喝点酒驱寒?”
康熙摆手:“今儿带着两个小的,回去的晚了老祖宗和太后担心,长话短说,朕记得你三哥德塞没有子嗣?”
德塞才是这王府的正经继承人,是上一代铁帽子王济度和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子,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很硬,她和太后是姐妹!济度去世后德塞接着做铁帽子王,他是六岁继承王位,十七岁去世,去世的时候没有孩子。爵位落到了济度的次子喇布的身上,但是在康熙二十二年,喇布因罪削爵,爵位就落到了济度的小儿子雅布身上,算起来这也才三年而已。
雅布赶紧回话:“是,王兄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康熙就说:“你三哥留下一个汉女生的女孩。”
雅布赶紧说:“没有啊!”
他说完看到康熙的表情,就反应了过来,天快黑了,皇上过来绝不是为了唠闲话,皇上说有就有!
雅布立即说:“是,奴才三哥有这个女孩,奴才有这个侄女,可怜的孩子……因为她额娘是个汉人,身份低微,不能在王府长大。”
康熙满意的点头,他就喜欢雅布的机灵劲儿。
“对,你们一直安排她住在别院,你们王府该是有几处别院的吧?”
雅布一想,立即点头:“有,目前最好的一处是奴才的四哥穆济讷的房子,可怜奴才的四哥夭折了,他早年出生的时候奴才的阿玛给他置办了房舍,就在海子边上,好大一处院子,因为四哥没了,奴才的大哥有自己的宅院,二哥从王府搬走的时候看不上那儿,觉得晦气,一直空着,奴才时常派人修缮打扫,奴才本想着将来给雅尔江阿的小兄弟住着,可怜那孩子……”
雅尔江阿的嫡亲弟弟夭折了,所以那房子现在还空着。
康熙说:“那里住着你那苦命的侄女,你那苦命的侄女前几年和一个姓金的商人好上了,不顾人家有家室,也不顾你们王府的颜面,和人家生了儿子……”说到这里示意雅布看着海棠,说:“你看看,这做你们王府的外孙够格了吧!”
雅布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于是问:“您这是?”
“朕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给你三哥生下女儿的那个女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姓朱!你三哥不是病死的,他是被秘密处死的!你们王府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才留了这女孩一条[xing]命!你懂了吗?”
懂……也不是很懂!
他看屋子里没别人,小声的问:“您想把那些反清复明的人给引出来?不能够啊,朱家外孙女的儿子,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份量,那些人不会信的。”
“这步棋不一定能用上,现在是要借你们王府的皮用一用,和你侄女媾和的这个金姓商人要去广州发财,他明面上巴结了内务府的官员,实际上给他撑腰的是老福晋,你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捏着鼻子给他庇护。
这有三层意思,第一层,他在内务府有关系。第二层,他是你们王府不愿意承认的格格的丈夫。第三成,他和这个格格的孩子是朱明遗脉!这三层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让人家扒的,如果有人扒到你跟前,你们父子该如何应对你要心里有数。”
雅布这下彻底明白了!
“您放心,不仅是奴才父子,奴才大哥二哥哪儿,老福晋跟前,奴才都会安排到。”
康熙点头:“那院子朕先用了,畅[chun]园附近给你们王府划拨一片地方。”
康熙说着站起来,招呼着太子和海棠离开。
太子牵着海棠的手先出去,雅布跟着康熙在后面走,雅布看着蹦蹦跳跳的海棠,跟康熙说:“拿咱们家的孩子做饵不太妥……人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朕今[ri]带着她出去见人了,太子乃是储君,朕不能拿着太子冒险,只能让她顶在前面,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权宜之计,回头她大了,找个少年冒充她,小孩子长的快,哪怕是有一些长相不同也没什么,现在是需要她露面。再则不是朕自夸,班布拉贵气天成,那些反贼看到她的气度会觉得这才是朱明血脉,要是畏畏缩缩,哼,那些人会信吗?”
雅布频频点头。
马车从王府出来,在夜[se]里绕了几圈,发现周围没人注意才进了宫。
太后打发人过来询问好几遍了,父子三个没换衣服没换车往慈宁宫和寿康宫去,海棠一直唉声叹气,觉得没给祖母带礼物回来不太好。
她在车上捧着脸说:“这怎么没逛天就黑了?棠棠还想给祖母和哥哥姐姐们带礼物呢。”
康熙在脑海里不断的完善自己的计划,听了就说:“劝你别带,上次朕想着你,给你带了糖画回去你反而举着来质问朕!好心当做驴肝肺!你就不怕你也被哥哥姐姐们质问?”
海棠立即反驳:“棠棠又没说带他们出去玩儿,有人答应了却食言,自然是要被质问的!怎么能放在一起说。您就是不舍得花钱!不要紧,棠棠攒的有钱,这几天您拿着棠棠的小金豆豆出去给大家带礼物如何?”
康熙说:“那倒不用,你年前要出去几次,有大把的机会给你哥哥姐姐带礼物。”
海棠立即嘟着脸。
太子问:“你怎么不高兴啊?”换成他肯定高兴。
“一,让棠棠出去演戏给人家看,很辛苦的!二,棠棠不能读书了,棠棠只能读五年书,[lang]费一天少一天!”
太子听到读书头皮发麻,想到三阿哥的抱怨,顿时心有戚戚焉。
看着海棠很有怨言,心想:你说你那么爱学习干嘛!弟兄们被你弄的没活路了!
康熙带着他们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在慈宁宫吃了顿饭,海棠就跑回去和祖母说话去了。
康熙回到乾清宫,在书房为今天的计划写了好几页的行动策划。
反清复明,是自从满清打算入关就喊出的[kou]号。清初这些人的组成很复杂,有李自成这样推翻了明朝的“反贼”,李自成杀了明朝宗室,为了抵御满族入关,又喊出了反清复明。
也有各地割据势力,比如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后,散落在各地的明朝宗室自封皇帝组织的反清复明。
接着就是南明小朝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通过天主教会请求罗马教皇发兵来助他们收复国土,并且南明小朝廷全部皈依天主教,答应传教士的一切传教活动且像欧洲那样宗教凌驾于王权之上。求助的消息在十几年后得到回复,可惜南明的小朝廷已经没了,这就是康熙怎么都不愿意答应天主教传教的原因之一!
这以上的势力被清军消灭之后,近些年来就数三藩喊出的“反清复明”声势最浩大,当然这也被清军镇压了。
除了这些,还有零星不断的小起义在各地开花,[kou]号都是反清复明,规模小的十几人二十几人就敢喊这个[kou]号自立为朝廷,规模大的几百人上千人。这些没什么威胁,大军一到一切化为齑粉。
最令康熙忧虑的是暗处的反清复明。
目前能查出来的是天地会和白莲教。
白莲教康熙是知道的,这个教派从宋朝开始很是活跃,而且是秘密结社,怎么都剿灭不干净。
天地会也是秘密结社,如果说白莲教起义还带着些教派特点,那天地会单纯就是为了反清复明而反清复明了。
康熙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郑成功家族逃掉的部将和心腹已经和天地会合流了,这让康熙睡不着觉,郑家的部将那是真的能打仗的啊!
除了这个,江南的文人里面还有人心向明朝,从顺治年间开始,朝廷要修明史,可是江南的人暗地里也修了一本明史。
让康熙自己说朝廷的这本明史就是一本狗屎,因为主持修史的人实在是水平不高,似乎脑子也不够用,一些事情前后无法呼应根本解释不通,而且没一个能挑大梁的,在他看来这书没法拿出去见人!
修明史是为了证明清朝得到的了法统,就如朱元璋承认了元朝是正统一样,一个朝代从上个朝代得到的法统必须是正统,修史就是最好的证明方式,让天下信服,让天下看到新朝的心胸气度!
可惜朝廷的这本明史被天下质疑,以至于江南文人私下修明史足足写了六百卷!六百卷啊!人家是有各种证据的,比如一些散落在各地的奏折,各种朝廷奏章的拓片……
他在康熙十七年开设博学鸿词科吸引天下文人加入修明史的队伍,可惜真正有才的人应之寥寥。
这些人不效忠朝廷,且从明转暗,极难清除,早晚必生祸患。
所以反清复明的逆贼必须要铲除。
将计划给补充完整,他又把眼下要做的事儿整理好才休息。
第二天下午,朱尔哈岱送来了几户姓金的卷宗,康熙看了,选了一户,这一户从山西迁徙到河南,坐船的时候船翻了全家没了。当地的官员审理,是水匪图财害命。
康熙看到这家是因为家主过继出去,后来被过继父母赶出来,又和原本的家族闹的很不愉快,要不然也不会举家搬迁。他们家要投奔的人家是远亲,也不知道会不会收留他们,案卷里面夹着证据和信件,信件是这户人家的远亲写来的,看字里行间颇有些推脱之意,水匪就是确定了这家人没家属出来寻找鸣冤才把一家六[kou]给溺死在河里。
康熙觉得这个身份不错,对朱尔哈岱说:“你安排人去河南,找地方安置下来,要快!找一对母子,就说是金家的嫡妻嫡子,派人看护好了。这个案子的卷宗给销毁了,重新做户籍黄册。”
随后又低声把简亲王府的事儿给他说了,朱尔哈岱自己想了一番,立即说:“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后退下去安排。
朱尔哈岱不仅帮康熙把这个身份给安排好,还要把那莫须有的朱姓女子和她的女儿给安排的天衣无缝。
朱尔哈岱给自己弄了一化名朱岱,自称是朱姓女子的家奴,给自己也弄了一个身份,带着人进驻了海子边的金府。
三天后,康熙在金府招待乔老爷。
乔老爷拿着请柬来到这边,举目看去,这海子边上王府有几座,不是王府的宅邸也是高门大户。
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派人去敲门。
乔老爷还带了很多礼盒,被门[kou]的家丁迎接进去,康熙带着胖乎乎蹦蹦跳跳的海棠出来迎接。
乔老爷问:“怎么不见大公子?”
康熙笑着说:“快过年了,送他回老家陪家中父母和内子了。”
“哦,应该的应该的。”
这么说着,他总觉得不对劲。
和康熙进入了正堂,把礼物奉上,两个人说起瓷器的事儿,家丁们把源源不断的瓷器送来,康熙就说:“我们以前都是从官窑拿货,不瞒您说,内务府辖下的几个官窑小弟都认识,家里是没窑[kou],用的都是官窑的人和物件,出来的东西是小弟自己的。”
随后示意他看碗底的落款,并跟乔老板保证:“您想去哪个官窑看都行!”
乔老板一听,觉得这金爷的路子真野,这是用官窑的[ji]下自己的蛋,他放下瓷器,很忧愁的问:“这……上面不查吗?”
康熙笑着说:“这是内务府和窑[kou]大小管事以及各个窑工都知道的事儿,这是数万窑工衣食所系,上面知道又怎么样?没法查,你要知道,出炉之后砸碎的瓷器那么多,难道钦差老爷一个个的数瓷片去?”
说话用手指敲了敲杯子:“官窑的手艺,民窑的招牌,这东西在咱们大清国不敢多卖,但是送出去后……”
乔老爷瞬间明白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批是从哪个窑[kou]出来的?”
“臧窑,在景德镇。小弟修书一封,您想看尽管去,什么时候都成。”
乔老爷安心了不少,特别是五千两银子端上来,他这下彻底放心了。
“放心老弟,你这么信哥哥的,哥哥肯定不让你失望。”
康熙就说:“我也信老哥。”
这时候外面一个穿着旗装的老嬷嬷进来,也没通报,倨傲的看了乔老爷一眼,跟康熙说:“老爷,太太说让乔老爷破费了,请老爷留乔爷吃顿饭。”
说完瞬间换了一副奴颜婢膝的态度跟坐着玩手指的海棠说:“小主子,咱们去后面吧?太太要见您呢。”
海棠伸手,这嬷嬷忙不迭的把孩子抱下来,跟在后面像是被[chou]了脊梁骨一样跟着走了。
康熙笑着说:“内子对孩子溺爱了些,见笑见笑。”
乔老爷想问,您大儿子不是回老家陪您父母和媳妇了吗?后面怎么又冒出个太太来?
他艰难的问:“您这是一肩挑两房?”要不然怎么有两个太太?
康熙半藏不露的说:“见笑见笑,父母那边的是原配,这边的……这边的……前几[ri]人多,没跟老哥你说实话,不是老泰山过寿,老泰山去世几年了,是这边太太有事儿[jiao]代,这房子是我太太的陪嫁。”
哦?
还以为是这里养的是偏房或者外室,没想到是……说倒[cha]门吧,也不对,这没法子形容啊!
“那令尊令堂和这边?”
“唉,别提了,这真是一地[ji]毛,家里的老爷子放话了,要是小弟敢回去,非打死不可!不提了不提了,外面摆了宴席,请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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