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周徽嵐开始叙述另一个版本。
周徽嵐不去想什么实力悬殊,这场公道,她要为原主讨回。
她当然可以暗中积蓄实力,等羽翼丰满再回来和周海等人清算,但原主的父母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例子还少见吗?要知道周父周母已经不年轻了,又一直活得消沉,三五年,他们还等得起吗?
她决定回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然,回来后她可以选择不发难,隐忍着,等有了实力再发难。
但这样的话,一来,在最初的同情过去之后,所有的负面舆论在她发难前,都由她来承担,当然也会影响到周父周母。届时肯定会气到两老的,她很担心两老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再者不说出来的话,敌在暗,他们在明。
你当周海暗地里不会防备?
倒不如直接撕撸开来,让周海以为她就是这么沉不住气,至少会降低两三分戒心吧。
如果她不说,父母被蒙在骨里,以后得知了该有多难受啊。
而且这么些年,周海以及他们一家子对周父周母的照顾,乡亲邻里都看在眼里。
如果她只和父母说,而不公开,周父周母得知后,也一定会与周二伯一家划清界限的。
在外人看来,无故的疏远,就是他们忘恩负义。
最重要的是,她离开十八年回来,如果没一个站得住脚,能站在道德至高点的理由,流言蜚语足以让他们一家子寝食难安。周父周母年纪大了,她可不忍心让他们因她而承受这些非议。
如今周海他们势大,她即使揭开真相大概也无法让他们伤筋动骨,但至少能让她回来后站住了脚跟,让周父周母不受谣言诋毁。
这诸多的好处,即使力所不敌,但是足够了。甘蔗没有两头甜,事情都有两面性,哪能什么好处都占尽了呢。至于撕破脸以后的相互较量,她并不惧怕。保住了现在,才能谈以后,不是吗?
“当年树鸿的部队传来噩耗,当时我忧心俱焚,只想着赶紧去到他身边。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家里忧心,我爸打算陪我去的,偏偏那时候我妈不小心摔断了腿离不得人,周海就自告奋勇陪我去。上火车时,恰巧遇上了骆峰。到了粤省,下了火车大家就分道扬镳了。后来在旅馆过夜,当时我忧心重重,一应吃喝皆是周海准备。一夜之后,再次醒来,我人就到了西省庆南市。一个姓杨的男的说他把我买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他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版本。本以为抛夫弃子追求荣华的一个女人,却变成了被拐卖的可怜妇女?西省他们知道,是我国边境大省,那里号称十万大山,在他们印象中,是个很穷的行省。
“周海,你知道吗?那是西省一个偏远的山村,那个男人身高不足一米七,家里特别的穷,二十五都还说不上媳妇。在那个家里,我干的活是最多的,吃的穿的永远都是最差的。”
“我在那里最初的几年逃了无数次,每逃一次被抓回去就是一顿打,为此骨头被打断过两次,流了两胎,我的身子就是那时候熬坏的。但我始终记得我身为人妻身为人母为人子女,有父母有丈夫有两个孩子,我无时无刻不想他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回来的。”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听众们中泪点低的女人们都眼睛湿润,不然眼睛也是刺刺地疼。
女人重情,男人都是薄情汉。一想到周惠兰为了能回来,拼了命一样,而钟树鸿呢,不过是一年多不到两年,就另娶了娇妻,接着三年抱俩。一时间,她们不由得怒视钟树鸿周惠竹两人。
钟树鸿神情凝重,他没料到真相会是这样……
周惠竹心里慌得不行,怎么会这样,她是不喜欢别的女人过得比她好,这女人里当然也包括了她堂姐,但她同时也不希望她过得那么惨啊。这让她丈夫怎么想?
一时间,她担忧地看向钟树鸿。可惜此时此刻,钟树鸿正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之中,无暇他顾。
而此时,李桂香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的手死死地拽着桌子,她怕一放手她整个人就要倒下,本以为是女儿不懂事,自私,扔下他们两老去了港城享福,却不料是人祸。
想到她有时夜深人静时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女儿,而她的女儿,却在千里之外吃着苦流着泪,她的心如同被烈火焚烧一样。
周永善也低下头,手指往鼻子底下抹了抹。
周徽嵐一边用衣袖替李桂香擦了擦眼泪,一边说道,“直到第五个年头,我为那男人生下了一个儿子,才能喘口气,才不被那家人日盯夜防,好不容易处境有所好转。可惜——”
她这一转折,又将众人的心揪了起来。
“好景不长,那是第六个年头吧?周海,你一定印象深刻的吧?这是你托人汇出第一笔汇款三百块的一年呢。还特意附言叮咛让他和我好好过日子,真是贴心。后面每隔三五年,每每等我努力取得他们的信任,过得好一点的时候,你的匿名汇款必到,总能将我的努力击得粉碎。”周海用钱勾起了那个男人那一家子的贪婪,真可谓居心叵测。因为他这一举措,原主回不来,杨家人会看得更紧,也融入不进去,因为那些汇款总是在提醒着他们她的来历。
周徽嵐不带任何起伏的描述,却让在场的人都心起波澜。
“为了这一笔笔意外的横财,杨家可不得使劲地看紧了我吗?你这一招用得真好,让我进不得退不得,永远也别想过安生日子。”周徽嵐目露苦笑。
在场的老一辈都是老于世故者,很容易就想到,如果周徽嵐所言为真,那他就太狠毒了,再怎么说,惠兰都是他堂妹,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么做与逼她上绝路没有区别,还是逼疯人的逼。
李桂香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啪——啪——
大家都还沉浸在周徽嵐构建的悲伤氛围中时,两声一听就很疼的巴掌声打破了整个悲伤低沉的气氛。
李桂香狠狠地朝周海甩了两巴掌,周海一时不备,被掴个正着。
徐秋兰惊叫,“大嫂,你干什么?做什么打人?”
周徽嵐也惊讶了,她以为周母柔柔弱弱的遇事只会哭呢,想不到发飙起来那么吓人。
李桂香沉声道,“你儿子把我女儿害得那么惨,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打他两巴掌便宜他了!”
徐秋兰气得想尖叫,“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么就动手呢?枉费阿海十几年待你们亲如父母!”
“我有女儿,我不稀罕!你当他是真心为我们好的?他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母上大人威武,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周海可不就是为了弥补愧疚吗?
周围的人一听这个,就炸了。
“卧槽,难怪这些年周海对善大伯善大娘那么好呢,原来是愧疚心作祟啊。”
“爸,爸,看到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以后可别再让我向周海学习了,我要学了,你就该睡不着了。”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周海顶着两扇巴掌印,制止了他妈再找李桂香理论的冲动,“妈,我没事。”
徐秋兰心很慌,“大嫂别胡说,阿海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分明是惠兰她自己要和骆峰走的,谁知道后面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这可不关阿海的事啊。对了,当时你还留了信的,快,他大伯,当年那封信呢,你拿出来!”
“我没写过任何的信。”周徽嵐强调,“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拿着这封信去司法机关申请笔迹鉴定,我可以无条件配合。”
笔迹鉴定是什么,在场的人估计都没听过,但听到她说愿意去司法机关做这个,想来她是不怕去鉴定那封信的真伪的。
周徽嵐话说到这份上,人们信任的天平渐渐往她那边倾斜,相信那封信与她无关。
“这一切有没有可能全是人贩子所为?连带这封信。”一直没说话的周惠竹提出一个可能性。
周徽嵐看向她,她这是在捞周海了?真是兄妹情深呢。
“对对,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徐秋兰点头。
周海原先一直不语,不承认,也没为自己辩解,此时周惠竹和徐秋兰相继说话后,他才开口,“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被人贩子弄走了,我看到那封信,只以为是你嫌弃妹夫成了累赘,然后与人私奔了。”
周徽嵐扯了扯嘴角,“我不接受你们这个敷衍的解释。此逻辑不通,人贩子可不会知道骆峰,更不会以为我与骆峰有什么,写出那封信的人肯定是熟人。”
众人点头,周徽嵐说得有道理。
听了许久,三太爷才问出他心中的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是,阿海是你堂哥,他将你卖了,又有什么好处?别说钱不钱的,那时候我们家里条件可能还比不上你家,但也不差那点!”徐秋兰几乎是喊着出来的,她儿子好着呢,她不允许周惠兰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为什么?他的动机在当时看尚且扑朔迷离,现在再看,很清楚了不是吗?”周徽嵐的视线落在钟树鸿和周惠竹二人身上。
她这一眼,脑补的人还不少,原来是堂妹看上堂姐夫,然后哥哥帮着自己亲妹妹扫清了障碍?让亲妹妹如愿以偿?
周惠竹说得对,当时看肯定看不明白,现在嘛,一眼就明了。况且周海是真的很疼周惠竹这个亲妹妹的,比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疼,会这么做,如果这是真的并不奇怪啊。
“你浑说什么?”一下子牵扯进去一儿一女,徐秋兰急了。
周徽嵐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周海,并未理会一直蹦跶的徐秋兰。从开始到现在,周海都太冷静了,她需要他动起来。周海不是妹控吗?攻击周惠竹比攻击他有用,所以这招声东击西,他接是不接。
果然,周海反应很迅速,他当即说道,“惠兰堂妹,如果你真觉得是我做的,你完全可以报警,然后搜查证据,将我绳之于法,我绝无二话!”
果然啊,事情一牵扯到周惠竹,周海就不复之前的淡定。他此番出言,将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周徽嵐凝视他,可真够嚣张的,是笃定了自己现在拿他没办法吗?
是,她暂时是没办法送他去蹲监狱,但是,却不是拿他没办法的。
啪——啪——
巴掌声再次响起,整个场面为之一静,所有人都没防她会再次出手。
连周徽嵐都愣住了,母上大人真的很出其不意啊,而且还是在钟树鸿这个当过兵的眼皮底下完成突击,真的很牛逼。
两巴掌扇到脸上,周惠竹水嫩的脸蛋立即肿了起来,疼得她眼泪都沁了出来。
钟树鸿无法,只好先带她离开,回去处理伤处。
看到李桂香撑着身子在长桌上打了女儿两耳光,徐秋兰要疯了,“李桂香,你怎么又打人?!”打了儿子又打她女儿,有完没完?!
李桂香淡定地坐回位置上,“打的就是她!一家子男盗女娼的腌臜货。”
“我和你拼了!”
“来!”
周永福一把将自家发疯的婆娘抱住,对李桂香无奈地道,“大嫂,你能不能先把事情弄清楚?”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有你们才觉得不清楚。”李桂香噎人的本事同样不小。
周徽嵐有些想笑,这是‘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的’的另一个版本吗?
“你们看看她——”李桂香指着周惠竹,“再看看我女儿!”
“她看着就像三十出头,而我女儿她呢,说四十都算往年轻了说吧?有谁知道,她俩年纪只差一岁,惠兰她今年才三十八啊!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生的一对儿女所赐,每人只打了两巴掌,便宜他们了!”
周徽嵐忍住摸脸的冲动,原主之前才叫惨烈好吗?当时的模样,说是五十岁的妇女也没人怀疑的。后来她得到净水台用过一滴灵液,现在看着比之前好很多。只不过最近劳心劳力以及周车劳顿,整个人看着比之前憔悴。加上身形单薄,穿的又差,站在周惠竹身边这么一对比,是真的相形见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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