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早上七点半, T市中心医院ICU外，不仅聚集着几个从老家赶来见王岐最后一面的亲人，还有外卖平台的领导以及T市本地的官方媒体，所有人都在等着见这个年轻男孩的最后一面。
病房外, 没有人说话, 只能听见一声声抽泣声, 老家来的亲人都红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道紧闭的门。
ICU病房内，王岐的父母站在病床前, 母亲一下下摸着他的脸，哽咽着说道：“妈妈留不住你, 你别怪妈妈。”
王岐父亲一手护着妻子，一手摸着儿子的手，忍了忍即将落下的眼泪，同样说道：“儿子，爸爸帮你做了个决定, 爸爸相信你一定能理解, 爸爸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 你以后好好的，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妈。”
说到后面, 他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到医生过来时, 他主动拉过去妻子。
“可以了大夫，别误了时间。”
王岐母亲险些瘫倒在地, 但还是紧紧跟在病床后面。
病床一推出病房，从老家来的亲人瞬间围了过来。
一瞬间, 病床无法前行, 走廊里充满悲伤哀切的哭声, 以及亲人殷切的呼唤声。
媒体记者在最外围，尽量做到记录时不打扰到家人，外卖平台的领导也紧紧关注着王岐的父母，他们来这边的目的，一方面是送送平台的骑手，另一方面就是要做好家属的抚恤工作。
眼见时间越来越接近八点，医护人员只能继续把人向手术室推。
病床一动，王岐母亲就扑了过来。
“你要回来看看妈妈”，王岐母亲脸贴着儿子的脸，泣不成声，“记得回来看看妈妈。”
王岐父亲过来拉起妻子，病床继续向前，夫妻俩和一众亲人跟在后面，等到人要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忍着悲痛抱紧妻子，不再向前。
“你放开我！”王岐母亲使劲地挣开丈夫，向前跑了一步又被人从后面抱住，“你放开我，我要看我儿子！”
尖利又充满绝望悲痛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头皮发麻，忍不住也跟着落泪。
王岐父亲紧紧抱着妻子，嘴唇贴着她的头顶，“别去，别让儿子担心。”
一种压抑到极致，泄漏一点都让人忍不住心发颤的声音自王岐母亲喉咙里发出，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推进手术室，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从此和自己走向不同的世界。
手术室的门在众人眼前关上，原本还能勉强站着的王岐父母终于跌倒在地，手揪着胸口的衣服，一脸茫然的大口喘着气，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手术室内，不仅有中心医院的医生和秦楚文两个，还有另外两个其他城市过来取肝脏的医生。
麻醉医生正常进行了麻醉诱导和气管插管，一切准备就绪，所有医护人员站在离手术台不远的地方向王岐致敬。
八点，器官移除手术正式开始，秦楚文和王医生亲自操刀摘除王岐的心脏。
同时，在中心医院的其他手术室内，五个不同科室，终于迎来新生的患者也被推进了手术室，而远在百公里外的B市和另一个城市，心外科和肝胆胰外科也在做着术前准备。
八点三十分，心脏顺利摘除，快速放进装有心脏保存液的密封袋中然后放进装有冰块的冷藏箱，并且又在上面敷上一层冰屑。
心脏装箱完毕，秦楚文和王医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手术室，剩余的后续工作，就留给了本地医院的医生。
早在今天早上，得知直升机无法过来后，B市三院和T市中心医院就已经和两地交管部门取得了联系，秦楚文和王医生提着冷藏箱出来的时候，T市的交警已经等在了外面，两人把冷藏箱放上车，这边秦楚文车一启动，负责开路的交警就率先出发，警笛的声音瞬间响彻整条道路。
因为联系了交管部门，自然就有记者跟在秦楚文的车上进行实时直播，同时，交通广播也对这场生命接力进行了报道。
临近假期，高速上本该是一片拥堵的情况，但当秦楚文的车跟随交警出现在高速的时候，通往B市方向的高速路上，所有车辆自动排成两排，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距离B市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的时候，王医生和同属心脏移植中心的同事联系后，齐阳被推进了手术室。
到了T市与B市的交界处，过了收费站，T市交警与B市交警顺利交接，接力护送秦楚文的车顺利通行。
交警在前面开路，秦楚文在后面跟，路上的车自动让行，但也免不了有那么一两个不配合的。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辆白车依然行驶在原本的路线上，眼见前面的车避开，开车的男人笑道：“这倒方便了我们。”
坐在后面的女人说道：“不会罚咱们吧？”
她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按喇叭的声音，她降下车窗，左侧一辆车副驾的车窗也被降下，副驾坐着一个大姐。
大姐迎着风喊：“往旁边让让，后边有送心脏的车等着救人呢。”
后座的女人看了眼驾驶座的男人，男人说道：“让什么让？我开得快，不影响。”
“前面的车靠边儿！”
男人的话刚说完，开路的交警就出现在他们不远处，并且进行喊话。
“还是让让吧，反正咱们也不急。”那女人说道。
男人：“让什么让，就他们这些公职人员爱搞特权，都像他们这样，老百姓哪有活路？”
后面车里，王医生身体前倾看了眼情况，疑惑道：“这前面几个车？”
秦楚文：“应该不多。”
前面的车一直不让，在其他车主为秦楚文的车让出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开，惹得旁边的司机不停地按喇叭，脾气暴的直接降下车窗骂了起来。
越是这样，男人越不想让，心里还骂着别人多管闲事，愿意当别人的狗腿子，一点主见都没有。
喊话三次前面的车还是没有让行，交警终于失去耐心，其中一人加快速度，摩托很快追上前面的车，伸手敲了敲车窗，厉声道：“让路！”
刚刚还很硬气的男人顿时萎了，脸色讪讪地把车往旁边挪了一下，但旁边已经没有多少空地允许他的车汇入车流，无奈，其他人只能再次挪位置给他再让出一点空间。
之前第一个和他们沟通的大姐气的对这辆车拍了个照，“我非得让这车上的玩意儿出出名，什么东西这是。”
驾驶座上的人提醒道：“随便发别人的照片或者信息到网上是犯法的。”
“我知道，我会给打马赛克的。”大姐不甘心地说道，她拍完了又说，“这运心脏的医生是三院的吧？也不知道认不是认识咱大外甥女。”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说道：“没准真认识，她接触的人多，哪科都得认识几个。”
前面碍事的车移开，空出的地方刚刚够秦楚文的车通过，过了这一带，之后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B市，他们到B市的时候，齐阳那边已经开始开胸。
手术是李主任主刀，科室另一位副主任做一助，二助则是陈良，其余医生也是心外科的精英。
麻醉这边，吴主任亲自麻醉，同时谭哲和苏木也跟着上了台，体外循环这边也有两位医生在。
“问问秦楚文他们，心脏到哪了。”李主任说道。
有人立刻给王医生打电话，没一会儿就说道：“还有十分钟就能到。”
李主任这边得到确切的消息，手上的动作也更加麻利快速。
心脏移植手术复杂，时间又长，稍有一点差错，齐阳就会下不了台，所以在时机的把控上尤为重要。
苏木看了眼时间，心中突然有点紧张，现在整个手术室，都在等着那颗心脏，而心脏在秦楚文的手里。
她手忍不住攥了下，现在她没别的想法，就希望他一切都能顺利。
这十分钟的时间对正在台上的医生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但对苏木来说，却是非常漫长的十分钟，当有人说心脏来了的时候，她忍不住吐了口气。
吴主任转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摇摇头笑了笑。
冷藏箱被送进来，立刻就有医生接了过去拿出心脏进行修整。
秦楚文进来的时候，齐阳的心脏已经被摘除，王岐的心脏也放到了他的胸腔内。
手术方案早已定好，手术的人选也早已定好，外地归来的秦楚文换好手术衣后就揣着手站在一旁观摩。
李主任操作的时候自然地把操作的一些要点讲给身边的年轻医生，时不时也会提几个问题。
其中秦楚文被问到的次数最多，到最后李主任都忍不住说道：“我四十多岁才能主刀做心脏移植，现在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我发现我是真的老了。”
秦楚文笑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是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正在写麻醉记录单的苏木忍不住看他一眼，呦，他还会整这一套呢？
心脏移植手术，缝合血管尤为重要，每一针都要谨慎万分，每一针，都是关乎王岐的心脏能否在齐阳的胸腔里正常工作的关键，都关乎着这场生命延续的成与败。
是以我之命换你新生，还是两个人一起消亡，都在医生的每一步操作中。
血管缝合完毕，心脏复跳前，秦楚文拿出手机，应王岐父母的要求，记录下这重要的一刻，记录下他们儿子的新生。
在秦楚文的镜头里，属于王岐的心脏，在经过除颤后，在齐阳的胸腔里重新跳动了起来，每一次搏动，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希望。
他把视频发给了毛医生，等到手术结束后，毛医生发来了回信。
“王岐的父母看到视频就哭了，一直拉着我说他们的儿子还活着，没有离开他们。他们让我帮忙带话，他们想对接受移植的患者说，让他好好活着，好好享受生活，可以的话要吃最好吃的东西，去景色最好的地方旅游，组建最幸福的家庭，他们希望那位接受移植的患者不要有负担，他们很感谢对方能代替他们的儿子活着，他们不会打扰他，只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
秦楚文把消息隐去捐献者名字，转发给齐阳的父母，这对夫妻同样泣不成声，没人比他们更能懂对方的痛，可他们只能在心中说一句抱歉，另外再对着T市的方向深深鞠躬，其余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苏木在手术结束后又去打了两个无痛，上了一台剖宫产，一台急诊，等吃上午饭的时候，别人晚饭都吃完了。
她抱着秦楚文叫人给订的餐在手术室小餐厅狼吞虎咽，突然就感觉脸上贴过来一个有点凉的东西。
她垂眸看过去，是一瓶鲜牛奶。
她伸手接过，然后头也没回地说道：“你手术这么快就结束了？”
秦楚文笑着坐到她对面：“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木哼了一声：“除了你，谁还敢对我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秦楚文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看，把她看愣了，才拿了张纸把她嘴角的饭粒擦掉，笑着调侃道：“脸上也饿了？”
苏木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下嘴角，说道：“吃太快了没注意。”
秦楚文眼神暗了暗，伸手把牛奶拿过来打开给她：“补充营养。”
苏木皱了下眉：“一瓶喝不了。”
秦楚文极其自然地说道：“喝不了我喝。”
苏木手顿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挑了下眉，慢条斯理：“你我还用分彼此吗？”
说着他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苏木顿时觉得嘴唇有点痒，她抿了下唇，冲他招招手，秦楚文倾身凑过去。
苏木一手挡在嘴边，小声说道：“昨天还自闭呢，今天就又开始不要脸了，孙悟空都没你会变。”
秦楚文一把抓住她的手，也小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每天看见我都特别有新鲜感吗？”
苏木：“……”
她抽出自己的手，说道：“确实很新鲜，昨天我真怕你躲在被窝里偷哭，愁得我都没睡好。”
她眉毛抬了抬，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昨天有没有哭着喊妈妈？”
秦楚文又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你跟我回家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眼睛含笑，轻声问道：“你敢吗？”
苏木微笑：“你家床够大吗？我睡觉可不老实。”
目光相接，秦楚文眼里笑意直接满延伸到嘴角，说道：“两米乘两米二的床，你如果嫌小，可以换个更大的。”
“哎！”
突然一声喊，吓了两人一跳，苏木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低头扒饭，秦楚文从容地退回去，看向来人，温文尔雅地打招呼：“谭医生。”
谭哲几步走过来坐到秦楚文旁边，一脸笑地问道：“处对象呢？”
秦楚文笑笑没说话，苏木白他一眼，“知道你还过来？你自己没对象吗？”
“我这不是来关心关心我妹夫吗？”谭哲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看向秦楚文，“昨天半夜抑郁了？”
秦楚文：“……没有，只是当下有点感慨。”
谭哲一副很懂地拍拍他肩膀，“我懂，这女人有时候是不太讲理，咱们男人就大度点，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大不了以后她吃冰淇淋你就抢走一半，保准她气哭。”
苏木&秦楚文：“……”
他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物种？
谭哲就是闲着没事过来撩闲的，等确定秦楚文和他亲师妹没有遇到感情问题后，又挥一挥衣袖走了。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苏木想到昨天的事，忍不住问道：“你真没事？”
秦楚文忍不住笑：“真的没事，我清楚医生和患者的边界线在哪里，只不过当时那个时间地点特殊，深夜又是容易情绪低落的时刻，再加上看到患者家属那样悲痛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
苏木叹了口气，“就算见得再多，遇到这样的事想要平静也还是很难，不是谁都能做这样的决定的。”
秦楚文轻笑：“就像你说的，他们都是很勇敢的人。”
晚上下班，苏木刚出办公室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秦楚文。
他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她，“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说的，苏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想起来夫妻肺片还没做。
能买到的东西有限，就用牛肚和牛肉吧。
牛肚牛肉冷水下锅焯水，水开撇去浮沫，冲干净备用。
准备，八角，桂皮，草果，香叶，小茴香，肉蔻（用刀排一下）各十克，或者凭感觉。或者直接买卤肉包也行。生姜，料酒盐，适量。
锅里加水，放入牛肚牛肉，加入以上的准备的香料，大火烧开，转中小火卤一个小时，熟了后捞出晾凉。
在准备辣椒面，花椒粉，盐，芝麻，放碗里，起锅烧油，油热浇上去，然后加入酱油，盐，白糖，卤肉的汁，保鲜膜盖上放冰箱晾凉。
牛肉牛肚切薄片，拌点香菜或者香芹，不喜欢就不加。
把料汁倒在切好的牛肉牛肚上，再加点花生碎，就OK了。
这么晚了，姐妹们当做宵夜，配个啤酒或者酸梅汤吃吧，主食就搭配面条好了。
（夫妻肺片还要放牛心，牛舌什么的，但是市场上真的很少买到。）
我们这里封小区了，你们那里怎么样？有准备物资吗？如果有需要的姐妹不知道准备什么我也可以列个清单做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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