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提亚特说得很认真，莱尔信以为真。
第二天，她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他，免掉去外城寻仇的那一遭。
毕竟抢劫什么的，都是随[kou]编的瞎话，一把火下去，那两个人烧得估计连渣都不剩了，她上哪再现编出两个匪徒来？
提亚特下意识的反应和回应，让她心里生出一丝惊讶。
既然能从他那里得到回馈，就证明她这些天的努力是有用的。
莱尔把每[ri]必备的折纸蔷薇放到提亚特的桌上，提亚特头也没抬，他看起来很忙。
“早上好，大人。”
“嗯。”提亚特忙于工作，头也没抬。
那片身影始终落在桌案上，提亚特抬头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莱尔往自己的书桌走去，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了，大人。”
她坐下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椅子挪动时，最底下的滚轮发出声音。
文森特正在电脑上批复文件，安排基地下一阶段的计划，被这声音一扰，他握着鼠标的手一抖，把本该通过的文件点了销毁。
他冷冷地看着她，灰蓝[se]的眼珠像结了冰，沉声说：“给这个办公室制造一些无意义的噪音，就是你在这里的全部作用了是吗。”
不等莱尔回答，文森特语气生硬地告诫她：“小心一些。”
他心浮气躁，看起来很焦虑。
一点小小的异常也能让他反应过度到跳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生活不太顺心，还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教训完她，文森特没有继续纠缠，他脸[se][yin]沉地去回收站把文件拖出来、恢复。
莱尔没说话。
她没像往常一样，把学习要用到的纸张一次[xing]拿到面前，而是一张一张地撕开，撕扯时重复的“刺啦”声，像有人用长指甲在挠文森特的耳膜。
他看向莱尔。
怒目而视。
两人剑拔弩张。
正在这时，乔克推门而入，他对莱尔做了个鬼脸，用光脑对着她，指着上面的时间，又用两只手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示意她等会儿一起吃饭。
打完暗号，他接过提亚特的军装大衣，和他一起出门去了。
脚步踢踏，坚硬的皮鞋底敲在地面上，一下下的，渐渐远去。
从始至终他没提起过，昨天说的，要带莱尔出城的事。
一夜过去，就彻底忘了。
那好吧。莱尔心想，那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她把早就想好的理由咽下去，告诉自己，谨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绝不容许它再次发生。
感情这玩意，骗骗别人就好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一直到提亚特和乔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莱尔才收回目光。
“这么？终于发现alpha没那么好骗了？”文森特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痴心妄想。
莱尔微笑：“确实，不如你给我点建议？”
建议？他没趁机拧断她两条手臂，都是极力克制后的结果了。
不过他确实有一个建议给她。
“你最好好好地扒着提亚特，坚持得久一点，久到我能[chou]出时间亲自报复你。”
莱尔看向文森特：“多谢关心。”
当天中午乔克也没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是跟莱尔无关的事。
她现在除了学习文化知识、礼仪课和舞蹈课，午饭后的休息时间被安排了[she]击课。
教她枪械的卫兵少言寡语，她学了几天高科技武器，甚至可以自动瞄准，但大部分都需要[jing]神力。
那种东西她没有，导致勤学苦练的结果，不上不下的。
后来她改练传统枪械。
训练了一阵子，准头还不错。
随着婚礼[ri]期[bi]近，这天训练结束后，莱尔把教她[she]击的卫兵拦下，问他：“我总觉得单单这种武器，无法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她神情忧郁：“如果对上alpha，我还是死路一条，近身的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卫兵知道她的身体情况，让她去搏斗就是死路一条。
他迟疑道：“您是指，非常规的手段？”
莱尔点头。
“有一种叫做P07的药剂，注入的瞬间就能让肌[rou]松解，即使是alpha，也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失去力气。”
“那么这药从哪里能搞到？”
士兵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建筑里，文森特正站在窗户边看着他们。
他说：“这种药数量很少，不太好弄，但实验基地就有，您可以问问文森特大人。”
莱尔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文森特最近越来越[yin]沉。
他常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好像在思索什么。
黑得能挤出墨汁的脸，和他身上黑漆漆的大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yin]森森的。
一个眨眼，这只[yin]沉的蝙蝠就消失在窗边。
莱尔挥别卫兵，心不在焉地去上舞蹈课。
时间紧，任务重，舞蹈老师要求她尽快学会贵族们常跳的双人舞步，她要在婚礼当天和提亚特一起跳。
她在这方面实在缺少天赋，虽然记下了所有舞步，但实战的时候跳得一塌糊涂。
舞蹈老师把这归结为练得太少了，她要求提亚特在剩下的课程中也一起到场，提前练习。
她跳男步带莱尔带到心累。
提亚特忙，且我行我素，并不在意这场婚礼是否[jing]致完美到每一根头发丝。
在舞蹈老师的再三强调下，他派了个替身过来。
Alpha、有力量、身材高大，[shu]练掌握各种贵族舞蹈，甚至连身高都和他差不多，除了和莱尔有仇，这个替身从哪方面看都很完美。
“准备。”舞蹈老师拍着巴掌，开始数拍子。
莱尔和文森特面对面站着。
他已经摆好姿势，冲她伸出双手。
莱尔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贴在她腰上，冰冷的像腰侧缠了条蛇。
摆头、甩头、目光[jiao]汇，文森特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优美，眼神始终落在她眼睛和鼻子之间的那块区域，看起来谨慎有礼。
一曲终了，莱尔向后仰倒，他的手臂缠在她腰肢上，支撑着她。
面对面离得很近，文森特看到她皮肤上渗出的汗珠。
四目相对时，他眼里的情绪凌乱且复杂。
莱尔感受到他身旁蒸腾着的热气，混杂冰凉的空气中，冷热[jiao]替似的让她一个哆嗦。
那对冰蓝[se]的眼珠里有什么情绪在慢慢溢出，将她和文森特缠绕在一起，然后缓慢地蔓延着。
有愤恨有挣扎有……
他妈的怎么什么都有。
见鬼。
文森特搂着她起身，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音乐声停止之后显得尤为刺耳。
“非常完美。”舞蹈老师挤到他们身旁，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和掌声：“简直就像一对爱侣。”
想起面前两人的关系后，她自觉失言，急忙补充道：“我是指，二位的配合亲密无间。”
但总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
这不对劲，总不能文森特真的在朝夕相对的相处中，发现他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由恨生爱了吧。
莱尔嗤笑一声，如果他是刻意演的，那她觉得他就是纯纯脑子有问题。
舞蹈课结束后两个人要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就像莱尔把一些个人事物外包给乔克一样，提亚特最近事忙，也把准备婚礼相关的事宜外包给了文森特。
一事不烦二主。
莱尔换好衣服，文森特已经等在门外，他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舞蹈里没出戏一样，看见她的瞬间，弯腰伸手邀请她。
莱尔把他的手打开，在文森特惊愕的目光中，审视他，观察他眼睛里的情绪递进。
僵持了几秒，在他惊愕的眼神中，莱尔主动挽上文森特的小臂，贴近他的身体。
像一株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坐上汽车后座之后，莱尔率先出声打破他的伪装：“别装了。”
“什么？”
“太拙劣了，我都要看不下去了。”莱尔看着窗外的街景，手指敲击着车窗，说：“这就是你花时间想出来的报复手段？”
“看我喜欢上提亚特，就觉得我能立刻喜欢上别的alpha？”
“然后想让我也爱上你，然后再像希瑞甩掉你那样，狠狠甩掉我，满足你变态的情感之后，再实施你下一阶段的报复？”
文森特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他沉重的呼吸声，将他此时真实的情绪出卖。
封闭的车厢里，莱尔眼神放肆地打量他，文森特始终不去看她，坐在那里身体绷得笔直。
车子驶上高架，纵横[jiao]错的高架桥将太阳挡住，光影[jiao]替间文森特终于败下阵来：“好吧，你说的没错，我是蓄意接近，刻意勾引。”
他承认了，但又没完全承认，故意将话说得含混不清：“实际接触后，我觉得你还是有那么点迷人之处。”
“撒谎。”莱尔声音沙哑。
也许是他的这种行为愉悦到她了，莱尔的声音并不严厉，反而笑了一下，说：“你们alpha不是信奉信息素吸引和支配那一套吗。”
“怎么想的啊，先用感情惩罚我，再用武力复仇。”
文森特垂眸不语，努力在扮演一个[yin]暗心思被揭穿，但仍旧不肯放弃的人。
从白星庄园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有点远，还要在高架桥上行驶一段时间。
光影明灭时，莱尔靠近他：“闲着也是无聊，我来教教你，因恨生爱要怎么演。”
“下次你再骗人的时候，[jing]明点。”
前面路面上一个小坑，让车里稍显颠簸，莱尔失去平衡，马上就要倒在文森特身上。
他看着她，犹豫着是否伸手去接。
她在身体和他相撞的时候瞬间后退，用一种文森特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触即离的一眼里，感情很简单。
就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顾虑重重，[yu]语还休。
当她重新坐直时，又经过一座高架，[yin]影过后，阳光扑簌簌地从车窗外照进来、落进来，明亮的[ri]光下，文森特发现了在[yin]影中寻找不到的真相。
她好像一直在悄悄看他，打量他。
像蜘蛛织好网，等到心爱的猎物一脚踏进去之前，激动却必须克制，爱[yu]与食[yu][jiao]织。
她头上螯肢摆动，张着[kou]器对他说：“其实我发现，你是有那么一点迷人之处的，”
用来羞辱敌人的话被她原封不动还回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心中对此居然有一丝触动，如死水微澜。
意识到情况不妙，自己正处在下风的时候，文森特一颗心像坠入冰窟，他不愿服输地反唇相讥，用一件和此刻无关的事来攻击她。
“现在是婚礼前夕，却要由我陪你去试结婚礼服，由你所憎恶的我去穿上新郎的礼服，来看尺寸是否合身。”
“因为新郎正在安慰他身处情热期的前女友。”为了从这种奇怪的氛围里挣脱出来，文森特直接给出答案，他问：“怎么办，你好像输了。”
车里刚才还暧昧热烈的气氛瞬间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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