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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chapter 109 chapte……


chapter109

  黎里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她从未指望过燕羽自揭伤疤的行为能完全扳倒陈乾商。但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朴素地认为他的真诚能换来大部分公平理[xing]和善意的对待,至少让那鬼师栽个大跟头,要是能再无法露面最好。

  唐哲从专业角度告诉她,传播学上讲,燕羽其实做到了。支持他为他发声的占了六七成,且基本是真人网友。像陈乾商一个朋友发博说跟他一起游泳,知道他腹股沟有[rou]痣,况且燕羽时不时住在陈家,一起洗澡有什么稀奇;但很快就被骂到关了评论。

  而陈家那三四成的音量,有一半是真水军——陈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保守估计花销千万以上。

  黎里理智上感到欣慰,但那部分攻击辱骂燕羽的言论太脏,每一条都在她神经上剐。

  「被司机上了,讹上培养你的恩师,你是不是个人?」

  「你如今的成就谁教养出来的?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活该你被X!」

  「你他妈本来就是个gay吧,变态扭曲。被X很爽吧?真抑郁你怎么不去死,这年头什么人都来蹭抑郁。」

  「多少钱上一下,我是司机。」

  ……

  而燕羽回怼后的次[ri],有人爆料,说燕羽读书期间[xing]格乖张、不合群、和同学发生冲突,还凭地位和身份给校方施压,让受害者遭处分。

  一个根本没人评论的爆料直接上了#燕羽欺压同学#的热话题。

  黎里趁燕羽洗澡的功夫,偷看网上信息时,气得晕眩,发消息问唐哲。

  唐哲让她别担心,目前底下都是骂买热搜的。过去一年,燕羽的网络热度太高,神一样,这次很多人同情他。

  但唐哲也担心,怕未来会有人开始去撕扯他“污糟”“不堪”的一面。一来,有些人天[xing]就爱跟大众反着来,爱等“反转”。二来,很多人都有批判他人的[yu]望。如果此人比自己优秀,这[yu]望会愈发尖酸。所以这[bo]舆论最好赶紧过去,大众心中留个是非定论即可。拖久了,或许反而对燕羽不利。何况这本身就不是个光彩的事。

  另外,圈内人开始下场了。几个陈慕章阵营的琵琶乐手爆料燕羽目无师长,深受陈家之恩却恩将仇报。还都是些跟燕羽在各类场合打过照面的同行。

  唐哲说:「我那边实时监测着,有两三个公开发声了。不是有名的人物。还没太多人关注到。但,这是在预热。」

  黎里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明天晚上,最迟后天,营销会开始推#业内人士评价燕羽目无尊长#这种负话题。」

  黎里:「他这是要拉帮派泼脏水?」

  「燕羽走出这一步,跟他们撕破了脸,绝对水火不容了。他现在的成就和地位、未来必定会到的高度,谁都清楚。这个位置的人,不仅不是他们阵营的,现在还明确了是敌人,怎么能忍?」

  黎里发寒:「我们不能做什么吗?我现在没空想什么圈子、势力。那些都是他认识的人,这么给他捅刀子,他怎么受得了?」

  唐哲:「别太担心,也有同行为燕羽发声,说他人品好。他人缘很不错。宫政之跟几位教授都说他礼貌尊师。不过,如果持续发酵,变成两方阵营对攻,影响会不好。他可能会变成一些人眼里‘惹事’的那个。这也是为什么各类圈子里被欺压的弱势者不会发声;发声会成为公敌,被驱逐,为整个圈子不容。」

  他说:「目前还是尽量降热度。在对我们最有利的时候迅速收兵。但陈家名誉损失太惨重,他们想往回拉,会持续下黑水打长期战。就怕燕羽[jing]神撑不住。毕竟一百万个真网友里哪怕只有一两成反对辱骂,那也是一二十万人呐。普通人都难以承受。」

  黎里还想说什么,听到浴室开门声,反扣手机,看向书本。

  燕羽出来后,倒进了沙发。

  黎里假装看了会儿书,才回头。他蜷在沙发上看手机,白光印在他脸上眼底。

  “燕羽……”

  他眼珠看向她,明白她意思,将手机屏幕转过来:“我在看谱。”

  黎里放下笔走去沙发旁,坐在地毯上。

  燕羽将手机放下,看着她:“怎么了?”

  因他躺着,黎里稍稍歪头与他对视。燕羽的眼睛很清澈,很安静,像没有杂质的湖水。他这几天话少了许多,比话更少的,是睡眠。

  “吃药了吗?”

  “嗯。”

  “但还是不想睡。”

  “嗯。”

  “看过网络是不是?”

  他不想骗她,点了点眼皮:“就看了一点,不多。”

  其实,黎里每天都截图给他看那些支持的留言:“好吧。那你要记住,有很多支持你的人在。不能只记着骂你的人。”

  “我知道。”他说,“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在等。”

  这几天,有一些受过类似伤害的人开始发言。但跟陈乾商有关的,没有。

  黎里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他眼神渐渐放空,有些发呆。他这几天睡眠太少,稍一不经意,眼神就变得又直又愣。

  “燕羽?”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安慰自己……”他轻声,“就觉得,这个世界和我想得很不一样。”他很淡地笑一下,“不过,这个世界从来就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又想去玻璃世界了吗?”黎里问。

  燕羽没讲话了。她又唤了他一声,他很轻地摇了下头:“你不是说,玻璃世界里没有你吗?”

  黎里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过去,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他拿面颊贴了贴她的手,转头将眼睛埋进她手心。下一秒,黎里感觉温热的泪淌进她手心。

  他其实本不想落泪,可她的手太温柔。

  黎里心如刀割:“都会过去的。他们攻击你,是因为害怕你。你已经很厉害了。知道吗?”

  他起先没做声,过了会儿:“黎里。”

  “嗯?”

  “你能不能抱我一会儿?”

  黎里爬上沙发,将他抱住。燕羽搂住她,闭上眼睛:“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可那一晚,他又没能睡着。[jing]神疲惫急需睡眠,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黎里也失眠了。

  忽然之间,她像回到了那个冬夜,江州的台球厅。就是当初那种感觉,你以为只要努力,只要勇敢,只要坚持,只要咬着牙吞了血地先前走,就能挣扎出一个豁[kou]来。可实际上,这世界的浑浊远超你预料,总有人拿[bang]子砸向你、脏水泼向你、鞋底踩踏你。

  在当初的台球厅,她可以发疯,一颗台球狠狠砸回去。

  可如今,找不到网络的喷脏对手;即使有,也无能为力。因为你不能跳进满是脏污的泥潭里跟那些垃圾撕扯滚打。

  来帝洲这么久,她竟怀念江州了。

  ……

  陈家宅子所在小区位于帝洲东边繁华地带,隐匿于大片绿林人工湖中,俨然世外桃源。豪宅别墅,[cao]坪花圃,入住之人非富即贵。

  六点钟,晚饭时间,传来门铃声。保姆杨姐去开门,见到站在门[kou]的年轻女孩,愣了:“您找哪位?”

  黎里微笑:“陈乾商。”

  杨姐从未见过登门之人直呼老板大名,疑是桃[se]问题,道:“我去问下。”

  “不用问。”黎里鞋都不换,踩上了几万一平的法国地砖。

  她顺着人声走到餐厅,一家四[kou]正准备吃饭,两个保姆在一旁添汤倒酒。几人见她突然冒出来,都惊了惊。

  杨姐为难:“她直接进来,说找陈先生,拦不住。”

  章慕晨皱眉:“你有什么事吗?”

  黎里不理她,走到长桌另一端,坐到陈乾商的正对面,眼神利利迎视:“想蹭[kou]饭吃,陈老师赶我走吗?”

  陈乾商笑笑:“杨姐,来了都是客,添饭。”

  黎里冷看他演戏,同时吸一[kou]气,将发抖的膝盖摁下去。

  杨姐盛了饭来,跟另外几个保姆离了餐厅。

  章仪乙不喜欢丈夫这处置方式,皱了眉:“你怎么找到这儿,怎么进来的?”

  这小区安保很严,进外人必须电联业主。

  “找你们家挺容易,跟着放学的陈慕章就行。”

  这话一出,几人脸[se]稍变,可黎里接下来的话更刺激:“至于这上等人的地方,我怎么进来的……你们这儿有个保安是我哥哥狱友的亲戚,打个招呼就进来了。”

  陈乾商淡定些,从容道:“开门见山吧。小姑娘,我知道你为燕羽鸣不平。但我的确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他那时高烧,脑子糊涂,强.暴他的人确实是司机,你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啪!”

  黎里抄起筷子砸向桌面,杯盘砰响,汤汁四溅。

  几人皆变[se],没料她这么疯。

  热汤飞溅到陈慕章袖子上,他嫌恶开[kou]:“这是事实!他有病你也有病?”

  “你真信你老子的屁话?”黎里一句话刺激得陈慕章嘴角[chou]搐,“你对外还声称是燕羽[sao]扰你,你才反击,这话你自己信吗?”

  陈慕章没料心思被看穿,脸[se]骤变,而陈乾商跟章仪乙同时盯向儿子。

  黎里凉笑:“看来你爸妈你妹还不知道呢,你喜欢燕羽,痴恋到[sao]扰他。父子俩一样龌龊,怎么不凑一对呢。”

  陈慕章一声不吭,他父母脸[se]紧绷;章慕晨愤怒至极:“你听燕羽瞎编,他忘恩负义,我爸爸我哥哥都没有……”

  黎里冷道:“所以你是见过你爸游泳穿比基尼露腹股沟了?”

  桌上死一般安静。章慕晨羞耻道:“你讲话真下流!”

  “下流的是你们。”黎里扭头看章仪乙,“师母清楚吧,当年是你把他送去奚市医院国际医疗部,找你家的世[jiao]郑天齐抹掉了医疗记录。”

  陈慕章和章慕晨听到世[jiao]伯伯的名字,又看父母亲神[se],察觉了不对。

  而章仪乙眼见脏污在孩子面前揭开,又发现儿子竟也是同[xing]恋且纠缠燕羽,刺激跟教养在她身体里冲突,既想撕破脸又撕不破,一下根本做不出反应。

  唯独陈乾商风[bo]不动:“编造这种东西,就想给我定罪?你今天来,如果是为了讲这些,不欢迎。请回吧。”

  “让你的那些人,你的同僚朋友学生,你的公关水军,都停手。”黎里说,“你明明知道他抑郁自残,是想[bi]死他?”

  陈乾商拿纸巾擦了下手,微笑:“小姑娘,我和我妻子辛苦付出,培育他成才。他不说报恩,转投别的师门;还恩将仇报,污蔑我,给我的名誉造成这么大的损害。”

  他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原定于最近的几个活动跟会议,竟有半数的主办方委婉表示,怕现场有人闹事,为他安全考虑,希望他“保护自己”——暂不出面。等风[lang]过去下次再合作。

  “我稍稍反击,是正当防卫……”他话音未落,咔!咔!咔!刀片一格格出鞘。

  黎里手中一把壁纸刀,刀刃寒光直闪。

  “我这一年脾气好了很多,很久不生气,不发疯了。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在[bi]我发疯。”她捏紧壁纸刀,在那意大利手工的名品餐桌上一刀切割下去,划出深长的刻痕。

  章仪乙怒斥:“你什么素质教养?陈慕章,叫保安来!把这垃圾赶出去!”

  可陈慕章没动,发着呆。

  黎里看她一眼,抬起刀,划第二道深痕:“师母,我刚进小区的时候想,难怪上等人有素质有教养。住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没素质?可我有个混子朋友说,有钱人的教养是虚伪的自保。因为底层人什么都没有,[bi]急了,可以为了一[kou]气,舍掉一条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有钱人就不一样了。”

  她起了身,刀刃划上[jing]美的墙纸、餐边柜,所到之处留下一串翻裂的刻痕,“房子、车子、别墅、字画……拥有太多。没了命,就无福享受。所以在外头得扮出个好人样儿,免得撞上疯子,划不来,对吧?毕竟,穷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偏偏有钱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死,怕死了。”

  章仪乙竟一声没吭。

  陈乾商居然还能吃菜,道:“你不也舍不得燕羽吗?”

  “是啊,所以他没了,我就光脚了。”

  陈乾商筷子一顿,抬眸。

  黎里停在桌边,盯着他。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疯的一件事,比砸台球还疯。可被[bi]到绝路,走投无路了。害不害怕都顾不上了,像忽然就有了黎家的疯血。

  以前她觉得不值。发疯没用,做什么都没用,然而你又是个人,有血有[rou]的人。哪怕低头无数次,忍耐无数次,也终究有低不下去的头,咽不下去的气。旁观者说,多大事儿啊,放下就好了。可活人放不下的,能放得下是死人:都躺棺材里了。

  她隔着长桌,看陈乾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眼里的疯狂绝望和仇恨,让他莫名生寒,让他信了,她说的是真的。

  他没说话,陈慕章像突然醒过来,嘲讽:“的确,不值得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黎里:“偏偏就是我这种人,能往你头上浇屎。粪水好喝吗陈慕章?”

  陈慕章气急败坏:“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他要不是生病,看得上你?以为一个地方出生,你们就是一类人了?你什么东西配得上他?”

  这话将他心思彻底暴露,他妈妈妹妹同时惊愕。

  黎里:“他生不生病,都看不上你。”

  陈慕章恼羞成怒。

  黎里说:“我宁愿不认识他,接触不到他,只要他不经历这些,不生病。好好活着。”

  如果没有这些,他会是什么样子?应该还是安静温和的,但冷淡少一些,微笑会多一些。

  是啊,她愿意用他不会认识她,不会爱上她,去换他没有经历这一切,开心努力地弹他的琵琶。过他的幸福人生。

  她甚至愿意,他现在忘了一切,忘记受过的一切伤害,重新开始,有健康的人生,辉煌的未来;哪怕忘了她,和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要他活着。

  想及此处,她心都酸了,咽下去,冷道:“这就是我和你这种人最大的区别。”

  陈慕章气极反笑:“我这种人?”

  “对,你这种人。”黎里嘲讽,“拥有一切,却没有哪怕一丝真正的良善。光鲜亮丽下包裹着最自私恶毒的内心。在我面前,你应该自惭形秽。标榜高贵、教养、名门,却最自私、虚伪、势利;认为底层都是愚民贱民,世界就该按你们的规则运行。不会的,只要我们这种人在,世界就永远不会听命于你们。”

  章仪乙忍无可忍:“这里不欢迎你,请回!没赶你,是给你留了面子。叫你在我家说出一堆大言不惭的话。小姑娘,你真当陈家章家是吃素的!”

  “那就拼一下,看谁更豁得出去。”黎里说。

  章仪乙嫌恶皱眉之际忽瞪大眼睛;另外三人也同时愣住。

  黎里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院子漂亮的[cao]坪。而[cao]坪上竟齐排走来十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为首的程宇帆戴着墨镜,跨着个肩,叼着根烟,走到玻璃窗前敲了敲。他轻蔑挑眉,对着屋内的人吐出一[kou]烟了,将烟蒂摁在玻璃窗上。

  年轻男人勾唇一笑,走了。他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眉上脸上留着疤的,纷纷冷眼朝屋里瞥上几眼,垮[dang]着离开。

  章仪乙呆若木[ji],不知这一群二流子是怎么进这管理森严的小区,竟还堂而皇之如她家院子的。

  黎里始终没回头,背对窗外,淡看他们:“你们说,这世上的杂[cao],杀得死烧得尽吗?”

  餐厅内鸦雀无声,陈乾商缓缓一笑:“小姑娘,你有我这句话:我们一家人不会在任何公开或私下场合说燕羽一个不字,不会在网络公关上再对他做任何动作。”

  黎里笑了,起身说了一个字:“乖。”

  像说一条狗。

  她将那壁纸刀扔桌上,出了门去。留下一墙一桌的划痕。

  陈乾商脸[se]发黑。章仪乙开[kou]:“你们俩上楼去。”

  陈慕章兄妹俩没动。陈乾商一个眼神,两人起身离开。

  “她是个什么东西?”章仪乙发怒,“她家里干什么的!啊?”

  “她爸喝药死了,他哥14岁捅死个城管,一家子亡命之徒。”

  章仪乙哑[kou],又咽不下去:“让她闭嘴!”

  陈乾商冷道:“一群混混,还有个监狱里的疯子哥哥,能闭几张嘴?这些人就跟院里的杂[cao]一样,今年喷了杀虫剂,明年还有。犯不着。都是帮垃圾可怜虫,搭理干什么。”

  “干什么?”章仪乙冷笑,“暑期那么多研讨会展演会,一半的拐着弯儿让你不去。这件事影响大到天了!协会又马上换届选举,这关头出这档子事!”

  陈乾商心虚,脸皮一抖,但镇定道:“没证据,出不了结果。也就一时的舆论,等风头过了,能翻回来。”

  “你够天真的。舆论差到快社死了。选举四年一届。这次人家势必把你拽落下来,你是板上钉钉的失力了。我看你翻得回来!”章仪乙道,“不管怎样,网上先别搞事了。现在都在支持他,这个关[kou],怎么黑他都是给自己招骂,持续曝光没好处,消停吧!等后面再看。”

  陈乾商绷紧脸颊。燕羽这一刀,是捅得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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