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切片?(2)
眼见男友的神[se]从探究变成慌乱,宗叡终于忍不住开[kou]:“小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话音落下,他清晰看到司誉瞳仁缩小,嘴唇颤动。
哪怕司誉什么都没说,宗叡也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他心脏沉得更深,迈步往前,想要靠近司誉。同时脑海无数思绪翻腾,一个个猜测冒出来,又像泡沫一样消散。
四天时间没了是事实,自己的身体、记忆一定出了状况。偏偏男友这样吞吞吐吐、不愿回答——
还没真正到达司誉身边,宗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断片之前,他听到的最后动静是司誉的惊呼:“宗叡!”
……
……
陌生的感觉又出现了。
床单丝滑,与宗叡习惯的棉麻质地完全不同。空气是甘甜的,偏又混合着另一种鲜明味道。
宗叡是将近而立之年的健全男[xing],自然能分清那是什么气息。可是,自己上次与男友……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忆开始回笼。
他“看”到自己在结束周三的最后一节课后与司誉通话,得知对方要加班,会晚回家,于是一个人吃了晚饭。往后独自写毛笔字,到将近九点,司誉回来。
转眼到第二天——不,那不是“第二天”!
宗叡头脑骤然清晰。
他想起了自己与早餐店老板、电梯间母女的对话,更想到了男友面对自己疑问时吞吞吐吐的反应。
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昏迷?果真在车祸时伤了脑子吗?
爸妈知不知道自己车祸?医生究竟怎么说?
种种疑问在宗叡心头盘旋,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男友说清。
可当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宗叡愣住。
自己又回到卧室,正躺在床上。
这倒不是怪事。偏偏司誉正在他怀里,正睡得深沉。低头去看,青年脖颈、肩膀、胸膛都带着痕迹,像是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情`事。
大约是宗叡的动静影响了他,司誉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宗叡勉强判断,他说的是:“不要了。”
宗叡:“……”
早前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被完全打散。
有那么片刻工夫,宗叡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捡起一点思绪,问自己:“脑子出问题的人,还能有这种兴致吗?”
至少宗叡当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医院材料,仔细研究一下病情严重程度。
他心情难言,又不好把司誉直接推醒。男友现在这模样,一看就是自己的“功劳”。
只能轻手轻脚地下床,用最快速度踩上拖鞋。
临走时,宗叡视线在床头柜上的熏香上停了一刻。
与上次醒来时的香薰瓶不同,当下,柜子上竟摆放着一个陶瓷香炉。
小誉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想不出答案,宗叡到底离开。
到了客厅,把卧室门合拢,他总算能吐出一[kou]气,开始寻找医院材料。
按照宗叡的习惯,家里的各种重要文件都放在书房的立柜里。在他的影响下,司誉也会这么收纳。
只是这次,宗叡把柜子所有[chou]屉都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出来。
想到自己骤然车祸,司誉心慌之下可能有所疏漏,宗叡干脆把寻找范围扩大到整个房子。可客厅的角角落落同样被翻找一遍后,他依然没发觉半点线索。
难道在卧室?也不对,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宗叡动作虽快,却也记得把四周都看一圈。他很确定,自己没在卧室里看到疑似诊断证明的纸张、文件袋。
再有,既然出了车祸,自己身上应该也有痕迹。可宗叡对着盥洗室的镜子看了十多分钟,都没看出一丝伤痕。
到后面,宗叡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等司誉醒来,再仔细和男友问问。
他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后靠,视线落在空中某个虚无的点上。
大脑依然在快速转动。缺失的记忆、消逝的时间……嗯?
宗叡视线一侧,恰好看到了沙发缝隙中的手机。
他先是一怔,随即咕哝:“我怎么把这玩意儿忘了。”
失忆之后,请假、通知父母的事是可以由司誉去做,但总有亲朋好友来问候他本人吧?看看与他们的聊天记录,兴许能找到线索。
抱着这样的想法,宗叡按了开机键——没反应。他眼皮跳跳,又找了充电器来。等到屏幕显示出正在充电的图案,宗叡屏住呼吸,终于真正开机。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已经十九号了。
又是一周过去。
看着[ri]历上的数字,宗叡有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竟然已经没了十多天。
他嘴唇抿起,点开聊天软件。
大约真的是太久没用,APP启动的瞬间,一串儿消息跳了出来。手机直接卡顿,过了好一会儿,宗叡才看清里面的内容。
先是几个置顶群聊。与爸妈、司誉同在的四人小群,点进去看,里头竟是完全没有提到自己车祸的消息。
爸妈发了他们在外旅游时的合影、风景照片,司誉则很捧场地夸:“景[se]真好!”“我和宗叡也想出去走走呢,可惜我请不下来假[大哭]”“叔叔阿姨好好玩~”
妈妈玩笑似的抱怨,说:“都是小誉你在理我们,宗叡在干什么?”
司誉就拍一张男友的侧脸发过去,再回复:“他和我一起看呢。上面有些话就是他说的,我打字。”
宗叡眼神晃动,点开那张照片。
他对被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可镜头里的人的确是自己。大约是留意到了司誉的动作,正配合地看向镜头,表情有些茫然。
宗叡的手指从“自己”面上轻轻略过。
对群里完全没提自己车祸的事,他起初是意外,再想想,又觉得这样才合适。
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人却还算安稳。爸妈既然在外游玩,便没必要让他们平白担心。
可看着照片,宗叡还是觉得不对。
正琢磨间,有新的群消息跳了出来。
宗叡看了一眼,原来是物业群。有人车位被占了,正在要求物业解决。
他想关掉消息提示,偏偏手机还是有些卡顿。手指一顿,非但没关掉,还直接点了进去。
宗叡干脆在群里翻了起来。自己失忆的十二天,对邻居们来说只是平平常常的[ri]子。群里除了时不时出现的车位矛盾,就是某家捡到猫狗,询问这是哪户邻居的宠物;电动车一定不能入户,哪里又出了爆炸事故……
还有家长们的抱怨,说在小区遇到了怪人,催促物业加强安保。
“你们也见着了?”
“对对,说什么‘见了朕,还不行礼’,电视剧看多了吧?”
“看起来挺正常一人,怎么是个……”
宗叡看在眼里,跟着觉得担心。可后面的对话,又让他一下愣住。
“听说还是个大学老师呢,怎么成了这样?”
“大学老师?真的?”
“对,平大的!我外甥女也在那个学校,上次来家里玩儿的时候碰到了,说是上过他的选修课。”
“大学老师”。
“平大”。
在平城说起这两个字,指的就是平城大学。也就是小区外那条地铁线路的终点站,宗叡工作的地方。
翻着一条条业主的对话,宗叡喉咙愈发干涩。就他所知,是有同事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可从邻居们的上下文看,有人碰到“怪人”的地方是在这栋单元楼内。
“怪人”还能是谁?
再往下翻,还有邻居补充:“我碰到怪人的时候,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的。听怪人说了‘你们这群刁民’,他就一脸尴尬,小声给我们说怪人是工作压力太大,[jing]神上有些……”
其他邻居:“嘶,[jing]神压力大?”
“现在大学老师也这么难了吗?”
“好像是有课题方面的压力。”
“这不是重点吧。他压力大,家里人就应该把他看好。咱们小区里一群孩子,每天七八点都在外面疯玩儿。万一他压力大,把小孩伤到了呢?”
宗叡看不下去了。
他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脑海里都是自己站在别人面前,对人说“你这刁民”“快给朕行礼”的样子。
要是平常,他应该会觉得社死。可现在,邻居后头的话让他自己也跟着担心。“失忆”状态下,自己神志不清,万一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宗叡心绪繁乱。想叫醒司誉询问,又记起司誉现在的样子。最后,他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书房。
五分钟后,宗叡站在书桌前,轻轻吐出一[kou]气。
“呼……”
他面前是铺好的宣纸、磨好的墨汁。
书法是宗叡一直坚持的爱好。小时候爷爷写,他在一边好奇地看。后头自己上手了,初时拿不稳毛笔,看墨水在宣纸上化开只觉得有趣。到后头,一[ri][ri]、一年年,连家里人都没想到,宗叡竟然坚持下来了。
上个有记忆的周三,宗叡回家后便写了数页《上林赋》。
这是汉代司马相如的作品,落笔宏伟,渲染淋漓,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宗叡写它,却不是为了欣赏,只是因为它足够长,写着写着便能静心。
想到自己当时没有写完,宗叡把旁边一叠已经落满字迹的纸翻开,预备确定一下自己当时写到了哪里。
这一翻,他又愣住。
纸上最主要的自然是自己的字。宗叡从小写到大,最清楚自己字迹为何。
偏偏在他落笔的地方旁边,竟多了几列旁人的笔锋。
大多是夸《上林赋》本身是如何恢弘壮丽,偶有几句,则是说宗叡自己的字端正锋锐,虽不及大家,却也有一番风骨。
宗叡看在眼里,喉结滚动。
他很清楚,司誉不会写毛笔字。
那么,这些批文是谁写的?
对方夸宗叡的字好,宗叡却觉得,对方的字也不错。与自己方正平直的楷书不同,要潇洒许多。整体若行云流水,浓淡相融,疏密有度,看了就知道是有意练过。
垂眼想了片刻,他把待了批文的几张纸单独捡出。又对照末尾的内容,在新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书法是一种需要全心投入的活动。虽然心头横着无数疑问,当真落笔之后,宗叡的心还是一点点静了下去。
又一段写完,宗叡抬头,意外地发现司誉站在书房门[kou]。
他身上披着浴袍,神[se]里照旧是宗叡[shu]悉的探究。见他视线投来,嘴唇瞬时抿起。
还是那种略带紧张、想要隐瞒什么的态度。
宗叡还没开[kou],心头已经浮出隐约失望。
他到底开[kou],却是说:“小誉,这段时间,家里有客人来吗?”
“客人?”司誉一脸莫名,显然没想到宗叡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绝对没有见外人。”
至于宗叡的其他人格,自然不算外人。
想到“男友”几天前吃醋的样子,司誉暗暗[chou]气,发誓坚决不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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