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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应澜生立在墙下,  用火折子点燃手中最后一盏孔明灯,  看它幽幽飞过院墙,缓缓上升至再也够不到的高空。

        他眸中倒映那光点,  熠熠如波光涌动。心中喃喃祷祝“愿阿言身康体健,  喜乐百年”

        最后这一盏灯,  为旁人而放,  不曾写字在上,  虚寄一腔深情。

        他身侧随行的小厮道“公子,  会不会那丰姑娘瞧不见怎么里头一点声息都没”

        应澜生温温一笑“待明日,  自有看见的人与她说。我事先打听好她的行踪,  也不过为着更保险些罢了。”

        他踏灭了火种,拍拍袖子,“走吧。回别苑。”

        小厮牵马近前,  躬身请他上了马,  似乎心里不定,  犹豫道“那丰大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子费这般功夫,  竟还无法打动她芳心,  莫不是眼高于顶,  誓要配个侯爵公卿也不瞧瞧自己家什么底子听说她那舅父,还犯了事,  如今就要问斩”

        应澜生不答,  斜斜睨了小厮一眼,  似笑非笑地道“锦墨,  你越发聒噪了”

        似是埋怨,似是敲打,朗声温言,不会叫人惧怕。小厮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

        应澜生回眸再看那灯火,适才他放出的最后一盏孔明灯,已混入那许多灯中,分辨不出了。

        他默默念完适才不曾许完的心愿。

        “小生应荣,愿抵三十年阳寿,换阿言长寿百年待事成之后,永不杀生,终身茹素,以赎罪孽”

        因昨日宿醉,晨起颇迟。小环一脸复杂地走入进来“姑娘,段家大爷和四爷来了,大奶奶叫过去呢。”

        丰钰应了一声,见这丫头欲言又止,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环道“太太也在。”

        自打客氏称病不出,丰钰被免了西府的晨昏定省,已经有月余不曾照过面了。见小环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她还为着上回客天赐故意刁难的事心有余悸。丰钰抿嘴笑笑,摸了摸小环的头发,“给我梳妆,稍用些艳色。”

        坐在镜前,从铜镜里去瞧小环的脸,忧心忡忡的不见笑容,丰钰微笑“你不必怕,她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我。你越是胆怯,麻烦就会越缠着你不放。放宽心,只要无伤性命,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丫头掀了帘子,丰钰含笑走了进去。

        屋里气氛冷凝,丰凯丰庆,几位太太,丰允和周氏都在。

        段凌和与段清和坐在下首,见丰钰进来,含笑与她文好。

        丰钰向长辈们请过安,片刻间,就将众人面上神色尽收眼底。

        屋里尴尬地沉默了一阵,丰凯咳了声,勉为其难地开口“事已至此,我们丰家亦是苦主,那客天赐胆大包天,从我们府里将东西和契据带出去如今人已身死,余下的款数无从索回,依两位段公子看,此时该当如何”

        丰钰略吃了一惊。

        客天赐死了

        她迅速看了眼客氏。

        只见客氏面如死灰,定定地坐在丰庆身旁,呆呆望着足尖发呆,好像根本没听见众人在说说什么。

        这段日子她明显的苍老起来,原本乌黑的云鬓不见半点光泽,甚至钗子都配错了一只,左右不同颜色款式的珠玉装饰两鬓。

        她眼眸低垂,嘴唇微向下撇着,肌肤黯淡无光,好似老了十岁。

        客天赐死了,死在牢里。

        已经签押认罪的案子,即将被追回的嫁妆,就这样不了了之

        丰钰眼眸低垂,睫毛将浓浓怒色遮住。

        听得段溪和道“先前追回的数目,都有官府记录在案,今晨通知我等前去点算了一回,约莫只有十之其三,余下田产、铺子皆已易主,一时追回不及。”

        段溪和看了客氏一眼,笑道“客天赐的遗孀一口咬定,说余数皆在二太太手里,我们自是不信的二太太乃是表妹的母亲,便是存了些许在手,定也是为将来表妹出嫁添箱打算此事只得托赖各位长辈,暂替钰妹妹保管,待她定下婚事,再交回她不迟。”

        段溪和态度和气,这话里可是半点情面都没留给丰家。

        好好的嫁妆锁在库房,如何能给外人盗去亏得丰凯还敢睁眼说瞎话,把他们丰府说得如此无辜。没有丰庆和客氏的纵容,没有丰凯夫妇的治家无能,这种荒唐事怎可能发生

        丰钰眼看出嫁,难道真的就只带着公中拨的五千两银子和两块荒地过活

        嫁妆嫁妆,嫁的是一辈子,陪送的东西也该足够支撑她这一辈子的生活花费。

        娘家陪嫁的东西,就是姑娘将来在夫家立足的底气。

        他们哪里曾为丰钰打算过半分

        丰凯老脸一红,不说话了。拿眼狠狠横了丰庆一眼,推他上前应付他的前岳家。

        丰庆硬着头皮道“大侄儿,哪里像他们说的我们是钰丫头的父母,她亲娘走得早,这孩子孤苦,我们只有加倍怜她。我但凡有的,哪一样舍不出我当眼珠子般宝贵的闺女,我必不会亏待半分。你们只管放宽心,孩子的陪嫁我心里有数,将来风风光光从我们丰家出阁,绝不会给外人笑话。”

        一句话,将段家定义成“外人”,丰家闺女自有丰家打算,如今客天赐已死,没道理他捅出的窟窿叫旁人代他偿还。再说客氏这边也确实抠不出什么了,在外头放的印子钱几乎都收了回来,损失不少利钱,原想用来堵住段家的嘴,后来发觉那数额着实太大,若真要还请,只怕整个丰府砸锅卖铁才行。

        丰府近年势头越发好。可丰庆心里清楚,兄长是兄长的,他的是他的,公中就那点银钱供大家花用,私下里置备东西都从各自库房里出。自然所得好处也都归各自所有

        虽未分家,却早就离了心。兄长不会代他偿这笔数目。

        再说,这钱原是段氏留给丰钰的,丰钰可是他的亲闺女,他就是陪送少些,难道她告官把他抓起来去不敬不孝,那才是滔天大罪,只有感恩自己获得太多的,哪有嫌弃父母给的少的

        段溪和眸色一沉“姑父”

        话未说完,忽听外头一阵喧哗,小丫头喜气洋洋进来报信“老爷,太太,郢三爷回了”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屋中人纷纷站了起来,各自或欢喜,或吃惊,一齐欲往门前迎。

        丰钰是最喜出望外的一个,一别十年,归家至今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兄长。

        片刻,众侍从簇拥着一个高大文秀的青年进入屋中。

        久别重逢,一番喜乐欢声。丰郢约三十来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长身玉立在前,直叫丰钰忍不住想扑上去喊声哥哥。

        到底是一别十载,丰钰并不敢莽撞,她偷眼瞧他,将他上下打量。

        瘦了,精神了,不再是她记忆中那病恹恹的书生模样。

        听说成了婚,却怎不见嫂嫂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想问,近乡情怯般,竟不敢出口。

        丰郢终于朝她看了过来,眸色略怔了怔,片刻脱口而出“钰儿”

        丰钰给他一声呼唤喊得泪花闪闪,忙上前去,行了福礼。身子不等弯下去,被丰郢上前一步,拖住了手臂。

        “钰儿你出宫了,太好了”

        丰钰鼻头发酸,强忍着泪意喊了声“兄长。”

        丰郢揉揉她的头,挥手比了比她的个子“怎么长的这么高在宫里吃了什么离家时你才到我这儿啊”说着比划了下肚腹位置,引得众人都笑了。

        丰凯趁势问道“郢儿不是在江西任上好好的,怎突然回了盛城,可是有公差在身”

        丰郢正色朝丰凯行了礼,看了一眼丰钰,含笑道“正是,大伯父,这回能在家里耽些时日。”

        “朝廷点了巡盐御史,我这回来,乃是受盐政大人举荐,因我熟悉盛城情况,着我襄助此次巡盐”

        丰凯眸子突然射出锐利的精光,段溪和、段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兴奋之色。

        丰庆几乎跳起身来,大声问道“盐政人选定了是谁你襄助巡盐,主管什么事务”

        这消息太宝贵了。

        为了事先打听出盐政的人选,盛城和周边各县各显神通,想尽办法想要提前打通关节,替自己这门最赚钱的生意求个平安符。

        朝廷每四年指派一名大臣担任盐政,专巡各地盐务,保障民利民生。

        往小里说,是为监督地方盐市发展,规避盐务贪腐舞弊。往大里说,又是巡察各地官情民情,对一方政界有着主掌生杀的权力。

        这可是尊大佛。

        丰郢微微一笑,答了父亲的话“怎么家里还不知道么今年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便是嘉毅侯安侯爷啊。”

        似乎觉得这个消息不够劲爆,他回眸,朝丰钰笑了一下“妹妹,我听说,你从前在宫里就与侯爷有些交情,这回你出宫,可曾上门拜会过了待会儿我要去侯府报到,你可与我同行”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丰钰。

        尤其丰庆,他张口结舌,呆呆望着丰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丰大太太、丰三太太、周氏俱是吃惊。

        原以为丰钰与安潇潇交好,可走安潇潇的内园路子,慢慢帮家中攀上嘉毅侯,谁想,原来丰钰从一开始就与嘉毅侯本人识得的。

        甚至此次丰郢得到重用,独得嘉毅侯亲自举荐

        这得是多大的交情

        丰郢一个外府七品小吏,去哪里能结识嘉毅侯可若是从丰钰身上一想,这事便顺理成章。

        安锦南勉强可算得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虽他姐姐不是中宫娘娘,从前也是备受圣宠的一个。若当年那皇子活下来,在宫中笑到最后的,还不知是谁。

        安锦南又是一品军侯,立过大功的兵马元帅,今朝唯一一个曾不卸甲胄闯入禁宫而没被论谋逆罪惩处的人。可想而知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多么超然。

        这样一个人,出入宫闱不就是家常便饭能遇上丰钰这个当宫女的,再是正常不过。

        两人一来二去,攀了同乡,丰钰也算清秀说不定还有些什么超出正常宫婢与朝臣的关系

        越是这般想着,众人面上的表情就越精彩。

        只有段家兄弟心里不大对味。临城内外,最大的盐商就是段家,负责整个临城的销盐,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拉拢安锦南,从他口中套出有用消息,不惜高价贿赂,在从丰钰处得知其喜好后,更是三天两头送些奇珍异兽过去

        谁料最后最后,他们打听的人就是那个被打听的本人。

        段溪和恨不得立时长出双翅膀飞回临城,把这消息带回家中,以便想好应对法子。

        丰凯沉吟道“嘉毅侯不是不问政事,已经半致仕状态么”

        丰郢摇了摇头“伯父细想,安侯爷至今可还挂着兵马大元帅的职务呢,虽说虎符已经交回朝廷,一旦敌国再犯,能率军出征者,还能有谁圣上虽允了他回乡,可府邸封邑俸禄赏赐,可半点不曾断过”

        丰凯重重拍了下桌案,有些兴奋,又有些责怪地将目光移向丰钰“孩子,你与嘉毅侯乃是旧识,何不早言”

        早点说,何必一直虚虚打探,直接抱上嘉毅侯大腿,他又何至被客天赐的官司牵连

        想至此,不由对丰庆和客氏不快。

        “二弟,追回欠款一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推脱。此事乃是你查管不严之过,你责无旁贷。眼看钰儿就要定亲,问名纳彩之前,你可得将闺女应得的嫁妆,一分不少地给她置备出来。”

        不待丰庆答话,又对丰大太太道“你镇日在家,常劝着弟妹,儿女婚姻乃是大事,半点不容马虎。”

        一家之长一锤定音,不论丰庆多为难,客氏多不愿,此事都再没任何转圜余地。

        若非丰郢及时到场,只怕这回之事又随着客天赐的死而不了了之。

        丰钰有些笑不出。

        怎么会,又和安锦南扯上关系

        想及上回他说起巡盐御史人选一事,那是早接了圣旨,故意逗她想瞧她出丑的吧

        段溪和趁机告辞,急于将消息带回临城,好做准备。

        丰郢在屋中说了会儿话,因还要入嘉毅侯府向安锦南报到,从上院出来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洗尘更衣。

        丰钰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过西府,她在逸竹轩的书房来回踱着步子。满腹心事,无从言说,如今兄长归来,似乎有了主心骨,并不那么郁闷了。

        丰郢穿戴整齐出来,就见丰钰立在书桌前头,两手交握,低头垂目,丰郢笑了下,在她面前几步停住步子,张开双臂道“傻丫头,不和哥哥撒娇了”

        丰钰眼圈一红,迈步过去,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扑身在哥哥怀里,伸出手,握拳在他手臂上捶了一记。

        丰郢夸张地“哎哟”一声,攥住她的手,翻开她手掌看了看,脸上的笑容瞬间散了去。

        她双手已经养的细白,可旧有的冻疮印子和掌心坚硬的茧仍在。

        这十年,她在宫中,不知如何给人磋磨。

        丰郢心中揪痛,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丰钰将手从他手里抽回,仰头问道“兄长,你这回能待多久安锦南巡盐务,最多一年,这一年你都会在我身边对吗”

        丰郢轻轻捏了下她耳朵“我替侯爷往来京城与盛城,约三个月代他回京述职一次,详细汇报督盐事宜。”

        顿了顿道“你和他到底有何关系他在信中,提及了你”

        丰钰有些吃惊。

        安锦南,这样八风不动的一个人,会在写给官员的信里,提及一个宫婢

        怎么想都觉不可思议。

        不由问“提了我什么”

        “说是丰女巧针线,为他解决了大麻烦,为酬谢,愿与我机会露露脸,问我愿不愿意。”

        丰郢现在忆及,都还觉得不敢置信,“你知道吗,我收到信的时候都吓傻了。那可是堂堂嘉毅侯啊”

        “虽都出自盛城,可祖辈就已在京都做侯爷了。盛城官员人人喜欢与嘉毅侯府攀交情,说什么同乡之谊,笑话嘉毅侯若非如今回了盛城,怕他们连见他老人家金面的机会都没有,谁和他们讲同乡情”

        竟是为了当日做绣活的些许功劳,替兄长挣了个大展身手大露脸面的前程

        不容丰钰不吃惊,安锦南这回礼,未免也太大气了。

        后来自己在客天赐之事上利用了他,这人情又该怎么还才好

        丰钰摇摇头,甩掉繁杂的心思,见丰郢收整好便要出门,忙将他拽住,低声而郑重地道“兄长,阿娘当年的病情,可有可疑”

        丰郢满面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他在外头书院读书,一旬才回家一趟,后来阿娘总是病着,有时整天都没有清醒的时候,他触景伤情,甚少踏足那间屋子,每回临行,就隔着帘子在外磕头,心中暗暗替阿娘祈福祝祷。

        于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了。

        丰钰道“兄长,阿娘的死也许另有别情。你听说我”

        丰郢摆了摆手“妹妹,公事要紧,我得先走了。回来再说。”

        丰钰只得放他去。这一等,就等了三日。

        各处宴请,各方打探,丰郢从走入侯府被安锦南安排在盐运司任左侍郎后,他骤然变成了附近各县镇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嘉毅侯攀不上,还攀不上个新上任的七品官么

        临城段家,段家大老爷、二老爷、段溪和、段清和等人围坐在屋中。

        桌上摆着厚厚一沓册子,是往年销盐账目。上头搁着一张薄薄的纸,写着这届都转运盐市使司上下所有官员的名字。

        嘉毅侯三字高悬纸上。

        段庸手指在那名单上面画了个圈,点中丰郢的名字,“从郢儿入手,多少能透些底细给我们。眼看过冬,盐价每年这时要提上几分这节骨眼下来了巡盐御史,我们是能提不能提”

        段溪和摇了摇头“我看未必。”

        众人都朝他看来,听他一字一句道“且不论丰郢这些年与我们关系疏远,单只论他此番际遇,还是靠他妹妹在宫里与嘉毅侯攒下的交情换来的。且,丰家也在暗中插手盐务,若我不曾记错,他那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娘家,名下就有一座盐场”

        “你的意思是”段庸蹙了眉头。

        “十余年不曾亲近,你说他是会偏帮我们,还是偏帮他岳家且,他只管着一块盐运事务,每三个月还要代嘉毅侯回京述职,待他不在城内,有事谁与我们通气”

        屋中气氛沉重下来。

        “我有办法。”段清和率先打破宁静,从椅上站起身来。

        “与嘉毅侯有交情之人,非是郢表哥,而是丰钰。”

        他走到炕前,朝伯父和父亲一揖到地“孩儿有心求娶丰家表姐,望伯父和爹爹成全。”

        自丰郢归来后,丰钰兄妹在丰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客氏平素并不出门,倒是丰大太太,不时去她屋中宽慰几句,顺势说一番为人娘亲的道理。

        丰钰趁无人注意到时,将杏娘约至丰郢的逸竹轩见了回面。

        杏娘与她细说自己所见所闻,“那客老太太曾失言,提及太太婚前就与老爷相识,至于是不是发生在夫人在世的时候,奴婢不能确定。”

        “若是姐姐还活着,定是知道一二的。可惜当年的老人儿不是被发卖就是给灭了口,唯剩姑娘屋里那奶嬷嬷,还是个痴傻的”

        丰钰已经四处打探过,周氏丰大太太身边跟着的都是陪嫁奴婢,忠心不二,不易收买,反易暴露她自己。西府这边经历过多次大换血,一如杏娘所言,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已没了影踪,她也试着四处打听,全没下落。

        杏娘遗憾地道“可惜当年那看症的先生前年故去了,不然还可问一问他”

        丰钰猛地站起来“是了,当年的郎中他故去了,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也曾陪他来给娘瞧过病是不是”

        丰钰立即着人打听,从前的药堂如今已变成了绸缎庄,据说那郎中的徒弟乃是他亲侄儿,药铺无以为继后就携家带口去了外地讨生活。

        整整五日,丰钰一直为此事奔波,苦于没半点下落

        十月初二,盛城迎来第一场雪。

        寒冬降至。

        大雪纷飞的窗前,丰钰写了封信给安潇潇。

        次日,她与兄长同车,入嘉毅侯府拜访安五姑娘。

        在安锦南的院子里,丰钰撞见了才练剑回来的安锦南。

        屋中焚着上用的龙涎香。

        这种泊来香料丰钰是知道的,外域进贡入宫每年仅四百斤,还不够各宫用的,却也赏赐了许多给嘉毅侯,可见圣眷犹隆。

        缭缭绕绕的轻烟后,沐浴后的安锦南身穿玄色绣金蟒袍,发梢湿漉漉地从净室走了出来。

        他悄声立在那,远远打量丰钰。

        这个在梦中多番扰他清净,乱他心绪的女人。

        这样平凡的样貌,竟也能细细品出一丝别样的美。

        不惊艳,不抢眼,稍事粉饰,也能明丽动人。

        最是不能忽视那身段,穿一身雪青色裙子,腰间束着缎带,垂挂两只吉祥纹饰的玉葫芦那腰甚是纤细

        他并不曾发觉,自己从何时起开始将这宫婢当作成女人看待。

        深宫中二十余日耳鬓厮磨,他不曾动过半分绮念。只觉此女细心妥帖,服侍得极好,又不至叫人厌烦。

        缘何,她就成了他梦中那救他于困的人

        安锦南目光沉沉,缓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令他呼吸艰难,心跳加速。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不是那回事。

        急不可耐的想弄清楚,到底自己为何会对她有这般反应

        丰钰一抬眼,就见安锦南立在她身前。

        她仰头,看他高大的身躯朝自己俯下。

        她欲起身行礼,安锦南陡然伸出双手,扣住了她细窄的肩。

        “”呼吸声,有些异样的,是刻意压制住的,急促轻喘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出言。

        丰钰看向自己肩头的那双手,目露疑惑,又朝他看去。

        安锦南端住她下巴,俊颜便在她咫尺。

        她被围拢在他手臂和身躯之中的方寸之间

        听得安锦南似叹似喃的低问。

        “你到底,对本侯做过什么”

        “我”

        他凑近,有些野蛮地噙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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