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这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晚,到了十一月末才渐渐换上厚衣服。下了初雪的这天杨柳没出门，盖着毯子窝在书房的沙发上随意翻看一本书，身边是一杯还飘散着热气的红茶,倒是十分惬意的。
和之前住在别墅时季晨曦只带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过去不同,现在他们已经结婚,而这里就是他们真正的家，所以季晨曦的东西基本也都从季宅那边搬了过来。
杨柳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季晨曦有这么多书，而且大部分他都看过,因为杨柳在很多书中都发现了季晨曦随手留下的笔记。
有些人看书喜欢将书尽量保存完好,虽然看过了但还是好像新的一样，但还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书看的旧旧的，在里面留下自己使用过的痕迹,之后在翻看时说不定又会有和之前不一样的看法可以做对比。
在这两者之间,季晨曦很明显比较偏向于后者。
杨柳看着觉得有意思，有时间就来书房翻翻,看季晨曦的笔记已经大于了书里本身的内容。
现在杨柳正在看的这本是一个法国先锋派作者的作品,季晨曦在书里面写的东西不多，留下的也有许多的不赞同,可见他对于这本书并不是很喜欢,而杨柳的感觉和他差不多，对于这本书的兴趣同样不大。
从沙发上起身的杨柳将手里的书放回原处，转而又去看其他的,想找出一本自己有兴趣看的。
随意的拿出几本又放了回去，然后就在杨柳又抽出下一本的时候却发现这本书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微微皱了皱眉的杨柳将其翻转了一下,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本书里夹着些东西。
怀揣着好奇心，杨柳翻到了夹着东西的那一页,那是几张照片，杨柳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有宋岩有赵泽研还有韩暮远，当然也有季晨曦。
那时的他们比之现在要青涩很多，估计是高中的时候。
杨柳看着觉得有意思，再加上又对于高中时期的季晨曦很是好奇，便翻看起来，可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张单人照片，照片中的女生梳着长长的头发，眉目清秀很是漂亮，虽是穿着最普通的高中校服，却明媚的耀眼。
她是那么漂亮，而杨柳却在她的笑容中下意识的加大力气捏紧了那张照片。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可能性，一个让她的心脏都几乎跟着紧缩了起来可能性。
那叠照片一共有五六张的样子，除了季晨曦他们几个朋友之外就只有那一个女生，而随着杨柳将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的动作，她心中的猜测也几乎可以落实。
那张照片上有两个人，是季晨曦和那个女生。
其实单看照片中他们的动作真的没什么，只是那个女生挽着季晨曦的胳膊而已，这完全可以理解为好朋友的亲密。
让杨柳在意的，是季晨曦的眼神。
那是杨柳从没有见过的眼神，热烈的，幸福的，满足的，还有充满爱意的。这样的眼神就算是演技最为高超的演员都未必演得出来，更何况季晨曦也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演。
那些都是真实的，而且蔓延到了很久很久之后，这张照片记录的不是过去，而是一种伊始。
心脏的震颤让杨柳有些泛恶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那本书复原回原位的，只是当她将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已经脱力的没办法再继续做其他的动作。
杨柳跌回了沙发上，之前的好心情不复存在，她有些想笑，可是笑容到了嘴边苦涩的味道反而要更加浓重。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出嫁时父母心疼与不舍的眼神，想到在单身派对上季晨曦喝醉了酒的夜晚，还有韩暮远对他说的那番话。
自作自受，她不傻，其实她早就看透了很多东西，却还是一意孤行，费尽心思机关算尽的要留在季晨曦身边。
现在她做到了，一纸婚约将她和季晨曦被法律捆绑在了一起，而这种结果所带来的一切，也都只能是由她自己受着，永远都怨不得别人。
强打精神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杨柳已经太过拿手，所以晚上下班回来的季晨曦根本就察觉不出分毫。
杨柳还是那个杨柳，她不会说，也不会问，那样做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爱是能求来的。
季晨曦说过他会努力，杨柳也愿意相信他，至于说他的努力现在到底得到了多少回报，杨柳没办法评估，她想就连季晨曦自己怕是都不清楚。
只是无论现在到了哪个地步，杨柳都不会就此放弃，也根本不会为了几张照片就丢盔弃甲。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如同当初在结婚时杨柳对季晨曦的母亲江月宁承诺的那样，她会成为一个好太太，同时也会是一个好儿媳妇。
虽然季晨曦和杨柳是单独住，但杨柳和江月宁的交集却不少，白天季晨曦和季茂德都去上了班，她们婆媳二人便总会凑到一起去。
起先多半是因为季茂德的意思，想让江月宁带着杨柳多认识些人，不过后来久而久之的，随着江月宁越来越了解杨柳，两个人越来越熟悉，江月宁慢慢接受了她，关系也亲近了。
由好转坏容易，但由坏转好却很难，杨柳能将自己在江月宁心中原本并不被喜欢的形象扭转过来，让她现在一提到儿媳妇就没有一句坏话，也是真的不容易，可见她是花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功夫的。
至于说季晨曦太太的这个身份，杨柳也未曾冷落过，她不会本末倒置，无论她对季晨曦的父母多么好，其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季晨曦，所以她只会两全其美。
季晨曦的工作忙，杨柳对此从不曾有半句怨言，将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让季晨曦完全没有后顾之忧，阴天下雪回到家便有煲好的汤等着他为他调理身子。
“有妻至此，夫复何求啊！”这是在季晨曦又加班到了将近凌晨回到家后，吃着杨柳做的夜宵时发出了感叹。
“一碗鸡蛋肉丝面你就夫复何求了，季少爷的要求还真是不高啊。”当时杨柳这样笑着调侃他。
这年春节的时候季晨曦和杨柳回到季家的大宅过年，这是杨柳嫁过来的第一年，也是没有回自己家过年的第一年。
年三十这天杨柳犹豫着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过去，想了一会儿之后杨柳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
打个电话解决不了什么，有些改变是无法回头的。
洗完了澡刚从浴室出来的季晨曦看着杨柳眉眼之间还没完全散尽的复杂情绪，心里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也不管自己还赤／裸着上身，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杨柳搂了过来，和她开开玩笑，逗得她终于有了笑模样之后，才正儿八经的说道：“我们初三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再请几天假，陪你多呆几天。”
季晨曦说的是认真的，杨柳也承他的这份情，只是这个年却过的并不轻松。还没到大年初三，季晨曦就先和季茂德吵了起来，父子两个谁都不让步吵得几乎不可开交，最后是杨柳和江月宁两个人一起勉强给劝下来的。
回到房里之后杨柳一边给季晨曦倒了杯茶，一边开口说着：“好了，别生气了，他毕竟是你父亲，你就不能让一让，说说软话？”
季茂德再怎么在商界叱咤风云也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而且杨柳前几天还听江月宁说过季茂德最后总是觉得心脏不太舒服，准备年后陪他去看看，做个全面的检查，杨柳不希望季晨曦在这个时候再气到老人家。
杨柳是好心好意，但是在气头上的季晨曦并不领情，大有将刚刚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气撒在杨柳身上的意思：“父亲怎么了？父亲就能让我完全没有原则，只做他的应声虫？你就是这么做别人的妻子的？你也觉得他说的那些都是对的，我就必须遵从？”
伴随着季晨曦的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杨柳刚刚递给他的那只茶杯，温热的茶水溅了起来，有几滴落在了杨柳的手上，其实并不是太烫，但却带着灼人心的温度。
深吸了一口气的杨柳看着季晨曦愤然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息的事情她做不出，也没什么意义，只是满地的狼藉看的人心里烦，于是杨柳也不找佣人，自己蹲下身来便收拾了起来。
这天晚上季晨曦睡在了书房，这还是他和杨柳自结婚以来第一次主动分开过夜，各种滋味杨柳不愿意去多想，第二天起床之后见到江月宁时也是半字都没有提起。
江月宁的神色也显憔悴，显然昨天晚上父子俩人的那场争吵祸及到了一家人。杨柳劝慰了几句，但收效甚微，反而是江月宁对她说起了一件事情：“这段时间我就觉得你爸他有些奇怪，总是闷闷不乐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工作的电话也比平常多了许多。”
这样说着的江月宁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就前两天他接电话的时候我还听到什么律师啊，什么跑到国外之类的，具体的我没听清，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听了江月宁的话之后杨柳沉默了一瞬，心中觉得这事情恐怕不简单，但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分毫，以免江月宁担心：“估计可能是公司一时有些不顺利吧，毕竟这做生意哪有总是顺风顺水的，妈您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杨柳劝慰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江月宁安抚，但她心中的猜测却并未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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