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五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
初云不肯走,即使行李收拾好了,也只是连人带行李一同坐在大厅里,不理张嫂的好言相劝:“小姐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吧,何小姐不是说,让你先过去和她住两天么?
等先生气消了再回来……”
而正在盛怒中的阮东廷已经出门了,载了何秋霜回酒店后,自己也回到了办公室里。
恩静到学校里接了俊仔回来时,就见初云还坐在那,满脸心焦又患得患失的样子。
一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看到恩静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嫂你帮帮我!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张嫂还站在一旁,看样子还想劝她先出门,别再惹阮东廷生气。
恩静叹了口气:“张嫂说得对,初云,先到外面住两天吧,你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也得等气消点了,我和他说才会有用啊。”
想了一想,又拿出手机:“我让酒店的人给你开个舒服的房间,你先到那住两日,等我消息。
初云,我一定会和你哥说的。”
一席话像是稍稍安慰了初云,可,也只是“稍稍”。
她还站在那,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恩静想起前几日的异常:“怎么了吗?”
“大嫂,”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嫂,借一步说话。”
其实何止是一步?
就像要探讨什么天大的秘密,她一路将恩静拉到了二楼,连俊仔好奇想跟上去,都被她凶:“站住!”
小朋友委屈地站在那,又听初云同张嫂说:“在这看着他!”
一回到房间,她就落了锁:“大嫂,你下午不是问我监控的事吗?”
恩静眼一眯——是了,这一刻,来了!
初云的表情再严肃不过,红唇一掀一阖间,只吐出了一个名字:“何秋霜。”
“什么?”
她震惊。
可初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是秋霜姐安的。”
“怎么会?”
恩静只觉得胸口被人重重一击——何秋霜?
瞬间便想到了阮生失望的样子——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阮先生会是什么心情?
初云以为她不信:“是真的!”
“你亲眼看到的?”
“不,”她目光阴阴,“我没有亲眼看到。”
“那……”
“可如果,连何伯父都亲自开口,说让我替她保密呢?”
连何伯父都亲自开口?
是,她想起来了——那日在厦门医院里的画面袭上恩静脑海:她正走到病房门口,正欲进去,却听到女子急急的声音:“何伯伯您别这么说,秋霜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保护她是应该的……”
保护?
保护!
原来如此!
“所以之前被《X报》冤枉时,你怎么也不肯说出实情,就是怕会连累到何秋霜?”
她懂了!瞬时间,全都懂了!
难怪疑点重重,难怪罪名深重,难怪她始终都不开口!
“那时,”初云惨淡地一笑,“我真的是希望她能和我哥好好的,在英国留学时她那样帮我、那样照顾我,”思绪悄悄然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她和我能当一辈子的姑嫂、一辈子的姐妹。”
可说到这,须臾间神色又一转,如雷霆万钧:“没想到如今她变成这样!我一再地帮她、维护她,可她今天一看到我帮你,竟转脸在大哥面前这样陷害我!”
滚烫的泪水迅速坠落,那是女子在友谊中遭到背叛时的痛心。
原来她对她,是带有希冀的——揣着那年曾被温暖过的心一直候在原地,她那么希望她也在那里。
可无数年岁后再回首,原来,沧桑历尽,旧情已逝。
恩静不知怎么安慰她,倒是初云迅速又擦干泪:“这件事你先搁在肚子里,别说出去,至于奎宁中毒的事,你今天不是说有谁在对付你的同时还想对付我吗?”
她目光陡然冷凝了起来,耀着深沉却微微骇人的光,和甜美的五官衬起来,那么不搭调:“我想了一整晚,发现有个人很值得怀疑。”
“谁?”
初云没有回答,只是说:“我等等就到‘那个人’那里走一趟,至于大哥这边……”
“我会尽力的。”
“嗯!”
大眼里浮起了深深的感激。
话不多说,心中明了。
纤细的略显孤寂的身影,渐渐走出房,自二楼移下。
可不知为何,走在她身后的恩静却突然打心底腾起了股不安:“初云……”
“嗯?”
“你……”她顿了一下——可要说什么呢?
其实,她也不知。
所以最终恩静只是说:“没事,就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嗯,我知道。”
既然答应了初云,恩静便说到做到——头两天阮生正在气头上,就连她试图提起初云房里的奎宁发票,他都不为所动:“事情我会查清楚,但被陷害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被原谅。”
恩静讪讪然,碰了一鼻子灰后,也便不再轻易开口了。
直到几天后,阮生在内陆又有一家新酒店开张,趁着他心情好,晚上在替他吹头发时,恩静试探性地开口:“气消点了吧?”
“没有。”
“……”
“怎么?”
阮生抬起眼,在镜中看着她无奈的表情,“打算帮我消气?”
恩静以为有希望,吹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怎么消?”
谁知却被某人冷睨而过:“陈恩静,你到底天天在干什么?”
“啊?”
“做人太太的该怎么给先生‘消气’,你说呢?”
她“轰”的一下红透了脸,被阮生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呛得不知该怎么回应。
可厮却不打算放过她,在镜中气定神闲地盯着她的气不定神不闲——这就算了!看着恩静红着一张脸,努力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吹头工作上,他竟手一伸,一把拿过吹风机扔到一旁。
高大身躯倏然站起。
“诶……”恩静抬起脸,入眼的便是阮生放大的俊容。
“想通了没有?”
“通、通什么?
我不懂。”
“真不懂?”
他却故意慢条斯理地俯下身,邪魅的声音渐至她耳旁。
然后,在那儿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却让她羞窘得想尖叫:“阮……”
“嘘——”他勾起唇角,还有着明显湿意的头发上,一滴水珠轻盈地滑下,看上去那么性感。
可也是太性感了,才让她慌得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别闹了,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是在‘说正事’啊。
要想当个好大嫂,就先当好‘阮太太’吧。”
调笑的嗓音伴着某人暧昧滑上她背部的手,磨挲轻轻,却令恩静紧张得微微发抖:“阮先……”
“嘘——我保证,初云会非常感激你。”
调笑的嗓音里添入了一丝低哑。
话音甫落,房内大灯“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瞬时间,黑暗笼罩了全场。
暧昧的气息开始在某一角响起,伴着女主角还犹豫着不敢进入状态的声音——
“阮先生?”
“嗯?”
“那初云的事……”
“傻孩子,现在是讨论初云的时候吗?”
“可是……”
“闭嘴。”
真是翻脸不认帐啊,她好无奈:“哦……”
谁知见她不敢吭声了,某人又低笑,轻哄:“可以说点我爱听的。”
“……”
额顶,十万只乌鸦飞过。
阮东廷这人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在信守承若这一点上,向来还是做得挺怎么样的。
这不,第二天一早,恩静还蜷在被窝时,他已经下床穿衣,一边扣着衬衫钮扣一边说:“让她回来吧。”
“真的?”
恩静惊喜,一不留神便从床上坐起。
阮生唇角忍不住抽了抽:“美人计都使得这么彻底了,我能不守信用吗?”
顺着他的目光,她方察觉到自己羞人的赤裸,“啊”了一声拉起被子时,又见某人恶质地将唇移到她耳旁:“晚了,该看的都看光了。”
早餐时俊仔说:“奇怪了,大哥大嫂今天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啊!”
秀玉挑挑眉,看上去也认可了俊仔的话。
恩静喜上眉梢:“你大哥同意让初云回来了。”
“真的?”
俊仔好吃惊:“怎么可能嘛!大哥向来说一就是一……”
“我看有可能。”
秀玉却懒懒地啜了口咖啡,那双富有洞察力的眼瞥过了儿子,又瞥了瞥恩静,“至于怎么个可能法,俊仔,这你就不懂了。”
“妈咪!”
恩静被说得满脸通红,又听秀玉笑着移开话题,“那初云呢?
要回来了吗?”
“刚打她电话,估计还在睡觉吧,把电话给按掉了,等等吃完饭我再打一个看看。”
可结果,吃完饭后再打的电话还是被人按掉——那端的人估计是被这扰人清梦的电话给惹怒了,这次按掉后,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恩静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了,那方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
那天何小姐说让初云到她那儿住,要不,你问问何小姐?”
中午休息时,在阮氏的饭店里,恩静问阮东廷。
“也好。”
他拿起手机。
可奇怪的是,何秋霜的回答竟是:“没错,我是让她来和我住的,可她没来啊!”
阮东廷的眉头开始拢起:“你的意思是,这两天都没见过她?”
“是啊!从那天离开你家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通话结束后,恩静只觉得阮生脸上已结了一层霜:“不像话!电话也不接,秋霜那里也不去,她这是在耍什么性子?”
“你是说,她没去何小姐那里?”
恩静的重点却和他不同,“那她还能去哪?”
“谁知道?
反正她狐朋狗友一大堆。”
渐渐熟悉的不安却再一次窜上她心口——对,不是怒,是不安。
恍惚间便想起了那一晚,初云在心灰失望之余,同她说:“我等等就到‘那个人’那里走一趟。”
那个人……不就是何秋霜吗?
午餐一结束,她就来到了监控室:“帮我把最靠近3812房的监控调出来,我想看看前天晚上的记录。”
3812就是何秋霜的房,可结果监控调出来,她发现——是!那晚初云的确是去找过何秋霜的,只不过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又打了通电话,电话挂断后,才垂头丧气地拉起行李,离开了。
直到三个小时后,监控里才出现何秋霜的身影——刚自外头回来。
“这么说来,初云到酒店等不到何秋霜就离开了?
再也没有去过?”
打电话给妈咪,那端妈咪的声音也有些疑惑。
“是。
而且手机到现在也还没有开机,妈咪,我担心……”
“不会的,”秀玉的态度和阮东廷如出一辙:“肯定是跑到哪个狐朋狗友家去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你别替她操心。”
如此之无谓。
可越是如此,恩静心中的不安越是节节高升。
挂上电话后,她一人在办公室内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打电话给好友:“Marvy吗?
等等有没有空?
一起喝个下午茶。”
依旧是在“阮氏”,还不到午茶时间的咖啡厅里人影寥寥。
Marvy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时,即使只简单地着一袭白衫阔腿裤,也依旧引来了一大堆注目。
她拉开恩静对面的座椅,慵懒目光只往好友脸上扫过一遍,便读出了她有一肚子愁思:“看你这样子我就觉得,待会儿每喝一口你的咖啡,就得付出一份沉重的代价——说吧,怎么了?”
“初云失踪了。”
此时正有服务生将菜单拿上来,Marvy摆摆手:“一杯曼特宁,”又回过脸来:“你小姑?
很好啊,失踪了最好,我一看到她就烦。”
“Marvy!”
她轻笑了下,一只手却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录音笔:“来吧,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一遍。”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录音笔一开,Marvy的工作开始,恩静的陈述也开始。
只不过这陈述进行到一半就被人打断,有熟悉的男音身自后传来:“巧啊!”
是连楷夫。
恩静条件反射地轻皱起眉。
可谁知这一回,让她错愕的是,厮的重点竟不再是她。
不等两位女士开口,Cave已坐到了Marvy身旁,桃花眼邪气地朝恩静眨了眨:“放心吧,今儿不找你。”
再然后,深情款款地望向身旁绝美的脸:“靓女,真巧啊!”
他找的是Marvy。
可事实上,Marvy连理也没理他一下,只一双眼扫了扫桌上的录音笔,示意恩静继续。
Cave明白了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于是恩静的陈述继续,Cave的桃花眼也继续。
这厢两名女子正专注于恩静口述的事件,那厢他则紧紧盯着Marvy美艳的侧边脸。
Marvy原不打算理他,可被持续不断地盯了那么久,谁能没反应哪?
Marvy怒了,忍无可忍地扭头过来时,却见厮笑眯眯地指了指录音笔:嘘——人家正录音呢,别出声。
只是那双精明的桃花眼,在盈盈笑意下,却划过了丝深沉的情绪。
那是在听到恩静的陈述:“其实我觉得不对劲,离开那晚她告诉我,关于奎宁中毒案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连楷夫眼中精光一闪。
下一秒,已拿起手机按下短信:和你老婆在一楼咖啡厅约会呢,来捉奸吗?
收件人,阮东廷。
果然五分钟后,阮生大驾光临,看到的就是好友死皮赖脸地粘在Marvy身旁的场景。
此时恩静已大致陈述完毕,阮东廷坐到她旁边时,就听到Marvy问:“所以你觉得,她可能出事了?”
恩静下意识地往阮东廷处瞥一眼:“我不确定,但一天联系不上她,我就一天不放心。”
“I get!”
Marvy收起录音笔,“我会尽快查明她的去处。”
说完又转头向刚坐下的阮东廷:“阮先生,你娶了个好太太。”
话中似有话,阮东廷微微颔首:“阮某和颜小姐看法一致。”
只听她轻哼了哼:“最好是!”
回过头,伸手拍了拍恩静手背:“那我先走了,一有消息马上联系你。”
“好。”
结果Marvy一起身,用目光锁了她大半天的桃花男也跟着站起:“一起去喝杯咖啡?”
Marvy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瞥了他一记。
“当然,如果你现在没空……”
“不,空得很。”
她口气淡淡:“只是对你这种是女人都能排队的花花公子,本小姐永远没空。”
话毕,女子高傲地起身,踏着优雅步子离开了咖啡厅。
徒余身后的连楷夫,对着美人的背影,勾起了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阮东廷的语气难得这么调侃:“稍微收敛下吧,你这样,看上去真像是只准备活剥兔子的豹。”
“男人看到想吃的女人不都这样?”
“哦?”
阮东廷似笑非笑地转头,睨了身旁的恩静一眼,话音低低柔柔:“是吗?”
话中似有含义。
她的脸“噌”地红了起来,被这暧昧的问题和他暧昧的目光弄得不知所措,再加上旁边那好事的连大少调侃的眼……
不过很快,又听阮某人说:“连总,你可以滚了。”
“是该滚了。”
Cave愉悦地站起身,那唇角散不去的邪魅笑意似在昭告众人——半小时前,Marvy违章停泊的跑车已被阿Sir“眼尖”地拖走了。
而现在,他,连楷夫,该做的就是赶到她身边,施以他的救美大计。
待Cave离开了咖啡馆,恩静脸上的红痕还未退散,不过她心中有疑惑:“我怎么觉得看到连楷夫想追Marvy,你似乎还挺待见的?”
“是挺待见。”
“为什么?”
阮某人浓眉微挑,睨向自家夫人:“你说呢,‘阮太太’?”
“我?
我不知道啊……”
“那就继续‘不知道’吧。”
“为什么?”
“朽木不可雕。”
恩静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可饶是如此,双双起身要离开咖啡厅时,他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恩静怔了怔。
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以往在公众面前,在报纸上,他永远牵着她的手。
可这一次——不,不一样了。
咖啡馆里人影寥寥,众人各司其职,谁也没注意到这一方。
可他依旧伸出手。
在无人看得到的背面,朝她,伸出手。
恩静微微一怔,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轻轻地将手置入他掌心。
一对光鲜的男女牵着手离开了咖啡厅。
那男子高大冷峻,酷着一张脸。
而那女子纤细温文,在他身旁,唇角慢慢慢慢地,勾起了丝甜蜜的笑——
“阮先生?”
“嗯?”
“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牵我的。”
淡淡红晕爬上她耳角。
可阮某人却连眼角也没动一下:“说错了吧?”
“啊?”
“不是‘蛮喜欢’,”行至电梯口,他用不牵她的那只手按下了办公室楼层,方转过头来,傲娇着一张脸:“是‘很喜欢’。”
“阮先生!”
光滑的电梯门上映出的那张英俊的脸,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轻松的氛围也只能维持到这了。
晚上七点钟出头,众人正聚在餐桌旁喝汤,恩静接到了Marvy的电话。
好友的口吻很严肃,带着某种大事不妙的沉重感:“阮初云的座驾是不是一辆红色奔驰?”
“是啊,你找到她了?”
“车牌号是XXXXX?”
“对。
是不是发生了……”不安瞬时窜上她心头。
然后,听到Marvy 凝重的声音:“她死了。”
手机“砰”了一声,掉到餐桌上,震惊了四座。
恩静整张脸“刷”地全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唯阮东廷先反应过来:“是Marvy?”
是的,电话那一头,还有Marvy焦急的呼唤:“恩静?
恩静?”
却被阮生一把接起:“我是阮东廷。”
这时Marvy又说了些什么,恩静已经听不到了。
此时的她正以一种震惊混合着痛楚的神色,将目光缓缓对到了秀玉脸上。
瞬时间,婆婆如临大敌:“难道是……”
是。
阮东廷已经挂上了电话。
餐桌上瞬时沉寂如死。
所有人,从俊仔,到妈咪,到恩静,目光全数落到他身上。
那张冷峻的脸上此时只有可怕的森冷,而恩静就坐在他身旁,在那张冷森森的面孔下方,看到了他发着抖的手。
永远刚毅的镇定的运筹帷幄的手,原来,竟然,也会有发抖的时候!
蓦地,阮东廷站起身,大步踏向门外。
“大哥!”
“东仔!”
恩静站起身:“妈咪,我跟他一起去!”
“好、好!快去!快去!”
永远严肃镇定的张秀玉已经不再严肃镇定了,惶恐如魔魇,席卷了吞噬了她。
一旁俊仔就像是猜到了什么,豆大的泪滴开始滚落,小手慌乱地抓上她衣角:“大嫂、大嫂我也要去!”
可一行人匆匆赶到现场时,警察已抬着尸体,准备上车了——“前天晚上,一辆红色奔驰夜闯狮子山,可能是灯光太暗,连人带车,摔下了山崖。
阮总,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妹妹。”
大半钟头前,在电话里,Marvy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此时白布罩在尸体上,可只消看一眼,他便知,那人定是初云无疑——那只外翻的、沾着干涸血液的手暴露在白布之外,苍白的皮肤黑红的血,手腕处是初云最喜爱的那只表,不远处坠毁的火红色奔驰里,还有一只……初云的行李箱。
一切,尘埃落定了。
俊仔已经傻了,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而阮东廷呢?
明明警方已经一再阻止,他还是沉重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紧紧牵住了那只血液干涸的手。
就像着了魔中了邪,紧紧地,抓住一只死人僵硬的手。
那尸体,至少已在风中吹了两天。
“阮先生……”
Marvy朝再一次开口的小警员摇了摇头。
也不知为何,竟真的奏效,瞬时间,一席警员全闭上了尊嘴,看着阮东廷目光空洞却紧握着初云的手,那一只沾着干涸血液的、属于妹妹的手,走向警车。
一路沉默。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可秀玉还端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沙发上,愣愣地。
直到一行人进门,她看到恩静拖着的东西时,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进沙发里。
那是初云的行李箱,以及警察从车里取出来的……初云的包。
终于,秀玉终于捂住脸,崩溃地哭出声音。
“妈咪、妈咪……”俊仔哭着跑到她身边,双手紧紧抱着秀玉的肩膀:“妈咪……”脸上泪痛痕早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可突然间,他松开抱着秀玉的手,恨恨地转过头来:“都是你!都是你!”
怒火指向的,竟是他向来最怕的阮东廷!
“为什么要把二姐赶出去?”
东廷脸上沉痛如死。
“为什么要害她那么晚了还一个人开车上山?
为什么不让她回家?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没有出声,就站在那里,任由俊仔愤怒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捶向自己。
夜一分分沉静,这一晚,阮东廷没有回房间休息。
许是惯了身旁有温暖的怀抱,没有他的夜,开始冷得难以入眠。
恩静睁着眼,在森冷孤寂的房里,眼前一遍又一遍浮现着下午尸布被俊仔一把掀开时,初云那张被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的脸。
也不知多久,终于,她轻叹了口气,起身披衣,拉开了房门。
走廊尽头的书房里,有昏黄的光从门缝底透出。
她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没得到回应,便直接开门进去。
在那里,书桌后面,阮东廷正背对着门坐着。
高大的身躯一整个陷入靠背座椅里,在散发着淡光的立式灯旁,看上去那么孤寂。
恩静来到他身旁:“回房吧。”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他肩膀。
可被搭的那一处——不,或许应该说,被搭的那个人却动也不动,寂静如死。
“阮先生……”她蹲下身来,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也移了位,轻轻地,抚上他冰冷的手背。
“她小时候怕黑。”
那一瞬,男子突然开了口,“那时我们住在半山上,晚上偷溜出去玩时,她总要我紧紧牵着她的手,说‘大哥,如果旁边突然出现一只鬼,你一定要握着我的手,不要让我被它拖走’。”
所以这一个晚上,看到她的手露在尸布外,他不管身旁警察如何告诫,也执意要握着她的手。
因为她要去的地方,周遭全是鬼。
而他,只能送她那一程。
“阮先生……”
“她那么怕黑,我却不让她回家,那么晚了,我不让她回家……”被她覆住的那一只手终于轻轻地,轻轻地,发起了抖。
终于,他再也说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仿佛全世界的灯都灭了,因他沉痛地闭起眼,所有的光亮突然之间,丧失了意义。
许久,恩静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不出书房,不说话,不进餐。
整整一天了,他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恩静送了几回粥进去,全一动不动地摆在原处。
想让妈咪去劝他,妈咪却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那声音里的虚软无力,让恩静也不忍再开口。
只是有些事,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比如这一个下午,警局来电让阮家人去取初云的遗物——除了昨晚带回来的行李箱和包包,后来警方还在坠毁的车里搜出了一些初云生前的东西,让阮家人过去领取。
阮生闭门不出,妈咪在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任务很自然地,就落到了恩静身上。
和她一起起去的是Marvy。
“查出为什么会坠崖了吗?”
Marvy问。
“查出来了,阮初云的驾座刹车失灵,在坠崖之前她曾试图刹车,可是刹不住。”
警方回。
“刹车失灵?
好端端的刹车怎么会失灵?”
“这个还在进一步探查中。”
恩静眉头紧锁,从头到尾,只静静听着Marvy与警方交谈。
“怎么了?
你不对劲。”
直到走出了警局,好友才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怪。”
“哪里怪?”
“初云的车,”她沉吟,片刻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有做定期保养的,怎么会突然刹车不灵?”
Marvy原本正帮着她一起将警方移交的物品塞进后车箱,听到这句话时,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
恩静摇头:“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Marvy沉默了。
侦探的习惯使然,遇上这类问题,此时她脑海里已是翻山倒海,无数可能接二连三地自脑中跃过。
直到车子抵达阮家大门口,才被恩静的声音拉回神来:“好了,别想了,先进来喝杯茶吧。”
其实谁还有心思喝茶?
整个家里一团乱。
可更乱的是,两人一进门,竟看到了名不速之客——她就站在大厅里,几近歇斯底里地抓着个佣人:“你说初云、初云她……”
是,何秋霜。
那倒霉的佣人看到恩静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太太、太太回来了!”
可秋霜却连头也没转过来一下,依旧抓着那佣人:“我在问你话呢!阿东呢?
阿东现在一定快疯了吧?
他在哪?”
张嫂就在这时从二楼下来,端着碗已经凉掉了的粥。
见恩静回来,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还是不吃?”
“嗯,”张嫂看上去满脸的不舍,“就坐在那,东西一端进去就被打发出来,太太,你说……”
“让我来!”
恩静还没开口,一旁的秋霜倒是急冲冲地奔过来,一把抢过那碗粥。
喷香美味早已经凉掉了,她眉一皱:“去去去,张嫂,去换碗热的!”
Marvy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旁若无人的样子:“何小姐,这好像不是你家吧?”
可秋霜哪有心思理她?
“何……”
“Marvy,”恩静拉住她,轻轻摇头,“我们先把东西送到初云房间里吧。”
这才是正事。
尽管说的时候,她的目光其实凝在了那只被何秋霜捧着的碗上。
Marvy一进初云房间就开口,侦探架子十足:“把东西再查一查吧,看阮初云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遗物,刚在警局也没仔细看。”
可事实上,“重要的遗物”不存在,“应有的东西”倒是很奇怪地,也没有被找到——
“化妆品,润唇膏,钱包……怪了——”
“怎么?”
“手机呢?”
Marvy仔细地将东西翻了一遍:“怎么没看到手机?
这不科学啊!”
其实昨晚到警局备案完毕后,恩静将初云的包包和行李箱带回来,就已经找不到手机了。
Marvy说:“我让李Sir再去问一问。”
李Sir是Marvy在警局里的熟人。
话音落下,恩静便见她拿起了手机:“李Sir,是我……”声音渐渐渐渐地,低了下去。
恩静轻叹了口气。
脑中似有某一种念想,盘旋良久,最终,趁着Marvy和李Sir交谈时,她悄悄离开了房间。
走廊另一端的书房门并没有关,也不知何秋霜是否故意,她一走近,就听到里头女子任性的声音:“我不管!你不吃饭我就不吃药,要死一起死!看谁先死!”
门外的她,在他永远也看不到的角落站了半晌,直到最熟悉的叹息传出来:“真是服了你。”
而后,是碗筷相碰发出的声响——伴着何秋霜娇媚的声音:“要全部吃光哦!”
她目光在某个方向凝了凝,最终,无声无息地走下楼。
突然间,忘了Marvy还在房间里。
张嫂不久后便欣喜地端了个空碗下来:“还是何小姐有办法!这先生啊,终于肯喝一碗粥了……”转头看到恩静就坐在沙发上,又觉得不妥,赶紧住了嘴。
恩静只当成没听到。
可要真当没听到,也是不可能的——张嫂前脚才收拾了碗筷下楼,何秋霜后脚也跟着下来了,带着隐隐的胜利神色,她叫住张嫂:“两个钟头后再给我熬一小锅干贝粥,注意把干贝泡久一点,阿东胃不好,该吃烂点的东西。”
张嫂好吃惊:“可先生不是才刚喝过粥?”
“才刚喝过粥?
天!他都多久没进食了,一小碗粥够塞牙缝吗?”
掺入讽刺的话很明显是说给一旁恩静听的,这不,话刚出口,何秋霜的眼就扫过了恩静:“也不知那当人太太的是怎么伺候的……”
“伺候?”
只是不等恩静有反应,刚从二楼下来的Marvy已经凉凉地接了口:“何小姐想把自己当老妈子,我们阮太太可没有这个这心思。”
“颜又舞!”
Marvy轻轻一笑,刀子嘴又刀子心的可从来也不会给何秋霜留情面:“我说错了吗?
哦——Sorry!我还真是说错了!”
她作势拍了下脑袋:“我又忘了,何小姐怎么会是老妈子呢?
人家张嫂踏进这个门,还是名正言顺被招聘进来的呢,你何秋霜呢?
一名不正,二言不顺,在这里当老妈子——呵,似乎还不够格吧?”
“你……”
眼看何秋霜就要发火,恩静淡淡地开口:“Marvy,家里都这种情况了,吵吵闹闹似乎有失你身份吧?”
表面上是在告诫好友,其实话里的意思谁不知?
Marvy心领神会:“这样啊?
那我就闭嘴吧,谁爱失身份让谁去失,我一个路人甲,学路人乙凑什么热闹呢?”
秋霜被这两人这么讽刺,气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看张嫂避难似的要逃回厨房,她一口气全撒向了这倒霉的老管家:“张嫂!你去吩咐下面的人,帮我准备个房间,随便到酒店去,把我的行李搬过来!”
“这……”
看恩静和Marvy皆面露愕色,秋霜就觉得一口恶气痛快地吐了出来。
慢慢收妥了被Marvy逼出来的怒火,她微微一笑:“阮太忙得顾不上让自己的先生吃饭,我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帮忙也好。”
“太太,这……”张嫂为难地看向了现在唯一能说话的。
可得到的回复却让她吃惊:“既然何小姐热心,就让她留下来吧。”
一旁的Marvy瞪大眼:“恩静……”
“Marvy,我们上楼。”
很明显,恩静已经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不过Marvy可没那么轻易被打发:“张嫂!”
倒霉的老管家刚要离开,又被她叫住:“帮我也准备一间房。”
“啊?”
“阮太太痛失小姑,心情也很郁闷,也吃不下饭,本小姐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留下来帮帮忙也好。”
话毕她看也没看何秋霜一眼,便长腿一迈,跟在恩静后面上了楼。
一上去,关了门便问好友:“你傻了吧?
把那女人留下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可当事人却态度平静:“如果真的是一匹狼,你以为不引,她便入不了室吗?”
“恩静……”
“Marvy,有一件事我还谁都没有透露过。”
她声音沉沉,衬得这房间里的气氛也跟着私密了起来:“还记得之前问过你的那个监控吗?”
“嗯,怎么?”
“初云告诉我,那监控,就是何秋霜装上去的。”
Marvy震惊了:“什么?
何秋霜?”
可就和那晚的阮初云一样,恩静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相反,那么严肃地:“所以我想让她在这留几天,好好观察观察。”
Marvy点头,这回也认同了好友的做法。
只是:“没有其他原因了?”
知我者,Marvy也。
恩静淡淡一笑:“或许吧。”
脑中不由得浮起方才在书房外看到的那一幕:“这种时候,或许,‘他’也需要她。”
“我不管!你不吃饭我就不吃药,要死一起死!看谁先死!”
——那时候,她就站在书房门口,听着何秋霜这样威胁自己的先生,口吻亲昵而任性。
而他,也确实是愿意吃她这一套的。
这就够了,不是么?
到底现在最紧要的,便是让他恢复回精力。
“我就知道你这死心眼!”
Marvy简直恨铁不成钢:“他需要她你就要让位吗?
陈恩静,到底谁才是‘阮太太’啊?
你可是正室、元配、结发妻,到底懂不懂啊?”
可这女子却还是不温不火:“Marvy,大局为重。”
“大局?
我看你的‘大局’就叫‘阮东廷’吧?”
Marvy没好气,“都快21世纪了,谁家还流行齐人有一妻一妾?”
“Marvy……”
“恩静,你这样什么都只为他考虑从来不顾及自己,我真怕有一天,你会不知道究竟该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我真怕有一天,你会不知道究竟该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有好长一段时间,这句话就在她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
直到Marvy的手机响起。
是李Sir的来电,Marvy听了两句便攒起眉:“手机不在车里?
怎么会?”
恩静的注意力这才被拉过去。
Marvy很快就挂了电话,揣着一脸奇异的深思状:“太奇怪了,李Sir又让人到车里彻察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找到手机。
怎么可能呢?
包里没有,行李箱里没有,车里也没有……”
可就在这一瞬间,恩静低呼了声:“Marvy!”
Marvy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一件事……”她脸上突然间血色尽褪,突然之间,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太太恐怖的事情,蓦地,她瞪向好友:“昨天录音时,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其实昨天早上的前两通电话,我是……”
“天!”
Marvy也忍不住瞪大眼:“天!”
她想起来了——
昨天早上,早餐之前恩静往阮初云的手机上打的第一通电话和早餐后的第二通电话——明明,明明是通了之后又被人按掉的!
可那时候……
初云已经……
死了。
凉意漫过四肢百骸,就在这一瞬。
“难道……”
“有人……”
两人一前一后,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可一切,已在不言中。
恩静刷白了一张脸,无数令人慌恐却极有可能的可能,突然间,全数冲上她脑海:“Marvy,刹车失灵,手机失踪……”
“我想,也许你小姑的死……—”Marvy平静地,凝重地,接了下去,“并不是意外。”
而她,正有此意。
可不能说。
在理清楚思绪之前,谁也不能说。
只是,思绪又该怎么理?
证据要到哪里找?
或者说,真的有证据吗?
就因为初云的车有定期保养,就因为她们找不到初云的手机,就因为她昨天拨打初云的电话时被人挂断了两次,便能让所有摆在眼前的、证明初云是意外坠崖的证据全数作废?
不可能。
“要不要报警?”
Marvy点头:“我先和李Sir通个气,但现在一片混乱,估计警方那边也理不出头绪,况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阮初云的手机被盗了,或者她坠崖时手机落在了什么地方,被人捡到,而昨天挂掉你电话的,就是那捡到手机的人。”
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也只能试一试了。”
Marvy说:“首先,和阮初云有过节的人有哪些?
列一张名单给我。
重点标出在案发当晚她会致电的那几个。”
其实这任务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一来她平时和初云交集太少,哪能知道她和谁有过节?
二来在这关头,她又没法拿这种问题去请教他人。
可就在Marvy说出“案发当晚会致电的那几个”时,恩静突然眼一眯,想起昨天在监控器里看到的场景:初云在何秋霜房外等了半天,最后,拿出手机……
而Marvy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阮初云告诉你监控是何秋霜装的?
而且那一晚,她说她要去‘找个人’?”
电光石火只一瞬,两人的目光相对——是了!阮初云说监控是何秋霜装的,阮初云说那晚她要去找个人,阮初云那晚也真的去找人了——对,正是何秋霜!
“走!再到‘阮氏’走一趟!”
半个钟头还不到,两名女子已窝到了“阮氏”的监控室里。
还是昨天中午的那一卷监控,恩静让保安将镜头调到初云拿起电话的那一刻,然后,放慢,放大,再重复一遍,再仔细看……最终,对着初云的嘴型和正常的剧情,Marvy开口:“我想,接电话的那个人百分之九十……”
“就是何秋霜。”
恩静冷静地接了下去。
而按正常的推测,很有可能接下来的时间里,初云要去找的人,便是何秋霜。
“何小姐的房间整理了吗?”
“整理了,太太。”
“再整理一遍。”
“啊?”
“彻彻底底地整理,包括角落。”
“是的,太太。”
“我给你两个钟头。”
清洁部的主管瞪大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事态严重——正常说来,收拾一间客房哪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可那句“两个钟头”一出来,总管即使再蠢,也明白了阮太太的用意。
恩静与Marvy还是选择用下午茶来打发掉这两个钟头,可这回,谁也没心情品咖啡了。
两杯曼特宁搁在桌上,早已经凉透,终于,那清洁部总管才过来,毕恭毕敬道:“太太,已经收拾好了。”
恩静点点头,与Marvy互视一眼,起身,来到了三十八楼。
总管很聪明也很谨慎,不敢乱揣测上头的用意,只将何秋霜的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到了明处。
所以恩静和Marvy一进房,便看到何秋霜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了满桌满床。
Marvy看上去挺满意:“你们家员工可真聪明,连内衣都摆到了床上。”
恩静笑:“这不就是我们要的?”
一边说,一边大眼已开始在房间里搜寻,从桌子,到床,到……
“恩静!”
突然,Marvy轻叫一声,急急地。
恩静转过身,就看到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手机:“这是不是……”
恩静眼一眯。
是,那就是阮初云的手机!
其实认真说来,两个钟头前,当恩静让清洁部总管来整理房间时,心中的怀疑是微小而隐约的,可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快,她们便找到了正在搜寻的物品。
Marvy立即将总管招进来:“这把手机是在哪找到的?”
总管想了一下,指向床头:“是塞在枕头里的。
我本来还没发现,是在收拾床头时,才觉得那枕头好像比另一个重了点。”
她的声音很肯定。
恩静与Marvy互看一眼。
“这么说来,”Marvy问总管:“这手机藏得很隐蔽?”
“是,颜小姐。”
呵!得来全不废工夫。
Marvy转头看向好友:“走吧,回你家。”
一场大戏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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