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一波又起 迟早要知道
顾长安总觉得他爹的态度不太对,似是有事瞒着他,鼓起勇气试探的问:
“爹啊,爷爷他老人家不是常念叨,咱老顾家的荣华富贵是陛下给的,所以万事以皇家马首是瞻吗?您如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在家[kou]无遮拦的针砭皇家之事,他爹不仅不训斥,还明目张胆的鼓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父亲想让他发泄前段时间被造谣退婚的一[kou]怨气才纵容他呢,可时[ri]一久,他也慢慢缓过神来了。
他爹这是鼓励他往目无尊上的取死之路上狂奔呢,在家[kou]无遮拦惯了,万一在外面不小心吐露出一句半句,可都是祸及全家的大事。
按他爹的[xing]子,不应该啊。
秋东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心道两孩子总算有一个勉强有救。里头那个坐不住读不进,正抓耳挠腮的猴孩子也就那样了,天赋如此,他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只拍拍大儿子手臂,意味深长道:
“想知道?打今儿起搬去为父的书房住,我会安排管家按时给你送饭菜,等把里头的书都读懂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顾长安眼前一黑,只感觉铺天盖地的杂书从四面八方而来,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喘不上气。
他爹当年能被祭酒老大人主动开[kou]收为学生也不是没原因的,那一屋子杂书,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话本游记,就是他爹这些年的战绩,说一句博闻强记毫不为过。
他可没他爹过目不忘的好记[xing],别说半年,要是两年能出来,他都得念一声佛祖保佑。
顾长安虚弱开[kou]:
“爹啊,您看咱家后院的菜园子还得我耕呢。”
所以能不能网开一面?
秋东很无所谓道:
“没关系,你的地先荒着,等你出来再耕也使得,横竖咱家也不指望你种粮食养家。”
说罢不看大儿子生无可恋的脸,背着手施施然走了。
这两孩子,一个闹心,一个更闹心,眼不见为净。
顾长安见他爹走的坚决,直接四肢摊开,在台阶上躺平了,闭眼深思他为甚想不开要提出这种作死的问题。
一睁眼是妹妹从窗户伸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下巴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块儿墨渍尤不自知,还笑嘻嘻的看他:
“哥,我方才都听见了,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偷偷去看你的!你的地也有我帮着种呢,我力气大,你不用[cao]心。”
顾长安没好气道:
“同在一个府里,我缺你看吗?你就不能帮我在爹跟前说说情?”
顾长念连连摇头,连头发丝儿都跟着用力:
“万一爹把我也关进去怎么办?”
她可是自小不爱读书,一看见字儿就头晕眼花。
顾长安彻底没指望了,又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叮嘱了一句:
“力气大这种话以后再别说了,免得被人传出去影响名声。”
顾长念敷衍点头:
“知道知道,对外就说我自小跟着祖父种地,有一把子种地的力气,身子骨教之旁人健壮嘛!”
其实家里真不是一开始就让她一个小姑娘也跟着种地的,是小时候不懂事,和父亲闹着玩儿,不小心捏断了父亲腕骨,打那儿之后父亲便让她跟着种地,还对外说是祖父的意思,是顾家家规,谁都不能例外。
且在父亲的亲自看管下,她行事也多有注意,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没几个知道她有一身蛮力的事儿。
父亲和兄长的好意她明白,无非就是传出这样的名声,她以后不好嫁人嘛。
别人不想娶个母夜叉,她还不稀罕嫁呢,在家被爹爹和兄长养着就挺好的,成婚后一摊子麻烦事,万一她一个不顺心控制不住脾气,把人一拳锤死了,最后为难的不还是爹爹和哥哥嘛。
顾长安正躺台阶上暗自神伤呢,丝毫不知她妹妹此刻脑子里产生了什么可怕的想法,就被神出鬼没的老管家好声好气的叫起来:
“少爷,老爷吩咐,择[ri]不如撞[ri],您这就走吧,书房那头老奴已经叫人安置妥当了,保管没人能打搅您的清净。”
顾长安额角[chou]动,脚步沉重,很怀疑他爹早就有这个打算,只等着他主动往里钻呢。
他爹只说让他读明白,可怎么才算是真的读明白了?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爹可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秋东可没觉得给儿子出难题了,听着场中伶人吴侬软语唱的小曲儿,就一[kou]三皇子送来的陈酿竹叶青,心情很不错的问老管家:
“如何?”
老管家笑眯眯道:
“照您的要求把那东西放里头了,依着少爷的速度,一月左右该是能发现的。”
说着迟疑了一瞬:“要不老奴亲自盯着?”
“多安排几个可靠之人盯着就是了,有些关卡只能他自己去闯。”
再说了,这是个惊喜,不是吗?
给人当爹,可不是当保姆,事无巨细照料,手把手喂饭只能养出废物,孩子该摔打就得摔打,该承担就得去承担,这才是秋东养孩子的原则。
此事他不[yu]多提,换了个话题:
“太子那边如何了?”
说起这个老管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原本太子在三皇子带去的压力下已经[ri]渐焦躁,行事不稳,让他们有了很多可趁之机,顺势做了不少事。
可对方前些[ri]子秘密见了一回冯家大姑娘后又安静下来,差事办的越发有模有样,昨儿还得了陛下夸奖。
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的人至今也没弄清楚。
这确实有点出人意料,秋东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后睁开眼睛吩咐:
“让人盯紧太子,他不是个能沉得住气之人,能容忍三皇子一时骑在他头上比他风光,忍不了一辈子。
还有,宫里的棋子可以动了。”
不得不说秋东看太子其实看的非常准确,甚至比太子的亲生爹妈还了解他。
太子见冯少平,自然是希望从冯少平那里打听一下关于三皇子的事。
而冯少平最清楚的就是关于太子和庶妹冯少鱼有关的那些事,三皇子当然包括其中。
据她所知,三皇子上辈子确实有过一段极为风光的[ri]子,甚至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风光回朝后,屡屡与太子为难,陛下也只能在中间和稀泥,太子不得不退避三舍社,一时无人敢掠其锋芒。三殿下的名声响彻朝内外。
陛下对三皇子的宠爱,一度让人怀疑他想废太子,换三皇子当太子。
可其后两年,突然有人站出来检举,说三皇子曾在战场上以手下将士的鲜血骨[rou]为食,残忍至极,毫无人[xing],堪称恶魔转世,着实该天打雷劈!
消息传开时震惊朝野,陛下也大为震怒,让人夺了三皇子兵权,将其圈禁在府,[ri]夜思过。
风光无限,就连禁宫也随意出入,被陛下无限偏爱的三殿下及其身后利益集团轰然倒塌,遮在太子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散去。
于是她很笃定的告诉太子:
“殿下勿要忧心,您天命所归,是当之无愧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这点毋庸置疑!”
太子再三确定:
“果真?”
“果真!”
太子盯着冯少平的眼睛,发现她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甚至有几分隐隐的激动,那是一种她即将成为东宫主人的野望。
也是,如果他最终被老三抄了底,这个能预知未来的女人为何要选择他呢!
想通这点,太子心情大好,他给了冯少平一个明确的承诺:
“这几[ri]母后会提出为东宫选人之事。”
冯少平果然很高兴,屈膝行礼,露出白皙的脖颈,声音清脆悦耳:
“那少平便在家等殿下的好消息了!”
太子被眼前的白皙晃了眼,平[ri]为了避嫌可不敢距离世家贵女这般近,也不好盯着人家的脖颈这般瞧,不知怎的,感觉鼻尖萦绕的似有似无的香气勾的他一股火气直往下窜,情不自禁握住冯少平的双手,声音暗哑的唤了一声:
“颦顰。”
看到冯少平受惊的眼眸,他心里莫名多了股得意,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女人,不也对他无法抗拒嘛!凑近对方耳边,低低道:
“帮帮我,好不好?”
太子心里有了底,踌躇满志,便开始琢磨如何给三皇子暗中使绊子。
战场上是老三的地盘,不好动手脚。反倒是粮[cao]这一块儿,大有可为。
太子挥退身边伺候的下人,小心召来心腹吩咐一番,二人指着桌上的粮[cao]辎重布防图说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心腹连连点头,确保计划没有问题后,什么都没说,行了一礼后默默退出书房。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太子不由轻笑一声,心道:
“老三,姑且瞧瞧你没了粮[cao],如何继续做你的大将军王!”
砸吧砸吧嘴,说了半晌话,不免有些[kou]渴,唤人上茶。
结果进来的是个面生的貌美丫头,没有端茶,手中托盘上倒是多了一盏莲子羹并一碟[su]皮点心。
对下人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太子心情不好时会觉得他们心大了,连主子的主都敢做。心情好时,便觉得伺候的人贴心。
此时便是后者。
见对方身段窈窕,行走间自有一股说不清的动人韵律,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ri]和冯少平在榻上的风流快活,没忍住便将人往床上带。
婢女被太子的行为吓了一跳,挣扎出声,试图往外跑。
太子轻笑一声,将人拽到怀里,被激出了火气,直接把人摁在桌上,身下便是那张布防图。
“挣扎什么?穿成这样,还说不是故意勾引本殿下的?本殿下可算是如了你的意了,嗯?乖乖的伺候舒服了你的好处少不了!”
书房外,大太监面[se]严肃的守在门[kou],厉声训斥周围伺候的人:
“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小心你们的脑袋!”
实则心里暗暗叫苦,殿下以往在女[se]上还算节制,东宫有皇后挑来专门伺候殿下的丫鬟,偶尔去外头玩的花了些也没什么。
可这丫头不一样啊,那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宫里打发来给殿下送点心的,如此不清不楚把人拉上榻,说出去和[jian]、、[yin]长辈身边婢女有何区别?
发生了这种事大太监自知免不得一顿皮[rou]责罚,但总比掉脑袋好,火速打发人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皇后,请她老人家来主持大局。
这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糊弄过去的。
皇后再是如何气恼,也得为儿子收拾烂摊子,看在太后的面上,这宫女还不能随意处置了,怎么着都得有个名分,否则就是打老太后的脸。
于是东宫非常低调的多了个七品宝林。
但这姑娘想再获宠那也是难了。
太子自觉为了她还特意去向老太后请罪,把脸丢尽了,迁怒在所难免,把人往后院一扔,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让人说他对老太后有什么成见就行,总之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到她。
事后向皇后请罪时,免不得说一句:
“母后且安心,孩儿[ri]后再不会如此糊涂,那[ri]真不知怎么回事,跟鬼迷了心窍一般。”
这话即便是亲儿子说的,皇后也没法儿相信,因为她已经让人仔细盘查过当[ri]那送点心的宫女,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就是一个太后身边新提拔上来的宫女,被随机指派了一趟差事而已。
她只能咬牙警告太子:
“你不大婚,朝上大臣们便迟迟不能将你当个正儿八经的大人对待。可你今年都二十了,你父皇压着你的婚事不提,本就让不少人态度产生迟疑。加上老三最近的表现,更是让人对东宫态度暧昧。
偏你又出了这种事,还怎么让母后和你父皇提你大婚的事?”
老三嫡子都两岁了!
太子十分乖巧的给皇后捏肩,讨好道:
“孩儿真知错了,此事还得母后多多费心,您的难处孩儿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万不会忘却。”
皇后被哄的眉眼舒展,送走太子,又让身边伺候的嬷嬷去敲打一番知情者。
这算是皇家丑闻,除了特别注意东宫动静的人都不能知晓,当然秋东这种时刻把眼睛放在那头的除外。
“成了?”
“成了。”
“东西呢?”秋东问。
老管家小心将一粒拇指大小的丸子递给秋东: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见机行事,没成想,东西来的比我们想的更简单。”
秋东拿在手里轻轻一捏,丸子便成了两半,细心将里头的东西展开,竟是薄如蝉翼的一张粮[cao]辎重布防图。
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片刻,确保全部记在脑子里了。老管家递来一根燃烧的蜡烛,秋东亲眼看着东西烧成灰烬,这才道:
“给宫里那头传话,静观其变。再有,太子怕是动了,叫下面人的做好准备。”
“是。”
这[ri]秋东照常溜溜达达乘坐牛车去上衙,举着[rou]夹馍在牛车上吃的美滋滋,到了衙门[kou],守门的小吏见状忙上前帮他拴牛。
还有人耐心扶着他下车,有人自觉上前帮他整理袖摆,甚至有人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热毛巾,让秋东擦手上沾染的油渍。
待到整个人确保没有失仪的地方,秋东笑眯眯指着牛车上用油纸包好的一大包东西道:
“今儿是[rou]夹馍,喝!这味儿真地道,腊汁[rou]三分肥七分瘦,白吉馍外焦里嫩,绝了,趁热吃才好!拿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小吏们笑的比见到了亲爹还亲,硬是扶着秋东跨过了门槛儿,这才乐呵呵道:
“多谢大人惦记小的们,这些[ri]子可没少偏大人的吃食!”
秋东十分无所谓的摆手:
“本就不是甚么值钱东西。”
小吏心说东西不值钱,但到了伯爷这个份儿上,还能因为偶然听他们念叨哪家兄弟的老娘伤了身子怕是要不成了,便特意请了相[shu]的太医悄悄上门帮着看诊,还帮着家里其他人找个挣钱的伙计,却不叫人伸张,就已经比堂上坐的那些大老爷们好太多了。
伯爷甚至知道他们当差是没有早食补助,很多人为了省钱早上都是饿着干活儿的后,还特地每天专门给他们带早食。
偏伯爷还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在意“老爷有的是钱,赏给你你就收着”的模样,更是让人心里熨帖的不知说什么好。
是不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心里能没有一杆秤吗!
外头很多人都笑伯爷当的是“吃干饭”的糊涂官儿,万事不管,只等着领俸禄。
可在他们看来,伯爷这官儿当的,一没有祸害百姓,二来既不贪功还愿意把活儿放心[jiao]给下面人去办,三对身边的所有人和和气气,从来也不和谁红脸。
是再好没有的官儿了。
想着这些,小吏在松开伯爷胳膊退回去前,低声说了一句:
“似是运往丘城的粮[cao]出了问题,太子殿下一早就发了好大脾气,大人万万小心。”
秋东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担忧,慢悠悠又咬了一[kou][rou]夹馍往内堂走去。
老远就听见太子在里面发脾气:
“现在谁来给本殿下一个说法?好好的粮[cao]从京城运出去,结果到了那边变成一堆堆沙土,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前线战况有多危急吗?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吗?万一耽搁了军情尔等万死难赎期罪!
三皇弟若因此出了问题,本殿下要你们的脑袋!负责丘城粮[cao]的是谁?”
秋东点点头,三皇子确实在丘城,这话也没错。在周遭人看死人的眼神中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咽下最后一[kou][rou]夹馍。
随后秋东听见里面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不正是保山伯顾大人。”
太子在场中环视一圈儿,没见着保山伯的人影,更气愤了,拍着桌子怒吼:
“他人呢?平[ri]不着调就算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怎么心安理得迟到的?当这衙门是他家开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他眼里还有陛下,还有本殿下这个太子吗?”
这指责已经很重了,当场就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嘴里全是“请太子息怒”的声音。
秋东一脚踏进大堂,与太子四目相对,就听对方很是大义凛然的来了一句:
“顾大人来的正好,想来发生了甚么你也已知晓,此事关系重大,断没有隐瞒的可能,本殿这就给父皇上折子告知此事,如何处置全看父皇决断!”
说罢不看秋东,声音沉沉的对所有人道:
“都起来吧,为今之计,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将功补过,给丘城再送一批粮[cao]过去。”
所有人哗啦啦起身,绕过秋东,围在太子身边,好不热闹。
一时间秋东好似成了病毒,周身三尺之内成了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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