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的皇后堂妹 松柏×封禅×谋夺后位
天[se][yin]沉,六宫命妇在武媚娘的带领下举行了祭祀地祇的彩排。
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众人无不拱肩缩背,冻得瑟瑟发抖。
武婧儿站在命妇们中间,耳尖的她听到不时有人抱怨天气寒冷,想念高枕软卧。
武婧儿小幅度地跺了跺脚,她们这些命妇跟着行礼,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动不动。山顶的冷气仿佛能把众人的血[ye]冻住。
回首这两三月来,封禅队伍所经之地,入冬庄稼被踩踏,树木被砍或当柴火或搭帐篷,百姓穿上最好的衣裳被拉来歌功颂德,武婧儿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泰山封禅就是一场帝王和公卿大臣的狂欢,但这给沿途的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武婧儿顺着指引,犹如提线木偶般跪、起、拜。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最前方的武媚娘身上。
李治是首献,但他身体不好,就只有武媚娘顶着寒风过来,一丝不苟地走完全部的流程。
结束的那一刻,六宫命妇们忙捶肩敲腿,活动手脚。一旁待命的丫鬟仆妇纷纷送上汤婆子,并为主人披上披风,带上风帽,百般呵护。
唯有武媚娘与众不同,皇后的品服繁杂但并不保暖,她仿佛不怕冷般,笔直地站着,就像一棵独面暴风雪的青松。
鹤立[ji]群。
武婧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个词语,她突然笑了。
这哪是鹤,分明是凤凰嘛。
由于随行之中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命妇,武媚娘得知这次彩排没出什么问题后,就立马解散队伍,让众人回去。
彩[se]的肩舆如同一只只飘然的蝴蝶,贴着石阶蜿蜒而下,给黄褐[se]的社首山勾勒出几笔生气。
武婧儿带着侍女,避让一边,让年纪大的命妇们先过。命妇们走得七七八八,山顶又恢复了肃穆。
武婧儿就要带人离开,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跑来,说皇后有请。武婧儿回头,瞧见武媚娘朝自己微笑。
武婧儿走过去,关心道:“娘娘,你冷不冷?”
武媚娘伸手出,握住武婧儿的手,然后松开,朝她得意地粲然一笑。
温热柔软的手带着微微的[chao]意。
“我自幼不怕冷,这天气算什么。”
武媚娘说这话时,只见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照在祭坛之上。
“好兆头。”
武媚娘见状喜不自胜。这次的泰山封禅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容不得一丝差池。今早见天气[yin]沉,她心中担忧,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武婧儿笑道:“是啊,金光破云照在祭坛之上,皇天后土有灵,保佑我大唐风调雨顺,百姓安泰。”
“皇天后土保佑。”武媚娘重复,又道:“三姐姐,你陪我一起走走。”
武婧儿略落后武媚娘半步,两人下阶梯,前导后从的宫女内侍离两人有一段距离。
寒风似乎被阳光暖化了几分,枯黄的杂[cao]即将萌发,两侧的松柏苍翠巍峨。
“我刚才见你闷闷不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五感敏锐,自然听到彩排时命妇们的牢[sao]。她虽然意志坚定,但也想从别人身上寻找认同。
她觉得所接触的女[xing]当中,唯有武婧儿能懂她。但武媚娘回头看人时,却发现了武婧儿神[se]颓靡,丝毫没有她以为的激动。
随着武媚娘威仪加重,武婧儿也在调整对武媚娘时的心态。
俗话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两人目标一致,利益一致,是姐妹,更是盟友。
武婧儿认为在权利的漩涡中,二人应该开诚布公,至少她要对武媚娘开诚布公。
“我只是觉得封禅有些华而不实,劳民伤财。”武婧儿对武媚娘耳语道。
我不是针对你一人,而是针对你们夫妇二人。
“娘娘为泰山封禅,震古烁今,开天辟地。”武婧儿顿了顿,又描补了下。
武媚娘听了,突然大笑起来,只笑得武婧儿满脸疑惑。
武媚娘直摇头,拍拍武婧儿的肩膀道:“夏虫不可语冰。”
啊?
“娘娘你什么意思?”武婧儿一脸懵[bi],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就成了夏虫了呢,她觉得自己至少得是个青鸟。
武媚娘给了武婧儿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武媚娘所忧是武婧儿对自己做亚献的态度,怕她也觉得亚献由公卿大臣做是天理。
如今听她言语,分明就是一个只知干活心怀百姓的能吏,一点都不懂争权夺利。
武媚娘觉得自己自寻烦恼,故而大笑。
山顶寒风强劲,环境恶劣,山崖之上的松柏均是生得一侧茂密青翠,一侧稀疏干瘪,两侧硬凑在一起,显得别扭又滑稽。
“你在看什么?”武媚娘顺着武婧儿的目光看去,只见松柏扎根在山崖之间,迎风而立。
武婧儿指着一棵松树,对武媚娘说道:“娘娘,你看那两侧的树冠像不像这世间的男人和女人。”
武媚娘闻言,沉吟半响。她俯视山脚下的松柏林,错落有致,树冠平整如华盖。
“山顶和山脚不一样。”武媚娘言辞之间有些疑惑。
武婧儿闻言,嘴角弯起,像刚才武媚娘对待自己那样,拍拍武媚娘的肩膀,叹道:“夏虫……你懂的。”
武婧儿挟千年后的知识扳回一局,但她终究不敢直言嘲笑武媚娘。
武媚娘拂开武婧儿的手,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不在意的神[se]:“故弄玄虚。”
“大后[ri]你给我高高兴兴地行祭祀礼,不然你就等着瞧。”
“啊……遵命。”
武婧儿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封禅已定,那就要好好地去完成,对武媚娘的命令倒没有抵触。
正月初一,李治在山下祭祀昊天上帝,然后带领公卿大臣登上泰山。次[ri],李治封玉册于登封坛,礼毕返回斋宫。
正月初三,李治率领文武大臣降禅坛祭地。初献礼完成后,武后率领六宫内外命妇一步步登上台阶,走到禅坛前。
天地肃清。
内侍们执着彩绣辉煌的帷幄,在寒风中飘扬,发出唰唰的声音。
六宫命妇按品服装扮,一看望去,仿佛是为天帝祝寿列队而进的仙娥。
众人皆屏息凝神,武婧儿郑重起来,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激动来。
房屋瓦舍匍匐在脚下,苍天仿佛触手可及,北风冷冽似[yu]吹去人身这具残蜕,灵魂飘飘乎似与神灵共舞。
武媚娘雍容肃穆,威仪天成,六宫命妇被其感染,仪态变得更加端庄,脊梁变得更加挺直,就像一群整装待发的武士。
社首山一片肃穆,但山脚却窃窃私语,犹如闹市。
公卿大臣聚在山脚下,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议论,挤眉弄眼,脸上表情不一,有鄙视、有疑惑、有嘲笑、有惭愧、有叹息……
议论的内容就是那队在社首山行祭祀礼的女子,哪怕里面有他们的母亲妻女姊妹。
在百僚看来,治理天下自古以来是男人们的活计,女人沾染一点就是牝[ji]司晨。
这封禅更是女人碰不得,可惜武后强悍,迫使皇上同意让女子与他们同列。
好好的泰山封禅,就让这群女子祸害了,此事注定要被后世嘲笑。
武媚娘自然知道百官心里想了什么,但她不在意。祭祀地祇,自然需要她来。
一个个自称学富五车,天天说着[yin]阳调和。实际上,这群人把这这世间的权利把得死死的,容不得女人碰触。
武媚娘算是看透了,这世间的天下就是男人的天下,哪怕天下之中有一半是女人。
但凡有女人想出头获得权利,就被所有的人从道德、礼仪、律法、[jing]神、身体等方方面面进行打压。
她武媚娘现在做的事情和之前公卿大臣做的一样,但只有她招致了众人的非议。
武媚娘在权势这条路上,每往前探出一步,就对这世道的不公感受深一分。
困顿之时,她有时觉得像贺兰敏月那样也不错,天天傻乎乎不用想东想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珠玉,朝政自有那群男人担忧。这样哪一点不好?
但想到此处,武媚娘就会猛地回过神来,史书上历历在目,墨迹未干,那群男人犯了错,这苦果多是女人承担。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①
与其做华美笼子的金丝雀,武媚娘宁愿清醒而烦恼地活着。
脚步探出,她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或许是刀山火海,或许是万丈深渊,但这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祭祀完地祇,武媚娘的眉眼更加刚毅,内心更加坚定,仿佛是地祇聆听她的祈祷,赐予她无上的力量。
李治素来体弱,但在封禅一事上,他的身体没有拖后腿,寒冬腊月从泰山上来来回回,仍没有病倒,真乃奇迹。
顺利完成封禅,李治心满意足,宣布大赦天下,改麟德三年为乾封元年,蠲免了封禅队伍所经地区及泰山附近的赋税,大宴群臣,与天下同乐。
李治在前面与官僚欢庆,武媚娘在后院举杯与六宫命妇同饮。即使是一路上因封禅终献人选一事,对武媚娘心存芥蒂的纪国太妃,曾经太宗韦贵妃,也由衷地敬了武媚娘一杯酒。
纪国太妃年纪大了,喝了几杯酒,就有些晕乎乎,看着武媚娘一身气势,内心嗤笑一声,怪不得太宗皇帝不喜欢武媚娘。这气势都把李治压下去,直追太宗皇帝。
歌舞笙箫,觥筹[jiao]错,泰山封禅洗去六宫命妇身上铅华,欢乐的气氛又重新感染诸人。即使是政见不合的家族主母也乐呵呵地与对方吃上一杯酒,只除了魏国夫人贺兰敏月。
武媚娘越是众星捧月,光耀灼人,贺兰敏月心里就越憋屈。
贺兰敏月从母亲死后,就怨恨上了武媚娘。若非武媚娘赶她娘出宫,她娘也不会病入膏肓而亡。
贺兰敏月在李治面前说了几句武媚娘的谗言,就被李治岔过去。有一次,她多说了几句,李治罕见地给了她冷脸,晾了贺兰敏月几天。
贺兰敏月心惊胆战生怕失去帝王宠爱,小意逢迎,送汤送水,主动给帝王台阶下,才把这件事圆过去。自此,贺兰敏月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武媚娘坏话。
谗言之路行不通,贺兰敏月开始思考其他报复武媚娘的方式。
最畅快的报复方式,那就是夺了武媚娘后位,自己登上皇后之位,让武媚娘靠自己的施舍过活。
上一次上官仪废后事件,让贺兰敏月察觉到武媚娘的后位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稳固。
既然能废第一次,那就能废第二次。
第一次若武媚娘走得慢点,说不定就成功了。
现在皇宫之中遍布武媚娘的耳目,武媚娘已经有了准备,现在再走上官仪废后的路子,恐怕就不行了。
贺兰敏月有几分小聪明,[ri]思夜想终于让她想出一个好主意。
她要照抄武媚娘永徽六年封后的作业。她可是当年废王立武事件的旁观者,一应流程都清楚得很。
在贺兰敏月看来,武媚娘当年能成功封后,无非是两个条件:第一,皇帝宠爱;第二,朝中要有人。
她贺兰敏月正值妙龄,容貌比当年的武媚娘还盛,这帝王宠爱她是不差的。
至于朝臣,她有兄长,兄长结[jiao]了一些朋友,均是文采斐然之辈。
贺兰敏月信心满满,畅想当上皇后光耀门庭为母报仇的快意生活。
众所周知,学渣即使拿到学神的答案也不一定能抄对,比如把B炒成13,把雪峰山抄成雷锋山,把π抄成70……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简单的抄写都能出错,更何况还是实践?
学渣和学神差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眼睛后面的脑子呀。
贺兰敏月一脸得意地将自己[ri]夜想出的方案私下里给兄长贺兰敏之说了。
贺兰敏之听了呆若木[ji],随后一脸关爱傻子似的摸摸妹妹的头,有气无力道:“想得很好,以后不要想了。”
“这事[jiao]给我去办,你只管听我的。”贺兰敏之最后道。
贺兰敏月愤愤道:“我这计策分明很好嘛。”
贺兰敏之叹了一[kou]气,闭上眼睛,道:“咱们还差关键的一环。”
“什么?”贺兰敏月追问。
“皇子。你若是有了皇子,这个计策的成功率能有七八成。”贺兰敏之惋惜道。
贺兰敏月脸[se]一红,讪讪道:“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陛下现在召幸我的[ri]子比之前少了一半。”
笙箫之声拉回了贺兰敏月跑远的思绪,她端起一杯酒,面上若无其事,喝了下去。
登高必跌重。
这是贺兰敏之告诉她的话。
贺兰敏月告诫自己一定忍耐,静待时机,她一定会为阿娘讨回公道。
这个时机伴随着两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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