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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突然的安静并没有让祈无病感到尴尬,他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杯子,“贺大哥,帮我拿一下,我得多喝水补补身体,有点虚。”

        贺渡僵硬的把杯子拿过来,看着祈无病慢吞吞的倒上水,准备喝的刹那,他才缓过神,一字一顿的开口,“……你,你又给谁下|药了?”

        祈无病不耐烦的瞥他一眼,“神经病。”

        “咱俩到底谁神经病?!你不跟男人上|床就着急是不是?!”贺渡怒火冲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可能是因为正义,毕竟下|药这种事简直败坏道德。

        佘禧堂倒是平静的吃了口鸡肉,“是闻观吗。”

        祈无病点点头,“嗯,昨晚情不自禁情难自已情不知所起就冲动了。”他压低声音,“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能不能跟我说说,这种事情每次都会流血吗?有没有比较舒缓的方法?不会那么疼,不会流血,还很爽那种。”

        贺渡更怒了,“谁跟你是好兄弟!”

        佘禧堂的表情僵的悄无声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和闻观竟然发展这么快。”

        祈无病叹息,“情不知所起……”

        “等等,闻观?那个心理医生?”贺渡打断他,表情严肃起来,“你之前跟我说他跟踪你,还威胁恐吓,给你私自动手术?是同一个人?”

        祈无病:“啊……以前年轻不懂爱,现在才知道,他是因为暗恋我,所以……”

        “你是不是疯了?!”贺渡一巴掌拍桌子上,“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能找这样一个危险分子自暴自弃!”

        祈无病:“……”

        佘禧堂放下筷子,略带敷衍的安抚无故发狂的贺渡,“你冷静。”

        贺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稳,站起身就走,背影写满了憋闷。

        祈无病揉了揉酸痛的腰,“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霍暝,自己却不知道,现在发现这具身体爱的另有其人,没承受住吧。”

        佘禧堂:“脑洞挺大。”他顿了顿,“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祈无病啧啧叹息,觉得自己见证了一出儿复杂的虐恋。

        佘禧堂突然凑近,“既然你不是霍暝,那你是怎么到这具身体上的呢,原来的他去哪了?如果他死了,那又是谁杀的?毁掉一条无辜的人命去拯救另一个,你说,是对还是错啊。”

        祈无病眯了眯眼睛,嘴角的弧度微冷,“你学美术的,一定知道有种艺术叫行为艺术吧?”

        佘禧堂侧头看他,“嗯,怎么。”

        祈无病慢吞吞地开口,“有一位很著名的行为艺术家,她举办了一场和观众互动的艺术展。展厅放着的桌子上有脏水,泥土,枪和子弹,还有菜刀鞭子等等危险的东西,总共七十二种道具。然后她将自己麻醉,不动不说话不反抗,那些观众可以用桌子上的任意道具对她肆意摆布。”

        祈无病抬手接过霍乱终于找过来的软垫儿垫到身后,“她坐下后的三十分钟里没人动手,大家都在互相观望,直到一个人拿起画笔在她脸上乱涂乱画。”

        “接下来的五个半小时,观众前仆后继,有把水倒在她头上的,有拿泥土抹在她身上的,见她都毫无反应,于是,他们剪碎了她的衣服,拍下她的裸|照,用刀子划破她的皮肤,在她身体上刻下污秽的脏字,最后有人拿起枪塞进她嘴里的时候,被制止了。”

        祈无病语气淡淡的,“这位艺术家说,这是她经历过最漫长的六个小时,就好像身在人间的地狱里被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施加酷刑。有人评价这个作品荒诞到毫无意义,但那张惨遭蹂|躏后的艺术家满身伤痕,眼眶含泪的照片却极具艺术美感。”

        他慢吞吞地说,“那可是人性中最极致的恶亲笔展现出来的画作。”

        佘禧堂喝着水说道,“她做了一件没有人愿意并且敢去做的事,很聪明。”

        “不。”祈无病抬眼看他,“她是愚蠢的,因为最不该去试探的东西,就是人性。得到这个艺术作品的同时,她的灵魂也病了。因为太过清醒,反而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现在,”他开玩笑似的歪了歪头,“你不该试探我。”

        佘禧堂垂下眼帘,“绕这么一大圈,你在袒护谁?”

        祈无病耸肩,“你猜呢。”他撸起袖子,“这个人面刺青,是你纹的吧。”

        佘禧堂愣了一下,想摸上去,却没能伸出手,“你怎么知道?”

        “霍暝的日记里。”祈无病想了想,“他喜欢到恨不得下|药也要上|床的人,其实不是贺渡,而是你。”

        “我上次看到你给我画的人面像,一下儿就明白了。不过,他连自己的日记都在造假,是为什么呢。”

        佘禧堂垂眼,“你侄子还在,别说这种话题。”

        祈无病扭头看看霍乱,“怎么,你听不懂?”

        霍乱咬着鸡肉开口,“我很懂。”

        祈无病点点头,“那就好。”

        佘禧堂沉默了一会儿,“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此时,警局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胡焕和胡七九人没抓着,人命案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加上霍凡,这已经是第六个了,”袭珧低着头,“观爷,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闻观坐在他对面,神色冷静,“他们的死亡原因一样,都是被活物撕咬吞食,所以尸体很零碎。”他接着说道,“那个活物就是藏香虫。违禁药物食用过多,会产生幻觉,潜意识把藏香虫当成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拼命保护,只想藏到最安全的地方。”

        袭珧后背发凉,猛抽一口气,“所以,他们就全都吞进了肚子?”

        闻观点点头,“药不全是胡焕那条线上卖的,可以查查死者之间的关系,应该就能找到另一个卖主。”

        袭珧愣了一下,“你恢复记忆了?”

        闻观拿出手机,随口应道,“嗯。魏潜给我的保证还作数么,抓到胡焕和胡七九,给我戴罪立功。”

        袭珧:“……算数。”他拿出一沓子资料,“有四个受害人的情况很类似。”

        “嗯?”

        “他们和欢瑞孤儿院的前任院长都有过联系。”

        闻观思索很久,“啊”了一声,“周院长啊。”

        袭珧盯着他,“当年就是她把你收养到孤儿院里的对吗。”

        闻观说,“算是吧。”

        袭珧把手里的文件扔到桌子上,“魏队刚调查过,周院长本名周寒,是欢瑞孤儿院前任院长,儿子叫郭兴,儿媳妇叫林阳。两年前郭兴车祸死亡,周寒双腿残疾,患上精神病,和林阳住在老街。”他顿了顿,“现在,她也在服用违禁药物……”

        袭珧猛地抬起头,“她就是下一个!”

        闻观张了张嘴,“……也许?”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袭珧不等他回答,猛地站起身,冲去了魏潜的办公室。

        闻观静静地坐在原位,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着水,脸上毫无波动,一只手在屏幕上“啪啪”打着字。

        -在干嘛呢。

        -无病,在干嘛呢。

        -祈无病。

        发完就盯着屏幕等回复。

        周寒手里的药并不是走的胡焕那条渠道,魏潜查了很久,都没找到卖主。

        半年后,却查到了霍凡的名字。

        霍凡是突然死在家里的,尸体破碎,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在周寒的人际关系里,他并不是受害者,而是中间人。

        周寒手里的大部分违禁药都经由过霍凡的贸易公司,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魏队!我们必须立刻去周寒家!”袭珧大力推开门,碰撞声震响了窗户边的一个花盆。

        魏潜没有回应,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密麻的文字,眉头紧皱。

        从周寒身上,果然挖出了不少东西。

        “先别急。”他说,“你来看看这个。”

        袭珧大步走过去,“藏香虫发作期到现在都没查清楚,万一……”他突然没了音,屏幕上的光有些刺眼,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熟悉的一条老街,就在医院楼下。

        祈无病看着小卖部招牌,挑了挑眉,“来这儿干啥,买糖?”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粉色的棒棒糖塞进嘴里,“我有,之前闻观去给我批发了一箱。”

        佘禧堂看了他一眼,“吃太多会坏牙。”

        祈无病不耐烦的“啧”一声,“闻观让我每个月都去检查牙齿,我都服了。”

        明着抱怨,暗里秀的很是坦荡。

        他的手机还在不停“叮咚叮咚”响。

        应付说话的空隙,他不忘满眼认真的回复消息。

        -在外面。正在吃糖,你呢。

        他眯眼想了想,觉得床都上了,理应主动些,就又发了一句。

        -我现在挺想你的。

        佘禧堂和霍乱看着他捧着手机,满脸诡异微笑的打着字,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明明是场重头戏,他特么跟玩儿似的。

        无语。

        小卖部里很安静,还是营业状态,林阳和周老太却都不在。

        屋子里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霉味儿,货架上的物品看着也像堆放了很久,东西很少,几乎全是空位。收银台上要更凌乱一些,几包零食被拆开叩在上面,薯片散成了一片。

        “这是,被打劫了?”霍乱一脸激动,蹦跳着往里边儿蹿。

        祈无病头疼的拉住他,“怎么,你想再去添把火?”

        霍乱哼唧着转身,带着商量的语气,“小叔叔,她们一定遇到了危险,我得去看看。”

        祈无病拍拍他的脑袋,“那你去吧。”说着仿佛难舍难分的话,人却没跟着一起,反而开始往后挪。

        “你不进去?”佘禧堂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快扛不住了,“都到门口了,你让你侄子进去你都不进?”

        祈无病浑身写满了拒绝,“我是想找你聊聊霍暝的,但你偏带我来一个好像案发现场的地方,看着就很可怕,我不进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佘禧堂的眉毛狠狠抽动,“你就不怕你侄子有危险?”

        祈无病客气的笑笑,“多锻炼锻炼以后才能顶天立地。我已经是大人了,就不必了。”

        霍乱在一旁撅起了嘴,对这个不负责任的假叔叔十分不满意。

        佘禧堂不再跟他说废话,拉着他就走。

        力气很大,竟然完全挣脱不了。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空有身材完全没有肌肉力量的祈无病表情空洞,被打击的无心反抗,就这么被拉进了黑咕隆咚的小卖部后院儿。

        刚穿过杂乱的窄廊,过于安静的空气就被打破了。

        属于老人的嘶哑嗓音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嘶吼喊叫,断断续续,满是痛苦凄厉。

        是从一扇小门里传出来的。

        霍乱跑的最快,冲上去就把门踹开了。

        扑面就是一股浓郁的粪便味道。

        屋子很空,角落有个直戳到房顶的铁柱子,上边粗大的麻绳缠绕好几圈,剩余的延伸到角落的昏暗里。

        那儿只有一张椅子,还是个轮椅。

        周老太蜷缩在上面,四肢扭曲的环绕着她的身体,把肚子的位置包裹在最里面,尖锐的声音从她埋着的头里传出来,好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在拼命保护着什么东西。

        绑在她腰间的粗绳只露了个头,被撑的很紧。

        栓牲口一样的系法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霍乱捂住鼻子,扭头想躲小叔叔身后,发现他早离了八步远,紧皱眉头一脸不爽的准备拨110。

        佘禧堂:“……别报警。”

        祈无病:“我先把话撂这儿,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进这种房间。”

        佘禧堂:“里面有关于霍暝的录像带。”

        祈无病:“关我屁事。”

        佘禧堂:“还有闻观的。”

        祈无病没再接话,两三步就跨进了那间臭气熏天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真实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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