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季大少爷挑衅洁癖未半而被强塞一堆英语试卷。
林竞已经决定在他走之后,要把床单被罩全部换一遍,于是也不赶人了,主动扔过来一个笔袋:“好好做题!”
季星凌:“……”
等一下,我觉得这情节发展好像不太对。
林竞把灯调到最亮,自己端起饭盒坐到书桌角落,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数学。季星凌几次三番想为自己申请一点自由权,都被学霸这争分夺秒搞学习的凛然姿态给震了回去,只好老老实实抓起笔,跟着一起看起了练习题。
小林老师布置的第一篇阅读理解长达半页试卷,上来就说Thefollowingtruestorywilldeeplytouchyoursoul,看起来对自己的内容很有信心,但季星凌认认真真观摩五分钟,也只能勉强看懂主角貌似是个非洲人,养了一群野象,soul是没指望deeplytouch了,睡意倒是被勾得如江水泛滥,还没做两页题,眼皮上就涂了502。
林竞蹲在床边:“喂,醒醒。”
季星凌眼睛都懒得睁,扯起嗓子大爷一样答一句:“嗯我在学,elephant。”
林竞表情僵硬了一下,忍着没笑场:“你要不要回家睡?”
季星凌扯过他的枕头,把自己的脑袋捂了起来,试卷里的非洲人催眠效果一流,他现在半步都不想挪动,正困得天昏地暗。
林竞抖开被子,免得大少爷又被冻感冒。季星凌的睡姿和性格一样自嚣张,一米八的床也能斜角占满,额前碎发凌乱垂下来,遮住大半眼睛,鼻梁高直,唇峰微微有些上翘,连睡着都是满脸大写的帅,不愧是校草你星哥。
但鉴于小林老师本人也挺帅的,所以并没有对这张脸进行多角度仔细欣赏,调暗床头灯光就回到书桌后,继续专心致志做作业——两份,反正季星凌的字如同狗爬,自己再用左手抄一份,老师应该看不出区别。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凌晨一点半,飘窗上摆的植物悄悄收拢叶芽,和窗外雨雾一起坠入梦境。季星凌睡得正沉,修长手指攥着鹅绒枕,看起来很想终身绑定这张舒服大床,林竞也就没有再打扰他,只给胡媚媚发微信汇报了一下——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毕竟“季星凌在我家睡得叫不醒来”这种事实在太让家长糟心,还是需要适度进行美化的。
而胡媚媚果然就被哄得很高兴,又给老公打了个电话:“小星去隔壁学习了,学到夜不归宿。”
季明朗比起胡媚媚,要稍微清醒那么一点点,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家儿子学习到忘我是个什么魔幻场景,所以只能猜测大概又是通宵打游戏的借口,但嘴上还是要对太太表示附和的,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回来之后,跟我去1302感谢一下人家。”胡媚媚吩咐,“听说小林的父母下学期就会搬过来,邻居关系要提前搞好。”
“没问题。”季先生满口答应,“我会提前准备礼物。”
在妖怪的世界里,还是有很多珍稀土特产,可以伪装一下送给人类的。
比如说很像水蜜桃的招摇山灵果。
比如说祝余草做成的火腿酥饼。
比如说鲛绡织成的丝巾披肩。
再比如说主动送上门,并且蛮横霸占床位的帅气麒麟崽——虽然1302的主人可能并不想要这份礼物就是了。
清晨六点,“叮铃铃”的清脆声准时响起。季星凌迷迷糊糊伸出手,习惯性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最后不得不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来,和床头柜上声嘶力竭的闹钟大眼瞪小眼,不是,这他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又过了十几秒,大少爷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在这间卧室里冒出来的,不应该是闹钟,好像是自己。
“……”
浴室里有轻微的电动牙刷声,是林竞正在洗漱。季星凌踩过地毯,靠着门框嗓音沙哑地抱怨:“你昨晚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我叫了。”林竞把毛巾挂回去,随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但你抱着我的枕头哼哼唧唧,死活不肯起来,所以我只好去旁边大卧室睡了一夜。”
“扯吧。”季星凌不屑地顶了一句,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才算稍微清醒了些。
“我没扯,我录像了。”
“咳咳!”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季星凌差点被呛昏,震惊道,“你这是什么不道德行为?”
“为了防止你像现在一样,死不认账的行为。”
“给我看看。”
“不给。”
“快!”
“不!”
两人在房间里抢了五分钟手机,动静闹得不算小,直到姜芬芳来才敲门才消停。季星凌单手把人压在床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恶霸威胁:“密码多少?”
“328971。”林竞被挠得哭笑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主动投降,“骗你的,没录。”
季星凌熟练解锁,很有素质地强调:“我只删自己的照片,不看你别的东西啊。”
林竞沉默了一下:“嗯。”
但大少爷很快就发现,这句保证委实多余。
因为小林老师的相册里除了教材笔记PPT,就是各种疑难题型,再或者还有大段大段的英语新闻截图,即便自己道德低下想偷窥隐私,实力也不允许。
学渣的照片,根本就配不上学霸相册里好几个G的浩瀚题海。
这是什么扑面而来的冷冷嘲讽,又是什么残酷无情的人间真实。
林竞推开他坐起来,笑着说:“留下吃早饭吧,我这有一次性牙刷。”
大少爷把手机丢回去,矜贵地应了一句,先在1302混完饭,又回1301冲了个澡,最后和往常一样踩着预备铃潇洒进学校,结果差点迟到——忘了上课地点已经搬到东山楼,还在纳闷为什么今天教室外面格外安静。而和他一样想法的人还不少,早自习前前后后来了七八个气喘吁吁喊“报告”的,折腾到最后,王宏余彻底没脾气了:“这一个个年纪轻轻的,都什么狗记性?”
全班默契惊人,扯起嗓子拖长音调,齐声答道:“学习压力太大。”
王宏余哭笑不得:“看看隔壁九中,人家才叫压力大,你们连晚自习都没上过的人,好意思在这跟我嚎。”
“王老师。”底下有人举手,“听说我们再过一阵也要上晚自习了,真的假的?”
“还没收到通知。”王宏余敲敲黑板,“行了,别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好好背书吧。”
季星凌稍稍侧过头:“哎,你知不知道老王的‘还没收到通知’,四舍五入就等于铁板上钉钉。”
“无所谓,宁三和九中一样,都是高一就有晚自习,我习惯了。”林竞翻开课本,找了根笔开始勾古文注释。
季大少爷从初中开始,这还是第一次拥有同桌,内心可能比较躁动,时不时就想凑过去说句话。林竞刚开始勉强能敷衍地回两句,到后面也被吵烦了,于是甩过去一本语文书:“全文背诵!”
季星凌:“……”
于一舟坐在后排,一直在百无聊赖地转笔,看到林竞扔书还被吓了一跳,以为两人起了什么争执。但万万没想到,下一秒,冷酷你星哥就开始二五八万地念起了“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还念得很他妈流畅,堪称高二一班一大清早灵异事件。
也不知道是这栋楼有毒,还是同桌有毒。
反正都挺惊人的。
搬教室的事圆满搞定,大家也很快就适应了有同桌的新生活,但王宏余想让全班静心学习的目的可能短期内尚且无法达成,因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山海校运会。
开幕式定在周六。周五下午,郑不凡拿着名单挨个通知,所有运动员要在明早七点准时集合,排队走方阵。
林竞:“……”
林竞警觉:“所有?”
“对。”郑不凡说,“正式比赛和趣味比赛的运动员都要参加入场仪式,人多好看一点,尽量别迟到。”
“等一下!”林竞拉住他,“除了走方阵,还有没有什么活要干?我可以义务帮忙。”
“应该没什么体力活。”郑不凡想了想,“也就举一下班级牌吧,本来王老师定的是罗琳思,可她貌似被临时抽去顶播音的缺,来不了了。”
“举牌归我!”林竞果断拍板,“季星凌我通知就行。”
“……好。”郑不凡在他的名字后面标注了一下,“那谢了啊林哥。”
晚些时候,几个男生又抬过来几大包红T恤,说是专门为本班运动员定制的,胸前印着漆黑“稳赢”,背后印着漆黑“高二一班”,还弄了个黄色的闪电标志,审美丑到绝。
于一舟翻捡两下,满脸嫌弃:“我靠,老郑你为什么要咒我们天打雷劈?”
全班哄堂大笑,王宏余刚走到教室门口,表情跟着扭曲了一下,不过又及时把笑憋回去,严肃批评:“于一舟,不准说脏话!”
下面依旧嘻嘻哈哈的,本来嘛,周末加上运动会,实在很难紧张得起来。这时刚好季星凌拎着几瓶水回到教室,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班服,也陷入短暂迷惑:“这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仇恨设计?”
这回连老王也绷不住了,草草安排两句就回了办公室,估计是打算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一次性笑够,只有郑不凡扯着嗓子喊冤:“闪电侠懂不懂,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
“忍了吧星哥,隔壁的更丑,我刚路过二班看到,一水鸭屎绿。”有男生笑着嚷嚷,“至少咱还红火。”
班服是郑不凡在网店统一定制的,这种东西顶多就穿两天,显然没必要物美,够价廉就行,拆开包装后一股纺织物混合油墨的诡异气味迎面扑来,娇气一点的女生,当场就捂着口鼻跑出去透气了。
季星凌也觉得这玩意实在劣质,于是胳膊肘推了一下身边的人:“哎,你怎么也拿了一件,不参加比赛的不用穿,快去还给老郑。”
林竞沉默片刻:“这是我的,我明天和你一起走方阵,郑不凡说了七点准时班里集合,你记得别迟到。”
星哥一听就很纳闷:“你又没报项目,走什么方阵?”
“罗琳思有事不能举班级牌,郑不凡让我临时顶缺。”
“老郑你怎么回事啊?”季星凌闻言很不满,转身大声问,“举班级牌的不都是女生吗,为什么这次让林竞去?”
全班瞬间安静,林竞眼前一阵发黑,想捂住大少爷的嘴也来不及,只好把求助目光投向郑不凡,期盼对方能和自己产生一丁点默契,先主动接下这一锅。
但那是不可能的,郑不凡神经粗到能当绑架麻绳使,显然不具备心灵感应的高端技能,立刻辩解:“没啊星哥,是林哥主动要求举牌的,不信你问他。”
季星凌:?
季星凌缓慢回头,非常莫名其妙地问:“你为什么要主动承接这个活?”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想积极为班级做贡献。”
“很傻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主动要求举牌?”
“季星凌你能不能闭嘴。”
“……”
偏偏郑不凡还要跑来解释:“其实举牌人员真没规定过男女,只不过约定俗成要女生,女生化个妆好看嘛,但男的也行,宋老师听完还夸呢,说林哥特帅,显得我们班贼一枝独秀。”
“是。”林竞硬起头皮,“我一定好好走,坚决不给高二一班丢人。”
季星凌越发迷惑,你是不是真发烧了,怎么这也能激昂热血?
但林竞目前已经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实在下不来。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里,总会有一些非常没有道理的二缺坚持,比如说现在,只因为季星凌每次提起趣味运动会时,都一副“傻逼才会报名”的嘲讽表情,林竞就死活也不愿意供出多人运球的事——宁可默认自己就是渴望举着牌子走在班级最前方。
“不行吗!”
“……行。”
小林老师厉害,小林老师牛逼,小林老师想躺着进场都行。
林竞有气无力趴在桌上。
生活过于多姿多彩,不想说话。
……
因为走方阵的队伍需要提前集合,校车有点来不及,所以季星凌早上六点半就来1302敲门:“跟我一起走?”
“好。”林竞今天起得稍微有些晚,匆匆收拾好书包,问他,“你觉得郑不凡那有没有多余的班服?我发了微信他没回。”
季星凌不解:“这破玩意你还想多要一件留做纪念?”
“没。”林竞也很愁苦,“我洗坏了。”
本来只想过一遍水,去去灰尘和味道的,结果这件衣服可能制作成本只有五块钱,印刷字当场就浮了起来,“稳赢”变成“禾心凡”,“高二一班”比较惨烈,只剩下一个大大咧咧的“二”,闪电标志倒是很结实,但并无卵用,更傻了。
季星凌:不好意思,容我先笑一会儿。
“就知道你是这反应。”林竞把书包丢进他怀里,自己蹲下穿鞋,“本来我还指望你高风亮节一下,能看在我是举牌门面的份上,主动舍己为人地换走这件奇葩班服。”
“不是,脏一点我能换,破了也行,但这实在太傻了你知道吧。”季星凌搂住他的肩膀,“不过没关系,举牌应该穿什么都行,去年女生还穿裙子呢,你就穿校服上。”
林竞暂时没辙,只有到学校后再看看。车走到一半时,郑不凡发来一条微信语音,絮絮叨叨六十秒,基本能精简成一句——班费有限,衣服每人只一件,没多余。
“我这件搅坏了,所以想问问。”林竞语音回他,“没事,凑活凑活也能穿。”
过了一会,郑不凡又发来60s一段话,季星凌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纳闷:“说什么呢,这么绵绵不绝?”
“班服的事。”林竞随手点开播放。
郑不凡周围环境可能有些嘈杂,所以嗓门扯得不小:“哦林竞你班服洗坏了啊,没事,举牌不要求服装统一的,穿什么都行。就是你明天去参加多人运球的时候可能得——”
林竞迅速卡断,双眼直视前方,假装无事发生过。
季星凌用非常吃惊的目光看他:“你报名了多人运球?”
“我没有。”
“我刚才已经听见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什么都没听见,郑不凡疯了。”
“……”
几秒钟后,没疯的郑不凡往群里扔了张运动员项目安排表,这下整个高二一班都知道了,学霸要去参加傻逼的多人运球。
其实按理说这事又不单林竞一个人干,不该有这么高的关注度,但架不住在所有参与趣味运动会的人员里,他明显最帅。山海校内的话题度大抵是这么排的,帅哥<学霸帅哥<要参加多人运球学霸帅哥,后者简直能起轰动效应。
于是等两人抵达学校时,连高一的学妹都在到处打听,趣味运动会的多人运球要什么时候开始,需不需要占位置。
季星凌已经笑了整整一路。
林竞目前处于一种比较超脱的状态,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俗称破罐子破摔,就很佛。
“放心,我一定准时来给你加油。”季星凌信誓旦旦。
“你没机会的,我和你的1500米同时开始。”
“那我就找个人来录视频。”
“你敢。”
“我又不录你,老侯也报了多人运球,我录老侯行不行?”
“不行!”
“哎你不能不讲道理。”
但很快,大少爷连“找人录像”这个步骤都省了。
因为校运会筹备处直接群发一条通知:应广大同学要求,明天下午趣味运动会的多人运球项目,在原有基础上延后一小时举行,请各班运动员注意时间安排。
林竞:?
这回的“应同学要求”,是真的很服从民意。因为广大观众尤其是女生,既不想错过季星凌的长跑,也不想错过林竞的多人运球——毕竟不管是在跑道上奋勇冲刺的帅哥,还是扛着球崩溃搞运输的帅哥,似乎都挺吸引人的,必须得去打个卡,所以几乎每个班的体委都被派到筹备处提出过申请,申请把男子1500米和多人运球的时间错开。
校领导可能事先没想过,一直毫存在感的趣味运动会居然还能有这么万众瞩目的一天,不说喜出望外吧,也高兴得差不多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不会产生场地冲突,于是大笔一挥签字同意,还特意抽调了两个摄影师,负责全程跟录,重点报道。
季星凌:不是我想笑,是这件事情它真的很喜感。
葛浩胆战心惊地挤进教室:“于哥,我怎么觉得林哥扛着班牌一声不吭站在那,下一秒就要打人?”
于一舟:“你先别说话,我再笑会儿。”
葛浩:“……”
天空艳阳高照,应龙很给面子地驱散了最后一丝雨云,才下班回家补眠。山海高中的运动会开幕式向来别出心裁,尤其是高一年级,往好听说叫素质教育百花齐放,往直白说就是一群中二少男少女的自我放飞,恨不得搭起戏台直接唱。而班级前面还有国旗队、校旗队、运动会会旗队、校徽队、会徽队、彩旗队,再加上主题方阵和各大兴趣社团,队伍浩荡蜿蜒粗壮,堪比国庆阅兵。好不容易轮到高二年级上场,一群人已经快蹲在主席台下蔫蔫睡着了。
“精神一点啊!”一班的体育老师叫宋韬,简短地吹了一下哨子,“要充分表现出当代青少年的活力知不知道,林竞……林竞你给我等等,跑这么快干什么,牌举反了!”
“……”
高二一班的门面·林默默退回来,把牌子调了个方向。
相比起高一的精心准备,高二明显就要自由散漫许多,王宏余坐在观众席,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他们连步子都给我走不整齐?”
“你们班不错了。”二班的班主任也很苦,“我们班那班服,那颜色,压根不能看。”
“老王你抱怨什么,你们一班效果多轰动啊。”旁边的老师跟腔,“全场都快喊破天了。”
这倒是实话,高二一班绕场一周,走到哪里,哪里的观众席就是一片尖叫。季大少爷耍帅上头,生生把运动员入场演出了粉丝见面会的效果,林竞可能比较嫌弃这种孔雀开屏的行为,再加上本身没什么经验,腿又长,于是扛起牌子走得飞快,以至于最后全班运动员不得不集体飞奔追门面,效果相当喜感。连主席台上的牛卫东也借口捡笔,弯腰在桌下隐没半分钟,据可靠目击者描述,教导主任当时笑得连肩膀都在抖。
林竞出师不利,决定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以后谁再提举牌,当场拉黑。
季大少爷觉得,他的小林老师可太可爱了。
两人第一天都没项目,所以走完方阵后就坐回观众席。这时候跳远和五十米已经开始了,许多人都跑去凑热闹,看台上有些稀稀落落。
林竞没来得及吃早饭,在书包里装了三明治和果汁,季星凌伸手:“分我一个。”
“你也没吃?”林竞在递餐盒之前,先塞过来一瓶免洗洗手液,一包湿纸巾。
很好,洁癖人设不崩。
“起太早没胃口。”季星凌擦干净手,自己拿了块三明治,“李陌远好像回教室自习了,你去不去?”
林竞拒绝:“其实我也没学到李总的忘我程度,放松放松挺好的。”
“那现在我能采访一下,你是出于什么心态要报名多人运球跑吗?”
季大少爷牌烧水壶,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梗看来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林竞索性硬杠:“我就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这项趣味运动,你有意见?”
“没有,不敢有。”季星凌抢过他的半瓶果汁,仰头喝空,“我保证,准时给你拉一个连的啦啦队,一班必须得赢!”
林竞:“……”
季星凌你这个人是真·无聊到炸天。
但季大少爷本人并不觉得自己无聊,甚至还对撩拨小林老师这件事情,有那么一点幼稚的乐此不疲,三不五时就要来讨人嫌地“趣味”一下。林竞可能也是被他活活吵出了毛病,内心深处居然对运球产生了一丝迫不及待——恨不能五分钟后立刻开始比赛,好让某人快点消停。
“趣味运球。”
“求你闭嘴。”
赛场上不时爆发出欢呼声,看起来比赛还进行得挺激烈。人一旦到了这个环境,哪怕本身对体育不感兴趣,也会被激发出争强好胜的集体荣誉感,但高二一班比较惨,属于总积分年年垫底的拖后腿分子,全班能打的也就寥寥可数几个人,季星凌算一个,体委郑不凡算一个,还有扔铅球的牛犇犇——这哥们原名牛剑穹,听起来非常义薄云天,所以也不负此义地天天在黑巷子里收保护费,最后被亲爹怒到派出所改了名,一夜之间从带头大哥变成笨笨老弟,就很没面,社会是没法混了,只有把多余的体力发泄在搞体育上,听说还拿到了国家级证书。
“上届运动会,靠老牛一个人把班分抢救到了倒数第三。”季星凌说,“其实今年有于一舟在,积分应该还可以,那孙子去年在家睡大觉,缺席了两个大项目,老王当场被气成河豚。”
“那你呢?”林竞问,“不是说去年报名你不在,所以被郑不凡填了许多项目吗,为什么你不能抢救高二一班?”
季星凌:“……”
季星凌:“因为我水平不怎么样,也就充个人头。”
林竞看了他一会儿:“老郑给你填的都是趣味项目吧?”
季星凌:“没有。”
“季星凌你一个参加过蒙眼顶球跑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多人运球!”
“我操,我真没参与。”季星凌随手扯过旁边一个男生,“你来证明!”
“我发誓。”男生举手保证,“星哥去年是被老郑强行填了七八个趣味项目,可在运动会开场前一天,名单又换了一次,他真没上场。”趣味运动会是没什么严格要求的,只图一乐,所以参赛者变来变去也是常有的事,A顶着B的名字上都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在临开场前才换,当然是因为星哥临开场前才知情,不然早改了。林竞原本是想从“季星凌也参加过趣味运动会”这件事上找回一点安慰,万万没料到,大少爷居然还有强迫郑不凡换名单这条致富大路可以走,顿时更心塞了。
“我发现你这人挺好玩的。”季星凌勾住他的肩膀,“虽然趣味项目确实傻逼,但能苦大仇深到你这程度的也不多见,不就图一乐,怎么还真杠上了?”
林竞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要不是你每天嘲讽八百遍趣味项目傻逼,我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心里阴影,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问为什么?
“我之前不是不知道你报名吗。”大少爷可能也及时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给自己找补,“有你在就不傻逼了,真的,有你在就显得特优雅。”
“……”林竞觉得自己八成也要步老王后尘,当场被气成河豚。
早上的项目因为同时有郑不凡和牛犇犇,所以高二一班的分数竟然还有点能看,爬到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众人纷纷跑去和积分榜合影,连广播台的罗琳思也假公济私,多念了好几遍这辉煌时刻,否则等到运动会结束,优势又会荡然无存,重回苦情垫底老大哥。
最后一个项目是男子立定跳远,结束差不多刚好十二点。运动会午间是可以离校的,季星凌拿起两个书包:“走吧,和于一舟他们出去吃。”
学校附近不缺餐饮店,几个人常去一家小面馆,味道不错,就是环境不太明亮,窗户糊报纸,桌子常年油腻。季星凌可能是怕洁癖掉头走人,在坐下前还专门抽出纸巾,象征性地帮他擦了两下:“这家店后厨挺干净,卫生条件绝对合格。”
“你们平时吃什么?”林竞抬头看墙上的菜单。
“牛肉面排骨面,干拌也行。”
林竞点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汤面,季星凌自己从冰柜里取了水:“哎,下午还有什么项目?”
“高二一班悲情项目。”于一舟打着呵欠回答,“四百米,实心球,三级跳远,全部都是去年的垫底项。”
葛浩在旁边插话:“林哥,你腿这么长,怎么也不报个比赛?”
林竞被季星凌喋喋不休折磨一早上,产生了一点条件反射,张口就来:“因为我热爱趣味顶球跑。”
“噗。”于一舟一口水全喷在了地上,“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其实小林老师的体育很好,短跑爆发一流,但山海的体育课是自主选择,林竞中途转过来的时候,热门课程已经被挑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略显喜感的男子韵律操,所以老宋暂时不知道班上藏了这么一脱缰良将,运动会报名时压根没想起来。
林竞拧开水瓶,实话实说:“我之前在宁三的时候,比赛项目都是全班抢名额,这回郑不凡找我也只说了趣味运动会,我以为其它都有安排,就没多问。”
季星凌回忆起在饕餮店里打架那晚,觉得他的确是很能跑,都飞奔过两条街了,还能拽着自己钻地下通道。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老板娘也煮好一碗面端了上来,可能看林竞是新面孔,所以优先放在他面前。
牛肉红汤里飘着碧绿香菜,季星凌看了一眼,果断推给对面的人:“给,你先吃。”
于一舟懵逼:“为什么?”
“有香菜,林竞不吃。”季星凌侧过身,冲后厨喊了一句,“张姨,帮我煮一碗不加葱花香菜少辣油的。”
“好嘞!”
林竞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上次吃火锅,看到你打料碟就顺便记住了。”季星凌随口一答,没当回事。
于一舟敲敲桌子:“哎,我们认识多久了?”
“六年,还是七年。”
“那在我们认识的六七年里,你就从没注意到我他妈也不吃香菜?”
“你连樱桃味的可口可乐都能喝,有什么资格学别人不吃香菜。”
葛浩在旁边傻乐:“星哥,于哥他真的不能吃香菜,他过敏,张姨和这一带的餐馆老板都知道。”
“……”你这怎么还能不吃香菜名远播。
“季星凌你真的,真的绝了。”于一舟无声鼓掌,又转头问林竞,“林哥,你手机里是不是有他的裸|照,不然怎么这么听话?”
“裸个屁,信不信我塞你一嘴香菜。”季大少爷丢给他一个纸团,“好好吃饭!”
过了一会儿,店里又进来另一群人,咋咋呼呼,穿着红杠的校服。
“钢三附中的吧。”于一舟把醋瓶放回去,对林竞解释,“这学校定位一绝,盛产傻逼,全锦城唯有十八中可以与之一战。”
因为中曲山櫰木邹发发的缘故,季星凌最近对锦城十八中这几个字比较敏感,连带着对钢三附中也搞起连坐,不悦地回头瞄了一眼:“城北的学校,跑我们这儿来干嘛?”
“寻衅滋事呗,还能干嘛。”于一舟没在意。
“星哥。”葛浩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对桌,于是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这群人好像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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