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就让你陪我换个衣服,有那么难以接受么。”宋辞帆说完，松开她。
没了刚才乱挣扎的劲，车内气氛安静以后,白荔原本紧绷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其实她很少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候,和平日里的乖巧相差甚远。
但对他问出的问题，她仍然老实回答：“有。”
稍一顿,白荔叹口气：“我想我应该说的清楚一点,我们算不上朋友关系。我感激你资助的行为,但并不代表我成为了你的附属品。”
“包括吃饭、陪同这种行为,都不是我的责任以内。”
“你想要调查了解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公开。你资助我的钱,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
这对白荔来说,是界限。
而越界，会让她很不习惯。
宋辞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就那么看着她,也没说话。
半晌，他突然俯身靠近过来,目光瞥了她的兜一眼。
“你干什么？”白荔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他拿了过去。
下一秒,宋辞帆对着她解开屏幕锁。
他娴熟地在拨号键上留下来自己的手机号。
一顿，拨通。
狭小的车内空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一回生,二回熟。”宋辞帆表情没变。
白荔完全丧失和他说话的欲望。
有时候，她真觉得宋辞帆听人说话是有选择性的，屏蔽掉那些他不想听的，留下来他希望听到的。
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好像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听不懂。
而到现在白荔都不清楚，为什么宋辞帆会莫名其妙地找上自己。
就因为当初撕坏了他的衣服？
可是以宋辞帆的家境，应该不至于在这件小事上斤斤计较啊。
白荔是真的想不通，感觉整个人都是被动的。
宋辞帆存了白荔的手机号，又把她手机扔了回去。
白荔捧着手机，闷闷地坐在座位上。
小心思转了一遍，她想偷偷删掉他的手机号。
偏宋辞帆点破她：“你删了也没用。”
稍一顿，他很直接地说：“微信通过一下。”
白荔：“……”
查找通讯录好友功能，不凑巧，她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她当然不可能通过，甚至连微信程序都没点开。
宋辞帆也不在意她态度，余光看了看倒车镜说道：“看你细胳膊细腿又没吃多少饭，力气倒不小。”
车已经缓缓驶出车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明亮。
白荔拒绝和他沟通，跟听不见似的。
摇下车窗，吹拂而来的空气很冷，却让她变得清醒。
白荔安静地看了窗外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发现宋辞帆在打量她。
他的眼神里很冷淡，像是在打量件商品。
到了酒店，宋辞帆停好了车，白荔不肯下来。
“我在车里等你。”她说，“或者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宋辞帆真被她操作给气笑了。长这么大，他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还第一次有女生坐在他车里还避他如蛇蝎，好像能沾上什么细菌病毒。
“随你。”他冷声，手腕一甩把车门咣地关上。
操，他妈的难得想绅士一回。
刚走了两步，宋辞帆又回来。
打开车门，扯住白荔手腕，生拉硬拽的动作一气呵成。
动作真算不上温柔。
“非要我扛着你上去？”
“……”
宋辞帆这人一副唯我独尊的优越感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想做的是，折腾到死也要完成。
这是白荔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打上的标签。
房间布置奢华，白荔就站在门口。
她本想等宋辞帆进了浴室就走，可是转身余光划过的瞬间，屋内一角堆放的服饰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丑的面具摞在最顶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笑容变了个角度，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她愣了一愣。
宋辞帆围着浴巾，水渍没擦干正顺着腹部的肌肉线条淌下来。
浴室雾气缭绕，氤氲成团。
他有意想让白荔看到些东西：“把我短袖拿进来。”
浴室门外的人影轻轻一晃，像是在理解什么，后没多久，门开了道细缝。
宋辞帆勾着唇角笑笑，觉得这小姑娘也挺有意思的，欲拒还迎可还行？
可当他打开门，见到进来的人以后，愣住。
像他妈的被巨雷劈过似的。
身材丰满性感的阿姨轻晃着肥臀，拨弄着波浪细卷的长发，极其夸张的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晃动。藏匿在黄色倒三角镜架后面的双眸上下打量着，厚唇像是按捺不住似的：“oh~Soyoung。”
宋辞帆顿时脸色铁青。
阿姨不太在意，她一边推着整理内务的推车，一边塞了张卡片到宋辞帆围腰间：“Callme。”
“……”
白荔，你真他妈是好样的。
…
一晃，国外课程结束。
白荔很早就订好了回国的机票。
离回国的时间越近，心慌意乱的感觉越明显。
白荔把这种坐立难安归咎于近乡情怯。
她不想抱有任何期待。
一年的时间，的确能改变很多。
她比从前更加内敛安静，学会将心事隐藏，不动声色地长成一个大人。
回国以后的日子一切如常，她每天上课、食堂、图书馆的奔波着，为生活繁琐的事情忙碌。
因为成绩好，白荔几乎回国的第二天就被叫去了任课教师办公室，而且一眼被导师相中，顺利进入了科研项目组。
她兼职赚的钱都全部偿还了贷款，也就是宋辞帆资助的那笔，清除债务之余，还存款了不少。不过白荔也没留着，都打给了钟陈怡。
大二的课程比大一相对轻松很多，偶尔寝室几个室友们叫着聚餐，她也会跟着一起去。
林曼欢最近交了男朋友，对方是同班的男生，性格温柔体贴很绅士。照顾女朋友的同时，连带着白荔她们几个室友也跟着沾光，可以堪称是男朋友典范。
什么零食饮料，一箱一箱的搬。
大礼物小礼物不停地买。
哪怕是个周末都要带着林曼欢出去旅游一圈。
着实让寝室里还没人追的王嘉羡慕到眼红，于是她一边拉着白荔痛诉单身狗受到的一万点伤害，一边化悲愤为食欲。
几个礼拜下来，男朋友没找到，上称的斤数倒是蜂拥而至，恨不得突破三位数。
对于找男朋友这事，白荔倒是没感觉。
她对谈恋爱的热情并不是很多。
年少时的爱慕倾心，早就沉淀为一汪死水，好像无论遇到谁，都掀不起什么波澜。
秋末，眼看着冬天愈来愈近，校园里的树光秃秃的，大有一副提前入冬的准备。
景色萧条，学校里形形色色的过路人也开始裹住厚重的冬衣。
白荔刚到实验室的时候，门口正徘徊着新生模样的男生，他手里拿着个本子，焦灼地在走廊里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
科研室的门是人脸加上指纹识别的，所以一般的学生进不去也很正常。
不知道这男生在门口等了多久，见她过来，男生眼眸一亮，立刻走上前怯生生地问道：“学姐，周老师在这个办公室吗？”
像是怕她误会，男生还特意强调了一遍：“周文笙老师。”
白荔点头：“在。你找周老师有事？”
周文笙老师是她导师，目前白荔还在她手底下做项目。
平时沟通交流多，也算得上熟悉。
只不过这个点的话，周老师应该有课吧。
“这个是学校今年校庆活动的公告，我们导员让交给周文笙老师，可以麻烦学姐吗？”男生推了推眼镜，涨红了脸。视线一遍遍不停地看向白荔。
白荔没拒绝，接过来男生递上的文本。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首页赫然写着：土木学院与信息管理学院共同举办校庆活动策划书。
“......要办校庆活动？”她沉吟出声。
学弟点头：“是呀，学姐你是什么院的？”
白荔下意识回答：“信息管理。”
学弟顿时惊喜：“那我们……可以一起办活动了啊。我是土木的大一新生。”
其实白荔没比眼前的小学弟大几岁，甚至可能还比他小。
可学校里年级辈分确实不是按照岁数来排的。
土木学院。
纪霖汌他们院。
白荔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滋味。
她并非是刻意去想，只是看到这四个字，多少还会触动。
“你还有事吗？”白荔收回视线，正打算进实验室，余光突然瞥到了学弟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学弟羞涩地挠挠头，抬起的视线：“学、学姐，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白荔笑着摇摇头，礼貌拒绝以后转身进了实验室。
等到周文笙上课回来，刚接到活动企划案，翻都没翻就交给了白荔。
“之前也是准备让你来安排的，导员那边都打好了招呼，你去联系一下土木院的学生。”周文笙忙，放下书本喝了口水，又捧着教案要去备课组开会，“有什么问题你在微信里找我吧，我看到就回。”
白荔连试图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只好抱着活动策划案发呆。
其实这份活动策划书写的还是很全面的。
包括上面的联络人、联络时间和地点。
白荔的名字也印在了策划上，看来周文笙是一早就打算让她处理这件事的。
周文笙在信管学院的系主任，表面上看大事小事都是导员出面，但实际上拍板定案的人是她。
白荔默默地叹口气。
只是去忙点事情，应该不会碰到纪霖汌吧。
毕竟学校也挺小的。
她这么一想，又默默地敛了敛视线。
就算碰到了又怎么样。
把他当成陌生人就好了啊。
下午，项目的程序已经跑得差不多。她瞥了眼桌面的活动策划，突然想起来还有校庆活动这回事。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对方约在下午三点四十。.于是白荔沉默了几秒钟后，捧着策划案起身就向门外走过去。
土木学院和信息管理学院的距离还比较远，穿过了体育馆又走了好几条街，白荔才找到土木学院的大门。
秋风萧瑟，吹拂过耳畔时冰凉又舒适。她畏冷，在其他女生还光腿穿着短裙的时候，白荔已经默默地套上了长裤。
可一路上还是引起不少注目，越朝着土木学院的方向走过去，男生就越来越多，女生只是零星可见。
几个男生频频回头，互相推搡着想要上前来问白荔要微信。
被要微信这种事还挺常见的，她经常在食堂吃着吃着饭，旁边就会站个男生一脸尴尬和欲言又止。
门口老旧，不远处的偏楼还在装修。
白荔很少来这边，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空荡的大厅隐隐约约从二楼传来交谈声。
白荔顿了顿，目光搜索着A109教室。
活动策划案上面写了时间和地点。
她今天来的有点晚。
整整围着一楼转了一圈，她才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A109教室。
长廊的尽头，窗外是校园一角，透过窗能看到垒砌的围墙上涂满了壁画。
“你好。”白荔敲了敲门。
教室里的说话声稍停顿，紧接着，响起了淡而低哑的声音：“进。”
门推开。
一瞬间，屋内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第一排几个男生坐在桌上，晃着腿。
他们围在一起，好像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这会看见她也停了下来，四周顿时寂静。
白荔的出现打断了谈话，也显得十分突兀。
她说：“恩…我是信息管理学院的白荔，周文笙老师让我过来和你们讨论一下关于校庆活动的事。”
话音一落，几个男生愣了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前来交接的女生这么好看可爱，一时间都有点慌，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荔刚迈进来几步，她余光突然瞥到角落里似乎还有个人影。
男人坐在人群后，神情淡淡，微抬的眼眸漆黑，一抬一收间动作极为散漫。
许久未见，他的短发像是刚刚修剪过，发梢硬茬。
他单手撑着下巴，侧歪着头，下颌的线条清晰，像是弧过一层很淡的光。
“学妹进来坐吧。”最靠近白荔的男生热情地让开了位置。
另一人也接了话茬道：“刚还议论说信管学院的学妹怎么没来呢。”
这群人都是大三老油条，既不用出去实习也没啥课，确实闲得很。
白荔默默地坐在了里纪霖汌最远的位置。
说是校庆活动，其实就是在讨论各自学院出什么节目，出多少节目的问题。
还有时候两个学院的联谊活动，一起聚餐之类的事情，都是并不难但琐碎复杂的。
也难怪，这些事情会交给学生来做。
整个过程，白荔都在努力忽略掉纪霖汌的存在感。
可即便他一句话没说，那似有若无的视线也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真的不知道纪霖汌来这里干嘛，又不参与。
好不容易终于捱到了结束，白荔刚想走，突然被叫住。
“白荔，你留一下。”
她一怔，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纪霖汌单手压在活动策划案上。
他视线扫过来，又低垂眼眸看了看桌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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