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西游 金鼻白毛老鼠精
第二十二章
江流儿是一个和尚。
旁的和尚都是长大了才做和尚,整个寺庙只有他一人是从出生开始就做了和尚。
据说,他是被放置在一处木盆上,顺着江水飘过来的,被方丈捡到之后这才捡了一条命,便也取了“江流儿”这个名儿。
方丈说,是因为江流儿和佛祖有缘,所以这生下来便要投奔佛祖而来。
江流儿生的乖巧又白嫩,自小就展露了在佛学上的天赋,方丈很喜欢他,将他当做亲传弟子来培养,对他如师如父。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流儿便遭到了寺庙许多酒[rou]和尚的刁难,拿他的身世出来说笑。
江流儿面上混不在意,惹得几个和尚骂着没意思,是个呆瓜,偏偏被方丈看在眼里。
实际上江流儿四两拨千斤,借机将这几人平[ri]里对他的辱骂揭露在方丈面前,这才将这事给了了。
师父说的对,或许他就是属于佛祖的,所以一出生便要投奔佛祖而去。
他总是虔诚的看着佛祖,方丈说他专心。
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庙堂前叩拜佛祖是一种刻入灵魂上的本能。
但他在望着佛祖的时候,却有许多疑问想要开[kou],却不知究竟要怎么开[kou]。
他生来属于佛祖,但他一直想知道想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师父,你说佛祖的衣袖当中会有什么呢?”
他转过身,太阳西沉,殿内已无香客在。
殿堂之中,成年后的他一身素衣袈裟遗世独立,如同一朵洁白的云一尘不染。
仿佛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又说玩笑话,岂能够妄议佛祖呢?”
师父不答,他不知道,也不能妄议佛祖,但他体谅江流儿难得的童稚之语,所以并未责备。
江流儿转回身,又仰起头看着佛祖硕大的金身,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金光,清隽的容颜半明半暗,不似此间众人。
宽松的僧袍却勾勒出独有的纤长身姿,他长身玉立,就好似养在朱玉之地一颗挺拔的树,仰着头看佛,与殿内硕大的佛像——
有一种微妙的对峙之感。
江流儿视线缓缓落在了佛祖金相衣袖处的位置上。
他总觉得,这里该是有生灵存在的,那生灵会从佛祖衣袖之中瞧瞧探出头来。
该是谁呢?
谁会这么大胆呢?
还有,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他没有答案。
直到江流儿解开自己的身世谜团,在长安胜过了全部僧侣成为了玄奘法师,成为了唐王的座上宾也未曾解开这个谜团。
直到那一[ri]水陆法会之前,当朝丞相萧瑀带着两个疥赖僧人到了唐王面前,将那不似凡尘之物的袈裟、锡杖奉于殿前之事,玄奘这才心有所动。
与那个疥赖僧人之中的师父遥遥相对,这才觉得尘埃落定。
来了。
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温润俊俏的容貌缓缓勾出一抹笑意,让佯装成僧人的菩萨也觉得心中欢喜。
——凡人变故良多并不可控,然金蝉子传世十世,依旧虔诚礼佛,果真是西行取经一事的不二之选。
原先的要价数千两全部作废,菩萨化身的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刹那间便腾云驾雾出了宫殿到了苍穹之上。
弟子惠岸使者木叉手持棍[bang]候在菩萨身后。
唐王惊讶,但玄奘却十分平静,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叹。
菩萨现世,高兴地唐王虔诚礼拜,众人纷纷下跪拜倒,听着菩萨说道:“只可惜,你们这些法师只能够讲小乘佛法,若能够讲解大乘佛法,便能够度亡者归天了。”
观音菩萨说的正是唐王李世民经历了地府那事之后最担忧的[yang]处,连忙朝着菩萨大喊:
“菩萨请怜我众生指点迷津,这能够度亡者归天的大乘佛法要如何才能够习得?”
“大乘佛法为我佛如来所编撰出的佛法,便要解众生苦厄。”观音菩萨手中持着玉瓶,瓶中杨柳生机勃勃。
“而我佛如来在西牛贺洲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之处,若想要取得真经,要有有识之士,有胆之士才能够取回真经,否则都是妄谈。”
玄奘的直觉并没有错,菩萨在苍穹之上,对着地上的唐王与芸芸百姓,却偏偏在说道“有识之士”之时朝着自己看来。
仿佛这个传闻之中能够取得真经之人除了他并未有第二人之选。
说罢,观音菩萨带着弟子驾云离开,刹那间长安祥云笼罩,烈[ri]熔金,百姓们激动地纷纷叩拜。
唐王有些为难,但还是召集长安所有僧侣,问道:“眼下可有有识之士,有胆之士愿为我大唐去往西天取经之人?”
台下纷纷静谧,做和尚是一回事,崇尚佛法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往西天未知之地还能够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人都怕死,都想保留着眼前的富贵。
所以西天再好,大乘佛法再好,可没有人愿意舍了眼前的富贵安稳去往那西天未知之地。
金蝉子在心中缓缓叹一[kou]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行一后起身对着唐王说道:“启禀陛下,贫僧愿往。”
“当真?!”唐王大喜过望。
对他来说,陈玄奘是最符合观音菩萨所说的人选,否则他也不会从天下诸多僧侣之中单单对陈玄奘青睐有加。
“当真。”
玄奘如玉的面容勾勒着温和的笑意,唐王只听他说:“愿带大乘佛法归我东土,造福我东土大唐百姓。”
他心中沉甸甸的,好像有一块一直压制在他头顶上的石头总算落下。
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事,他逃不过,便亲自来铸成。
“我愿发下宏愿——一路必定到西天灵山,若到西天灵山不取回大乘佛法,我愿永不回长安,死后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度。”
一字一句,他发下宏愿,说的越来越狠,好似对自己有仇一般。
但玄奘却越发觉得自己身形轻巧起来,从前覆盖在他身上的[yin]霾随着他的宏愿一同消失不见。
“好好好,真不愧为朕玄奘法师,真不愧为天下出家人之表率。”唐王大喜过望,地府一行之后一直惦记的事总算有人能够来完成了。
“朕愿意与法师结为异姓兄弟,封法师为御弟。”
玄奘轻笑着应了,这般荣辱不惊之势让唐王更加欣赏。
带着银纹的袈裟随着微风掀起微澜,他如同一朵纯净的云降临在大唐长安。
苍穹之上,隐身的观音菩萨与木叉看着下方的热闹,木叉十分赞叹的说道:“金蝉子真厉害,这般荣辱不惊,果真对佛法十分虔诚,便连转世了都不能够忘怀。”
观音眼眸平静,唇边一直带着笑意望着玄奘,却开[kou]说道:
“这不是金蝉子,已经是陈玄奘了,所以......咱们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已经为他送到,剩下的便看那四位护送了。”
木叉顽皮一笑:“便连从前最为桀骜不逊能够反上天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现在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就知道此次传播佛法一事必定成功。”
听了这话的观音菩萨没有回答,看着地面上的玄奘有些失神,待看着唐王已经开始为玄奘准备宴会之时这才轻道一声:“走吧。”
棋盘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早就已经在筐中的棋子陆续登场了。
玄奘心有所感的朝苍穹之上看去,一朵轻柔的云消失在苍穹之上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却让他的睫羽轻颤了两下,直到身边人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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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葬身虎[kou],唐僧这些时[ri]只能一遍遍的颂着《往生经》,他知道他不能够停下,也知道所有人都是为了他能够取经成功。
只是每每想起都觉得担惊受怕。
说来也怪,他有些忘记小时候的[ri]子究竟是怎么样了,记忆没有问题,却总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如同蒙了一层薄纱一般,回忆不真切。
玄奘有些害怕和后悔当[ri]站出来和唐王许下了那不取真经不回长安的宏愿,这才刚开始护卫都已经没有了。
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像是回不去长安了。
不过幸好,一路之上险象环生,幸而观音菩萨也不希望他彻底折损在路上,出师未足身先死,便再一次现身指点迷津:
“你路上会有三个徒弟伴你一同西行,他们都是从前神通广大之辈,定能够护你上西天。”
玄奘连连拜谢,虔诚无比:“多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心系贫僧。”
可算是有救了。
[ri]头渐出,白云渐离,霞光漫天。
盛夏的清晨就已经透露着一股炎热,但比起正午时候的浓烈,许多出行之人还是选择早上来赶路。
吹过的风带着一抹夏[ri]独有的热[lang],翠绿翠绿的枝叶在枝头上繁衍,树林的茂密一直延伸到湛蓝的天际,一望无垠。
此时玄奘在问过山下老丈之后终于确认了这就是菩萨所说的两界山地界,马匹有些乏累,他便没有坐在马上,牵着缰绳背着自己的行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去。
菩萨说,此地会有能够护送他西行的妖,可收为弟子。
“可是东土来的和尚?穿着僧袍的俊俏小光头,你可是东土来的和尚?”
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出现在蝉鸣嘈杂的山上,玄奘左右快速的看了看,一边握紧了自己的法杖,想要找寻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究竟是什么人。
“你没看到俺老孙吗?俺老孙在这。”
见玄奘还是不看过来,孙悟空急眼:“在这呢,你快低头,俺老孙被压在这里呢!”
玄奘这才看见,孙悟空暗暗道这个和尚眼神和脑子都太不好的样子,果然也就只有这样才会被西天哄骗来取什么真经吧。
“你怎么被压在山下了?”
玄奘听着声音定睛看去,啥也瞧不真切,只看到了一颗毛茸茸又满是泥污杂[cao]的头颅,好似与整个山都融为了一体。
他有些害怕,人对于未知的生物总是有些害怕的。
即使菩萨说最为神通广大的弟子就在这两界山内被关押着,非是大[jian]大恶之辈,但也年少轻狂过,这才被镇压,需要将他护送到西天才算功德圆满。
可话是这么说,这神通广大的妖怪被压在了山下,自己手无缚[ji]之力,即使菩萨有了吩咐,但万一这妖突然发狂了又怎么办?
他可除了念经旁的什么都不会。
孙悟空觉得这人是一个呆子,是一个蠢和尚,不过他鲜少见人,又总算是等来了传说之中能够取经的和尚,便耐着[xing]子说道:
“俺老孙是五百年前大脑天宫的齐天大圣,现在被压在五行山下,若你能放俺老孙出去,俺老孙愿意护送你去西天取经。”
即使听了这话玄奘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安心,依旧躲得远远地,不肯靠近。
被压了五百年啊,那他一定很难受。
心里这样想着,玄奘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灵台清明,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直接朝着孙悟空走去,用一个汗巾替孙悟空擦拭脸上泥污,又伸手替他摘去头上的杂[cao]。
动作温柔细致,连对玄奘有些排斥的孙悟空见玄奘这般也温和了不少,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玄奘再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大胆的在摸这妖怪的脑袋,不过这妖怪安静下来好似也不是很坏,不像是一张[kou]就能将他吃了。
玄奘小心翼翼的继续着动作,一边小心试探着孙悟空的反应见他并非发狂心下也安心了不少,动作也更稳妥专心了些。
“你姓孙吗?贫僧要怎么才能够将你放出来?”
“俺老孙姓孙名悟空,观音菩萨说了,只要将山巅处贴的这个符咒给撕了下来,俺老孙就能够出来了。”
自从观音菩萨说完,孙悟空就等着这一[ri]呢。
只可惜了,以前他不知道,要不早就哄骗个小孩给他撕撕试试,实在不行找那个胆大的小妖...不,不行,那个小妖不好骗,一看就光会骗人。
师父让他在外不要说出他来的时候孙悟空可伤心了,可容白走的时候十分平静。
若不是孙悟空那时自己都不知道取经一事,恐怕会以为容白这个小妖早就知道他会接下会送和尚这个任务,走出五指山。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他也是这些时[ri]才知晓,原来外头光[yin]变换朝野更替,现在西天已经瞄上了南赡部洲了,而这个和尚就是虔诚的信徒。
那小妖又怎么会知道?
玄奘看了一眼清理干净之后总算有个样子的孙悟空,说道:“我在给你取个名字吧?”
孙悟空应了,能把他放出去就行。
就是不知道西天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观音菩萨见他一面要给他取个名,他说他有了好说歹说才将菩萨拦下,现在这个和尚又再来一遍。
不过,他开心了赶紧将他放出去就行。
“都听师父的。”
玄奘见孙悟空眼睛亮亮的,擦拭出一些痕迹的猴毛洋溢着金[se],想来若是洗干净了定是一个俊俏的猴子,大着胆子揉了一把孙悟空的猴头。
对他的怜惜超过了对于凶神恶煞的猜测:
“好徒儿,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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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ri]的蝉鸣吱吱作响,一阵风吹过整片林中树叶都开始争先恐后的摇晃。
孙悟空在这里过了五百多年,往常就知道[ri]子难熬了,可从来未曾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他仰起头看着逐渐到了正中散发炙热的太阳,他有些担心那个和尚会不会走到一半摔死了,会不会掉在山间猎人的坑里饿死了。
会不会爬到了山巅拽符咒的时候力气不够拽不下来,却被风给吹下山崖了?
孙悟空想着,觉得时间过得越发缓慢,蝉鸣声在他耳朵之中都成了深远悠长的声音,他激动着期待着,期待着能够出去。
终于,从天上降下来形似五指的那座两界山不知道因何缘故骤然倒塌,只听天边一声轰隆巨响,瞬时间天崩地裂。
百姓们只看见一道灵巧的声影好似从地下蹦出,一下又窜到了天边。
兴奋的影子充满着欢快,未过多久就跑到了海边,在沙滩上尽情奔跑。
“俺老孙总算是出来了!”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又回来了!”
他这样尽情的喊着,一切都跟五百年前一样,只是不一样的是少了他那些活泼的猴子猴孙。
孙悟空没有惆怅多久,飞速的窜进了海里给自己洗了一个澡,等出来的时候金灿灿的毛发湿漉漉的,他本能的甩了甩毛上的水,看着将他困住了五百年的五行山炸成了碎片。
那个小老鼠[jing]问他闹天宫可后悔。
那时候他说,不悔。
当时他只想着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世间尊卑为何早早便有定数,他为何便要听从天命。
他没有想太多,只觉得痛快。
招安招安,一开始他是听了太白金星那个老倌的忽悠,没有想着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天宫太过高傲,容不下一个出身下界的猴子。
如今,回想起从前,他依旧是从前的答案,闹天宫斗神官,他不后悔。
只是.......
“悟空,悟空,你慢些跑,等等为师。”
那有些呆笨、啰嗦但还挺有善心的和尚追了上来,一边牵着看起来并不听话执意要往另外一头白马,一边还带了一个带了环的拐杖。
孙悟空眯着眼睛一瞧,那本能得惧怕靠近的马便瑟缩了一下,乖巧的不敢乱动,被牵着就过来了。
等玄奘到了之后,孙悟空耐着[xing]子施了一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眼下这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救了他:“师父放心,俺老孙会护你平安前往西天取经的。”
-
这般和谐的氛围,直到暮[se]迟迟,两人到一处人家借宿。
晚上遇到劫舍强盗,孙悟空召唤出五百年未曾用过的金箍[bang],不需吹灰之力便将刚才凶神恶煞要杀人的强盗给打死了。
他正得意之时,却见刚开始只是惧怕强盗的玄奘也开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玄奘为这些强盗念了许多遍《地藏经》,孙悟空抱臂站在一处并不说话。
再后来,师徒二人陷入了冷战当中,孙悟空认为自己并没有错,玄奘惊恐孙悟空不将认命放在眼中,生怕孙悟空发狂。
——先能够杀死强盗,若有一[ri]他也让孙悟空不顺意,岂不是他也会被这猴头给打死?
是以,玄奘担忧、害怕。
夜不能寐。
白[ri]里[jing]神也不好。
直到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再一次来临,这一次她并非手持杨柳净瓶,而是高座莲台,面带笑意,好似将众生一切苦厄都看在眼中,给予分解:“唐玄奘,你可有难办之事?”
“菩萨,菩萨,那猴头......贫僧实在不知该要如何才能不害怕他,而且他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生,并未将人命生死,律法放在眼中,这要如何是好啊!”
如果一开始玄奘还有着气度风姿,到最后便是实打实的惧怕了。
他害怕那个朝外挥去出的铁[bang],有朝一[ri]会朝他挥来。
那一[ri]喷涌的鲜血落在他的脸颊上,还有那强盗震惊的眼神都让玄奘害怕——不能目无法度,岂能直接杀人呢?
“莫急,我有一法,可解你燃眉之急。”
菩萨耐心的听完了玄奘的诉求,脸上温和的笑意和慈祥和蔼的眼神未有任何变化,只微笑着向迷路的信徒指点迷津。
她好似没有看出来,长安初见时候的玄奘和现在的玄奘[xing]情上有些变化。
“我有一紧箍,只需让他戴上,便可以让他听你的号令,若他不听,你便可用紧箍咒拿他,不再继续枉造杀孽。”
若容白此时此刻在此处,定然能够发觉这一次观音菩萨拿出来的紧箍,便是盂兰盆会之上,如来佛祖[jiao]由观音菩萨“紧金禁”三箍之中的一个。
不知缘由只知用处的玄奘在菩萨开[kou]之时便收到了化成一顶小花帽,掌心之中触碰着只觉得布料柔软,但一想到用处,玄奘便知该要如何才能用了,当即对着菩萨连连拜谢。
未过多久,孙悟空化斋回来,他还是不说话,只将钵盂放在玄奘面前,然后靠在树上。
玄奘这些时[ri]也发现,这般粗糙的猴子被压在五指山连衣服都没有蔽体的,竟然还有一个丝帕。
丝帕是莹白的绫罗,看着不似大唐的风格,其余的玄奘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上头那朵花开的确实好看,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
被孙悟空当一个宝似的护在怀里,但有时候又会拿出来骂上几句。
“悟空......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花果山的小猴若是惹了长辈们生气,长辈们一句吃果子不吃就是服软的意思。
孙悟空看了一眼掌心之中的帕子,还有身上的虎皮小短裙,再看看玄奘玄奘手里[jing]致的小花帽轻哼一声。
出家人不打诳语,八戒之中便有一戒,玄奘没有说怎么来的,但孙悟空想起来之前玄奘之前给他缝制的小短裙,这是他收到的第二个专属与他的礼物,还不是讨要来的。
想来这个小花帽也是这般,送给他的赔罪礼物。
哼。
说什么出手不出手的,他打死老虎的时候玄奘也不骂他,还给他缝制衣物,怎么就打死那几个该死的强盗的时候开始叽叽歪歪了。
不都一样吗?
不打死老虎玄奘会死,不打死强盗那几个人也要杀人了。
玄奘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虽然呆笨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歹知错能改。
这样想着,孙悟空将手帕放进衣襟内,努力抿着嘴角想让自己显得难哄一些,但着急的脚步还有亮晶晶的眼眸,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都暴露了他的开心。
变故就在帽子刚刚戴上头的那一刹那,玄奘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起那在眼前被打杀的生命,心下一刻便硬了下来。
佛珠被手指缓缓勾动着,蝉鸣绵绵的树林之中响起了玄奘的诵经之声。
声音小,但在孙悟空听来却如有雷震。
头上的小花帽变成了一个头箍,紧紧的束在他的额前和脑后,力道牵扯着他的头颅,让孙悟空只觉得头痛[yu]裂。
他不可置信。
却依旧将这个一看便不是巧合的事连接在一起。
“是你......是你害俺老孙?”
昔[ri]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便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被烈火焚烧也未曾流露出脆弱之态,却在带上这个头箍之时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体本能上的疼痛。
他想用金箍[bang]将禁锢翘起来,却只让禁锢越来越紧。
“师父...师父...别念了。”
“悟空,你可知错?”玄奘闭上眼睛,不看在地上头痛[yu]裂以头抢地来缓解疼痛的悟空。
“那些人的[xing]命该由官家做主,岂能够动用私刑!”
孙悟空看着从衣襟滑出来的丝帕,莹白的布料落在碧绿的[cao]地上,上头花开的正艳,花瓣如玉,尽情舒展着。
——原来,只有那个小妖最为说话动听。
他忍着疼,从地上的视角看着紧闭双眼的玄奘,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将他这么多年压在五指山下的罪魁祸首。
目光之中闪着平静而悠长的怒火,眼睛亮的让人心颤,直入刚刚睁开眼眸的玄奘眼中,轻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西天,都是一样的玩意。
骗了他一次还不够,竟然还合伙骗他第二次。
[ri]后再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玩意动真心,他孙悟空就改名叫空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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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风在陷空山并没有在住几[ri]就回了他自己的洞府。
他也想要找机会好好和容白聊一聊,毕竟容白也太疯了。
不止容白在短时间内的进步神速,单单容白敢在山下联合土地一同为自己构建庙宇,这就是个滔天的罪名。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可比偷吃香花宝烛,喝点灯油大多了。
而且容白这条路一点也不能够复刻,半截观音虽然他们都知晓是戏言,但也算师出有名。
容白,即使走在边缘地带,但已经正经的吃上了人间的香火,还有了三太子做靠山。
这些他羡慕不来,但他也不甘心一直就这么被容白远远甩在后头。
肯定是他着急从灵山跑下来逃命,都忘了要好好修炼了。
现在三太子虽然老瞪他,不让他凑近容白学一下管理小妖的策略,但他还是很感激这个共享后台让他总算不用担忧脑袋被人拧了去的后果。
“妹子,我走了哈,你和三太子好好的。”
容白轻笑,黄风的头发是黄[se]的,跟他皮毛上的颜[se]一样,这般说话露出一个整整齐齐的白牙,笑容灿烂,但在对上哪吒的时候就像原型未成[jing]时候见到了猫。
吓到要吓死了。
“你放心,你我已经相安无事,至于旁的事,我只劝你一句小心为上,还是吃素、清心寡[yu]的好。”
哪吒猜测的黄风工于心计,容白觉得黄风没有这个脑子,所以忍不住的提点了一句。
吃了取经之人亦或者入药,要么便是得了取经之人的元阳。
容白觉得灵山辟谷,应当不会吃[rou],但......她总觉得若是不对黄风叮嘱一下,以他非要胜他当哥哥的脑袋恐怕会弄出更多的风[bo]。
“行行,我回去就好好修炼,看看能不能和土地也搞好关系。”
虽然他那边土地有点多,有十几个。
“三太子......苦了你了。”见三太子一直往这边看过来,黄风犹豫一下还是说出[kou]。
唉,真可怜。
他的妹子为了他俩的后台,竟然这么辛苦。
虽然现在看着三太子脾气挺好,但将来呢?还不是苦了他的妹子。
他们两个又是灵山要犯,生死还不是就在三太子的一念之间。
唉。
黄风下定决心好好修炼,之后便是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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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但那一下却扰的无法入睡,需要做些别的来。
尤其是哪吒知晓长安那边已经有南海观世音菩萨彰显神通显露于百姓面前宣扬西天大乘佛法之时,哪吒便知道西行取经之事在经过了五百多年的筹备,如今终究算是正式开启了。
诸天神佛,都是这场棋局之中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吒这些时[ri]在陷空山越发的神情严肃,身形紧绷,内心总有一种惶恐让他不愿意容白牵扯局中。
恨不得掀翻这个棋盘。
永远桀骜不逊,眉宇之间有着纵横天地傲气的莲花太子,也有了心烦的事。
可偏偏难以纾解。
因为容白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应劫,而是如同黄风一般西天灵山里的旧友要到她这里做客一般。
“哥哥,你看这个带给阿娘,这个带给贞英姐姐好不好?”
天庭有天庭的好处,赠与的宝石全部蕴藏着灵气,衣裙全部都由织女编织云彩制成,华贵无比。
但下界也有下界的好处。
甚至殷夫人和李贞英原先便是人,而后才到的天庭,对于凡间总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感觉,这些年容白陪着哪吒往云楼宫去过许多回,都是送一些凡间的好物。
人生匆匆数十载,但人在世事变迁之中却会迸发出更多的智慧。
衣料、绣花纹样都有变化,对于一成不变的天庭来说都是稀罕物。
“你倒是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怕。”
两人一坐一站,哪吒坐在黄花梨椅子上,南赡部洲现如今是唐朝,喜欢用高大的圈椅,哪吒也喜欢这个,便换掉了之前的石椅石桌全部涌上了木料。
哪吒神[se]凝重打量着容白忙前忙后,故意冷哼一声让人知道他的态度,也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妖知道知道厉害。
“有哥哥在,还有云楼宫在,谁还能将我打杀呢。”
“我知你是担忧我安危,但我在陷空山,你留我一命还认我为义妹这件事天庭人尽皆知,灵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选了此地,便早就已经是计划之中的一环,你若贸然[cha]手,恐又生事端。”
容白倒是急,急的恨不得送给那金蝉子的转世一个东风,让他赶紧到她这陷空山无底洞两人好好好的再续前缘,重温旧梦,然后她大彻大悟忍痛放手,成全金蝉子成佛因果。
可惜啊,急也没有用。
连孙大圣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都不能直接护送金蝉子转世,如今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何况是她?
[cao]蛇灰线伏脉千里,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惧眼前几期呢?
不过跟哪吒说起来这个,容白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chun]水浸眼[bo]。
想起哪吒从前跟他说,他幼时做了好事便说自己是太乙真人弟子,做了坏事便说自己是托塔李天王的儿子。
他被父子君臣给困住了,也同样知晓了解决之法,反正丢脸丢的都不是他的脸,丢的是李天王和他儿子的脸。
哪吒有心想要投机取巧换一个妖带着陷空山,但容白平和,显然这个态度是不愿意离开的。
她要强,哪吒比谁都清楚。
分明长了一张清冷除尘的容貌,纤细的手腕腕骨微微凸起,他每一回攥的时候都会担心时候再多几分力气就会将她的腕骨弄断。
偏偏胆大妄为,那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
会示弱,但不会永远弱小。
两人四目相对,一坐一站,形成了一种对峙之感。
最后,还是哪吒不在执拗,轻叹一声拉着人的手腕将人猛地扣在怀里,手腕上还有红绸勒出的淤痕,显得格外活[se]生香,此刻他无暇关注这些靡丽,只看着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
“既然你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就去做吧。”
“接下来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我也不方便常常在下界走动,恐怕还会为你增加许多枝节,你多注意一些。”
“——莫要真的被打杀了。”
“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凶恶的紧,是个毛脸雷公嘴的,长得还十分丑陋,那天蓬元帅投胎成了猪,修成道体之后也无法换脸,卷帘那人杀生太过,沾染许多孽气。”
“你定要多小心些,莫要把这一场试炼当真,若一有什么不对,便透露我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哪吒伸手揪了揪容白的脸颊,用看似威胁的话语实际上说出的全部都是劝慰的话,只字不提关心,但细节全部都是关心。
容白笑着眯起眼睛,朱红掺金线一层一层堆叠的裙子在她身下展开,如同一个开到盛时的花朵。
娇艳[yu]滴。
任何人见到容白这样的眼神都不会耐得住的,她的眼眸之中有着果敢的无惧无畏,如同山间肆意的风穿堂而过,又有着连绵情意,总让人被这双满怀星子的眼眸深深迷住。
明艳又骄肆。
这是他从灵山救下来的花。
像极了他。
却又不是他。
容白仰着头看着哪吒,含情的上目线还有那张清冷绝艳的容貌被馥郁了冲击力,花开到艳时,是最美的。
“知道了。”
她都懂的,但还是喜欢哪吒这个最怕麻烦的人不厌其烦的在她面前细细说教。
嘴角甜的好似沁的出蜜来。
“在水镜前再试一次?”
容白扬眉,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哪吒会借机说这个。
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在水镜面前...她有些受不了,但哪吒偏爱这个调调,总想哄着她再试一次。
眼下哪吒又要走了处理他麾下事务,还有西行取经一事堆在一起,容白想起来她瞒着哪吒想要行的事,攥紧了哪吒的衣襟,缓缓的点下头。
他袍服的领[kou]微微有些敞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容白先一步吻上那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觉得有些渴。
水镜一开始的作用并不是这样,容白可以作证。
但现在只要她稍稍一睁眼就能够清楚的看着每一处细节究竟是怎么被哪吒如同面团一般的作怪。
还有她身上画着的一团一团的莲花花瓣,鼻尖是馥郁的莲花清香,身上是莲花图腾,身边是满湖盛开的莲花。
她无路可退,便是瑟缩一下还会下意识的往哪吒怀里躲去。
容白想要闭上眼睛,哪吒偏不让她躲。
最后最后,容白只想赶紧将这个水镜收起来,再也不见光,就听着哪吒吻在她的小痣上,红梅如同点缀晕开的胭脂,哪吒好似寻常一问:“小白。”
“你与我兄长有旧,与那黄鼠[jing]有旧。”
“那金蝉子呢?”
容白僵住,心跟着一起颤栗起来,被握紧的腰肢哪吒攻势还未停止,让她没防备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声。
她忽然明白,这就叫做贼心虚。
金蝉子。
竟然两次在下界提起金蝉子,都是在哪吒[kou]中。
这真是......奇妙的一种缘分。
“金蝉子身为如来佛祖二弟子,你可曾与他也有过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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