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的名字叫领主

　　冬日的太阳散发出微弱的热度，映照在玄兽山脊外围的枫丹郡。

　　下了足足半个月的雪，在今日总算停了下来，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临着山脊向下，能看到一片冻得结结实实的冰湖。

　　湖边，种着成排的箭竹林，入了冬后，箭竹的叶子已经脱光了，只留下了根光秃秃的竹身。这个时候，竹身已经被冻成冰棱，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出了片五彩的光晕。

　　“吱嘎--”静谧的雪地上，多了四行歪斜的脚印，一个顶着破旧毡帽的小男孩挽着口篮子，跟在了一名佝偻着背的老者身后。

　　老者看上去约有七八十岁，身上是件破得看见了毛絮的薄冬衣，里面露出了乌青色的皮肉来，他围着箭竹林转了一圈，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指着竹林的外围。

　　“有冬笋，二旺，跟阿爷一起将它挖出来，”小男孩的脸也被冻得青青紫紫的，鼻子上还拖着两根冻成了小冰柱的青鼻涕。

　　一听阿爷找到了冬笋，二旺忙拿出了篮子里的锄头，爷孙俩围着竹林，卖力地刨了起来。

　　冬日的土壤已经结得和冰块差不多了硬了，二旺爷孙俩又好阵子没吃过饱饭了，速度很慢，费了近乎半个时辰，他们才挖起了一株手臂粗细的竹笋。

　　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竹笋已经冻成了棕黑色，看上去和一截枯木没什么两样。

　　可爷孙俩的眼里却同时迸出了喜色来。

　　扒出了竹笋后，老者麻利地剥去了笋皮，取出了把砍菜刀，用力地一剖，冻得硬邦邦的竹笋裂成了两半。

　　中空的竹笋里，藏着条肥嘟嘟的越冬竹节虫，已经三四个月没见肉味的二旺止不住吸了吸鼻涕，却被灌进了鼻子的冷风冻得直发颤。

　　“再刨刨，兴许还能找到几条竹节虫，你们兄弟俩就不用挨饿了，”老者用了枯柴般的手摸了摸二旺的手。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风雪也出奇的大，郡里近乎十分之九的稞麦都还没来得及收割，就被暴风雪掩埋了。

　　民众们手头用来越冬的余粮又全都上税了，像二旺一家这样的普通民众，家里早就没有粗麦下锅了。

　　“阿爷，你说我们这什么时候才会有领主？”二旺小心地将冬笋装进了篮子里，天真地问着老者。

　　“傻孩子，我们有领主，我们的少领主月大人，就在渥华帝都接受龙骑营的训练，等到他成为了伟大的龙骑战士，就会来领地了，”老者慈祥地摸了摸二旺的脑袋，老眼望向了湖泊向阳面的那一簇箭竹林。

　　“可是，村里其他人都说，我们没有领主，如果有领主，我们就不会挨饿，到了冬天，我们也会有冬衣可穿，我们也不会被外郡的人欺负，”二旺鼓着脸，有些泄气。

　　对于大多数帝国封邑的普通民众而言，领主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避风的港湾，其他郡的领主每年都会来领地一次。

　　枫丹郡的领主已经三年没有出现了，郡里一些新出生的孩童甚至从来没见过枫丹郡的领主。

　　老者干咳了一声，想要解释。

　　忽的，山那一头传来了一阵兽角的呜咽声，那声音犹如战马奔腾，又犹如深山虎啸，在这空旷的雪原冰湖旁，不停地回想着。

　　老者骤然变了脸色。

　　山的那一边，突然腾起了一片片的雪雾，隆隆的犹如雪崩般的响声，数十道整齐的兽影如风驰般往山脊下冲来，伴随少年男女的嬉闹声。

　　一头，两头，数头体形高大，闪耀着雪一般光泽的豹子从山的那一边冒了出来。这群雪灵豹头小，身带雪色皮毛，有着灵敏的身手和锋利的爪牙。它们的速度很快，在爷孙惊诧的一瞬间，就已从山脊上飞扑而下。

　　像是嗅到了人的气味，那群豹子的虹膜一片赤红，发出了呼哧哧地急喘声。

　　“是白露郡的雪灵豹，二旺快走，”老者的声音急促中带着惊恐，他推攘着孩童。

　　很快，老者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以他生活在枫丹郡几十年的经验，普通人的脚力是比不上三阶的雪灵豹的。

　　“爬上去，没有听见阿爷的叫声，你不要下来，”老者推着孩子，用着不停颤抖着的手，托举着孩童的屁股，将他送上了箭竹。

　　这一带的孩童，从小生活在箭竹林的环境下，全都学会了松鼠般的爬树本领。

　　二旺听出了阿爷近乎焦虑的叫声，他很听话，两只麻杆似的手抱住了对常人来说光滑无比的箭竹，两只脚缠住了比胳膊粗不了几分的箭竹，往上一送，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数丈高的箭竹。

　　竹子下，能听到阿爷踩着雪，往湖泊方向跑的嘎吱声。

　　“阿爷，”二旺低声叫唤着。

　　良久，没有人给他回应。

　　竹子摇晃了起来，二旺往下一看，吓得胆都要裂开了，几只比猫大了数倍的雪豹围着箭竹林，试图往上攀爬。

　　爬了几次后，雪豹发现它们无法攀爬上箭竹，只得晃着尾巴走开了。

　　二旺又躲了一会儿，这才从竹子上滑了下来。

　　才刚走出箭竹林，“嗖”地一声，一颗弹丸击中了他的膝盖。

　　阿旺脚下打滑，一路滑向了湖面。

　　“哟，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小崽子还没死，别管那个老的了，让宝贝们来啃这个活的，”说话的是名十七八的跋扈少年，突额阔嘴，笑得很是难看。

　　离他不远处，是几名穿着上好的紫貂皮的少年男女，每一人都骑着四五阶的玄兽坐骑，坐骑的鞍上，纹着白露两字。

　　二旺往前一看，喉头登时堵住了，阿爷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血在冰面上渲开了一大片，阿爷的身体已经分成了两半，那口装着竹节虫的篮子散落在一旁，阿爷凸着眼，死死地“看”着自己。

　　“呜呜-”二旺哭了起来，“你们杀了阿爷，等我们的少领主回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少领主，哈哈--小鬼，枫丹郡早就没有领主了，还少领主呢，”跋扈少年扬起了手中的兽鞭，作势就要往二旺身上抽去。

　　“！”跋扈少年只觉得背后一阵呼啸的疾风，等到他意识到时，肩上已经插入了一根削尖了的竹子，他猛地被人掀下了马来，下一刻，他被一拳重拳砸中了耳蜗。

　　轰，冰湖的湖面被砸开了一个大洞，跋扈少年被连人带衣甲浸入了水中，冰冷刺骨的水淹入了他的鼻孔和口腔，冻得颤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在水中时，他被拉出了水面。

　　“咳咳，你是谁，敢打我？”跋扈少年吐着冰水，映入眼睛的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我的名字，叫做领主，”带着半边面具的少年，嘴角一扬，邪气十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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