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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1

清晨,艳阳高照,阳光照射着飞虎旅的营地,旗帜在飘舞。机场边上,旅长王浩,还有政委秦明带着全旅数百官兵们列队,旁边站着家属方队,手里拿着小国旗,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蓝妞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小国旗,高云飞、冯芸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笑意。

空中,隐约有轰鸣声传来,蓝妞兴奋地挥舞小国旗:“爸爸,是爸爸,爸爸回来了——”轰鸣声越来越近,数个小黑点组成的战斗机群钻出云层,越来越近。家属们兴奋不已,在场的官兵站得笔直,纹丝不动。机场上,直-8B直升机的螺旋桨刮着飓风轰鸣着,飘扬的八一军旗被飓风拉得笔直,呼啦啦响。军乐队开始奏乐。

机群逼近,低空掠过。

直升机梯次缓缓降落,舱门打开,队员们鱼贯跳下直升机,整齐列队。崔华盾被抬了下来,顾意推着轮椅。高胜寒跑步来到旅长王浩和政委面前,举手敬礼:“报告!旅长同志、政委同志,我旅抗震抢险部队完成任务,申请归队!”旅长和政委还礼:“你们辛苦了,我批准你们归队!”

“谢谢旅长!谢谢政委!”高胜寒再次敬礼,军旗飘舞。

王浩走到站得如山的迷彩方阵面前,眼神锐利,扫视着排列整齐的队列:“同志们好!”

“首长好!”队员们怒吼。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这一次吼声震天。

旅长王浩注视着大家,营地上鸦雀无声,只是一个整齐的方阵,不动如山。

“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口号,是我们的行动!你们做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本色,永远也不会变!”王浩声如洪钟,“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宗旨,永远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陆航突击旅作为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尖刀,作为抗灾救援行动的尖刀,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刻,表现出日常的训练有素,不经战前装备,不经战前培训,一声军令,就投入战场!数千里机动,不顾疲惫,以对人民群众的大爱,克服一切危险和困难,创造了地震灾害当中的空降奇迹!好兵,你们都是好兵!请接受,一个老兵的致敬!”王浩举起手,在场的所有官兵都庄重地举起右手敬礼。王浩放下手,笑笑:“好了,不影响你们和家属团聚的时间了,解散!”

轰的一声,队伍里一阵哄笑起来。蓝妞一路跳跃着跑过去:“爸爸——爸爸——”高胜寒一把抱起蓝妞:“乖女儿——让爸爸看看,想爸爸没有?”蓝妞抱住高胜寒就亲:“可想爸爸了!”

高云飞和冯芸走过来,高胜寒立刻放下蓝妞,立正敬礼。高云飞板着脸,冯芸着急地拉着高胜寒:“哎呀!儿子!你这没良心的儿子哦!可得让妈好好看看!我这傻儿子啊!”说着就抹起了眼泪。高云飞瞪她一眼:“你哭什么?”冯芸一甩手:“都跟你似的?好几年没见儿子了,一见面板着脸跟个黑包公一样,儿子现在不是回陆航了吗?不也是事业有成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啊?快,胜寒,跟你爸爸认错!你们俩就差这一句话!”

高胜寒不说话,高云飞也不说话,都板着脸。蓝妞吓得不敢说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冯芸着急:“快啊!你们是亲生父子!有多大仇啊?胜寒,难道要你爸爸向你认错吗?”父子俩板着脸对视着,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旅长王浩和政委秦明看着,也不敢说话。

父子俩谁都不相让,目光交战。高胜寒看着父亲花白头发,眼中慢慢溢出泪花,高胜寒的脸扭曲着,缓慢地张开嘴:“爸……”高云飞的泪水也夺眶而出。高胜寒摘下军帽,跪下了,泣不成声:“爸,我错了……”高云飞的右手颤抖着,抚摸着儿子的头,老泪纵横。在场的人无不动情,曾紫陌的眼泪哗啦啦的。高胜寒痛哭:“爸,我错了,我好想你……”高云飞慢慢扶起来儿子,仔细打量着。高胜寒竭力忍住哭泣,看着父亲。

“爸……”

高云飞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父子俩相拥而泣。谢思潇擦眼泪:“什么仇什么怨……”王星俯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父亲和儿子之间,如果个性都很强,那就是天生仇家!飞狼都那么有个性,老狼也差不了,今天这算是冰释前嫌了。”谢思潇白了他一眼:“就你能耐是吗?”王星纳闷儿:“我这是解释给你听,怎么又吃枪药了?”

高云飞松开高胜寒,看着他。

“爸,原谅我,是我不好,我错了……”

“你啊,你不错,真的,他们都说你不错……”

“我不好,我没做飞行员。”高胜寒哽咽着。高云飞苦笑:“算了算了,我二儿子是飞行员!”崔华盾擦去眼泪,从轮椅上站起来,顾意急忙扶住蹒跚的他。

崔华盾举起右手,敬礼:“高伯伯好。”高云飞关切地问:“怎么?受伤了?”崔华盾一笑:“没事,早好了。”高云飞看着站在一旁的顾意:“这位是?”顾意连忙敬礼:“高总工好!我是顾意,战虎特种航空队飞行员。”高云飞连连点头:“好,不错,巾帼不让须眉!你是武装直升机飞行员?”顾意笑得很自信:“是!飞的就是您设计的武装直升机!”高云飞笑得合不拢嘴:“不错,太棒了!你比高胜寒强,他都没飞过呢!”高胜寒尴尬地笑。顾意不好意思了:“哪儿敢哪儿敢,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飞狼啊!陆航和特种部队的传奇人物,我们都很敬佩他!”

高云飞转向曾紫陌。曾紫陌抬手敬礼:“高总工,我……我叫曾紫陌。”冯芸的脸色微变,上下打量着:“你就是曾紫陌?”曾紫陌硬着头皮:“是,我就是曾紫陌。”高云飞恍然:“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曾紫陌,这个名字我有印象。”高胜寒急忙说:“曾紫陌同志是霹雳火的教导员,我工作上的搭档。”冯芸没说话,上下打量着曾紫陌,曾紫陌有些尴尬。高胜寒意识到现场气氛的尴尬,赶忙说:“那大家先搬东西归库,海豚,你带下队伍吧,我陪我爸妈女儿一会儿。”曾紫陌如释重负,转身去了。

2

宽阔的战备机场,高云飞抚摸着一架武直-10,高胜寒默默看着父亲。

“我这辈子,再也没什么盼头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看着自己亲手研制的武装直升机能够形成真正的大规模作战能力。”高云飞看向儿子,感慨地说,“我一直希望,你能驾驶这架战机,翱翔祖国的蓝天,成为中国陆军的王牌飞行员!那是我的梦想。”

“对不起,爸,我没能做到。”

高云飞笑:“你已经道过歉了。”

“是,我的错,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

“解开这个心结,你现在也很好啊,战地天使,飞行员的雷霆救兵,陆航霹雳火空降救援突击队的队长。你也是中国陆军航空兵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是中国陆军航空兵能否形成真正的大规模作战能力的关键因素。”高云飞说,“我们的飞行员飞到战场上,被击落或者故障降落,就面临巨大的危险。没有一支专业的救援突击队,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武装直升机飞行员就少了安全的保障。儿子,你现在也是我的骄傲。”高胜寒有些激动:“谢谢爸爸。”冯芸站在一旁,笑:“哎呀,我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啊!咱们这一家,这才算和和美美,和和美美啊!”蓝妞闷闷不乐。冯芸问她:“蓝妞?你怎么不高兴啊?”

高胜寒知道晓妞在想什么,沉默不语。蓝妞看着远方,眼里渐渐有泪花要闪动:“我想妈妈,妈妈要也在,该多好啊……”高胜寒摸摸蓝妞的脑袋:“妈妈会为我们高兴的。”蓝妞一把扑在父亲的怀里,紧紧抱着高胜寒。高云飞和冯芸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3

队部办公室,曾紫陌注视着手里的二等功勋章,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时,高胜寒推门进来,曾紫陌急忙盖住,高胜寒只好没话找话:“还在回味呢?”曾紫陌一笑:“回味什么?一个二等功而已,我又不是没得过。”

“不太一样吧?”高胜寒说,“我由衷地告诉你,你成功了,你做到了我没想到的事情。”曾紫陌纳闷儿:“什么意思?还有你高胜寒没想到的?”高胜寒笑:“你是我训练过的年龄最大的特战队员。”曾紫陌气不打一处来:“你不就想说我老吗?我是老,谁年轻找谁聊去!”转过身不理他了。高胜寒纳闷儿:“怎么,我说好话,也不爱听?”曾紫陌白了他一眼:“有你那么说好话的吗?”起身就出去了。砰的一声,门关上。高胜寒还愣在原地:“我确实想说好话,但这是为什么呢?”

4

中午,太阳晒得正烈,训练障碍场上,王星一个人背着背囊,运动敏捷,全副武装地在跑400米障碍。王星跑完一趟,汗流满面,呼哧带喘,一屁股靠着障碍场坐下,看着天空愣神儿。想想,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是一枚灿灿发光的钻戒。

王星愣神儿地看着手里钻戒,这是他和龙丹丹在一起的时候他偷偷跑到商场,花了所有的积蓄买了这枚戒指,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丹丹会不告而别,当再次见面的时候竟然装作不认识他。王星的脑子很乱,他凝视着手里的钻戒,将盒子缓缓盖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黑龙的犬吠声传了过来,王星一惊,急忙把钻戒放进身边的坑里,用手刨了刨土盖上。黑龙跑了过来,王星赶紧起身,使劲踩踩刚才刨坑的地方。谢思潇不明白:“你干吗呢?”王星敷衍着:“啊?没干吗。”谢思潇忽然看着王星:“你怎么了?好像哭过。”王星一惊,掩饰着:“哪儿啊!我刚打了俩喷嚏,你找我什么事?”谢思潇说:“下午有事吗?没事陪我爬山去。”王星皱眉:“你神经啊,好不容易歇一天。”谢思潇嗔怪地一笑:“你就知足吧,找到我这样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真让你陪着购物去你就惨了!”王星讪笑:“购物我也没钱,卡被许飞这小子借走了。”谢思潇问:“他借你卡干吗?买什么去了?”王星一惊,赶紧掩饰:“谁知道他也没说。走吧,爬山去。”谢思潇撇着嘴起来:“这小子,跟我预备役男朋友借钱也不经过我批准,太不像话了。”

“怎么还预备役啊?”

“你以为呢,哪儿那么容易?想进现役啊,看你表现!”

王星笑笑:“好吧,预备役就预备役吧!”谢思潇拉他走:“走,运动运动,看谁爬得快!”两人走了几步,黑龙没跟来。王星一愣,扭头一看,黑龙正趴在那儿刨土。王星脸色一变:“黑龙,你干吗?”

黑龙抬起头,嘴里叼着钻戒盒子。王星大惊,扑上去:“黑龙!快给我!”黑龙躲闪着,直奔谢思潇,王星慌乱地追过去。谢思潇眼疾手快,把钻戒盒拿在手里,直接打开。谢思潇看着钻戒,又看看王星,声音颤抖了:“王星,这是你……给我买的?”王星窘迫至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谢思潇激动万分的表情,只好硬着头皮:“啊!”谢思潇的眼泪快下来了:“王星!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这可是钻戒啊!你要跟我求婚啊?”王星目光闪烁,不敢看谢思潇,支吾着:“啊……那什么,先把它给我吧,我……我不得走个形式吗?我还在想,怎么谋划下呢……”谢思潇笑眯眯的:“走什么形式啊!我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我试试合适不合适。”说着就拿着钻戒往手上套。王星大惊,上前一步抓住谢思潇的手腕,谢思潇愣住,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了?”王星愣住,纠结万分:“我……我觉得这个款式不太适合你,我想拿商场去换一下,你把它给我,再等两天……要不下月初吧?等许飞还了钱……”谢思潇看他:“你不是去换吗,怎么还要钱啊?”王星慌乱地:“啊?啊,我想换个更大的。”谢思潇笑,甩开王星的手:“得了吧,换什么大的呀,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啊!姐不在乎这个!这个就挺好!”说着,谢思潇把钻戒套到了手指上。

王星一脸震惊,纠结地看着谢思潇。谢思潇打量着手上的钻戒:“真漂亮!王星,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戴戒指呢!没想到第一次戴就戴求婚戒指,姐也算个传奇吧?”谢思潇下意识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王星:“你发什么呆呀?王星,我觉得你今天神色有点儿不对!”王星赶紧一笑:“不对吗?挺对的!”谢思潇看他:“你……不会是又想起她来了吧?”王星表情复杂:“谁呀!”

“少装傻!”谢思潇凝视着王星,“王星,当初咱俩可是已经说好的,你忘掉那份感情,我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我也有言在先,我谢思潇绝对不勉强你,你要是觉得自己还放不下她,那就还做革命战友!”谢思潇含泪要摘戒指,王星纠结着,目光一动,上前一把抓住谢思潇的手:“戴着挺合适的,摘下来干吗?”谢思潇看他:“你放下了吗?”王星支吾着:“我……我钻戒都给你了,还能不放下吗?我就是有点儿伤感,伤感总可以吧?我又不是木头。”谢思潇看着王星,扑哧一笑,推开他的手,打量着钻戒:“行,看在你一片诚心的分儿上,姐大度一回,允许你小小地伤感一下。”王星苦笑:“爬山去吧?”谢思潇看着王星:“哎,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的?”王星说:“现在肯定不行啊!”谢思潇问:“为什么不行啊?”王星苦笑着看她:“你多大?”谢思潇一本正经:“21啊?”王星拉着她:“这都没到23周岁呢,忘了部队的规定了?走吧!”谢思潇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高兴起来:“哎,走吧走吧!还好,姐还可以放松玩几年!谁稀罕跟你结婚!爬山了,看谁先到终点!”

5

宿舍里,黄宝贵在一旁打电话报喜,石磊喜滋滋地坐着,看着手里的军功章脸都笑烂了。黄宝贵挂了电话,递给石磊,石磊一脸兴奋地拨通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石磊有些着急:“哎?这个点儿俺爹应该在家呀。”想了想,又拨,还是没人接听。石磊皱眉,重新拨了一个手机号,电话响了两下,通了:“喂?”石磊一脸兴奋:“英子!是俺,你哥。咱爹呢?”石英言语支吾:“哥,咱爹……咱爹串门儿去了。”

“去谁家了?”

“啊?他去……去二叔家了。”

石磊兴奋地:“英子!快把咱爹叫回来,俺有个喜讯要告诉他,他听了肯定高兴!”石英支支吾吾:“哥,要不……要不你等等吧。等过一会儿咱爹回来我让他给你打过去。”石磊等得着急:“哎呀英子!你又犯懒!赶紧去!真是特别大的喜讯!哥立功了,得了军功章!”石英愣住,激动地:“哥,你立功了?!太好了!”

“你先别跟咱爹说,俺亲口告诉他!你快去,俺一会儿再打过来!”石磊说完挂了电话。石英一下子愣住了,扭头看看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含着眼泪自言自语:“爹,俺哥立功了,得了军功章!您可一定要挺过去呀!”石英看着自己的手机,眼泪刷下来了,咬咬牙,按下了关机键。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石磊拿着电话愣住:“这丫头!咋关机了?!”再播,还是关机。石磊脸色一沉。一旁,黄宝贵皱眉:“石磊,你不说石英挺听话的吗?今天是怎么了?”石磊也纳闷儿:“俺也不知道,石英平时不这样。”黄宝贵笑:“是不是正在跟男朋友约会,抽不出空来呀?干脆就把手机关了。”石磊一瞪眼:“她敢!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说罢,石磊脸色严肃:“宝贵,俺觉得不对劲儿。刚才石英说话的语气就不对,她肯定有啥事儿瞒着俺呢!”黄宝贵一愣:“你确定?”石磊点头:“俺娘死得早,俺爹年轻的时候总去外地出工,石英是俺从小哄大的,俺还能不了解她?俺觉得,应该是俺爹出啥事儿了!”石磊想了想,按通了支书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谁呀!”石磊焦急地:“二伯,是俺,石磊!”村支书有点意外:“啊……噢,是石磊呀!石磊,你在部队呢?”

“二伯,俺在了。二伯,俺跟您打听打听,俺爹在家吗?”

村支书支支吾吾:“你爹他……他应该在家吧!”

“可是俺刚才跟俺爹打电话,他不在。英子说他去二叔家串门儿了,俺让她去叫俺爹,她手机又关机了……”石磊话没说完,村支书忙打断他:“那啥……石磊呀,二伯现在不在村儿里,在……在镇上呢!你别急,你爹他肯定没事儿,那就这么着吧,二伯有事儿先挂了……”

石磊拿着响着忙音的电话目瞪口呆,腾地起身,眼圈红了:“宝贵!俺敢肯定,俺爹肯定出事儿了!”黄宝贵也站起来:“石磊,你先别急。这么着吧,你赶紧去跟飞狼请个假,回家看看!——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石磊一脸痛苦:“宝贵,不行!现在咱们是在备勤,俺这个时候不能离队。”黄宝贵着急:“这不特殊情况吗?”石磊很严肃:“霹雳火备勤期间,没有特殊情况这个说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宝贵忧虑地看着石磊,若有所思。

6

办公室里,高胜寒拿着电话在想事情。曾紫陌走进来:“怎么了?忧心忡忡的?”高胜寒声音有些低沉:“刚才是石磊老家的武装部长打来的电话。”

一名干事站在宿舍门口,石磊一脸诧异:“飞狼找俺?”干事点头:“石磊,你赶紧过去吧,飞狼等着呢!”黄宝贵催他:“赶紧去,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石磊点头,跟着干事匆匆而去。

石磊走进办公室,抬手敬礼:“飞狼,海豚,你们找俺?”高胜寒示意他坐下。曾紫陌看着他,笑:“坐吧,别紧张。”石磊坐下,期待地看着高胜寒和曾紫陌:“两位领导,到底啥事儿?”高胜寒看他:“多长时间没回家了?”石磊不明白:“……有两年多了吧。”

“警卫连没有探亲假吗?”

“不是,是俺爹……他老不让俺回去。”

“为什么?”

石磊苦笑着挠挠头:“俺爹特别倔,他觉得吧,当了兵就得报效国家,报效国家的时候就不能想着自己的小家。”

“那你不想家吗?”曾紫陌问。石磊眼圈儿一红:“想,哪儿能不想呢!”高胜寒神情严肃:“我们经过研究,你在部队表现不错,可以回家看看!”石磊大惊,看着二人,腾地起立:“可是现在咱们不是在备勤吗?”曾紫陌笑:“哎呀,让你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队里这么多人呢,备勤不差你一个。”石磊纳闷儿:“为啥呀?”高胜寒不看他:“不为啥,算我们良心发现吧。回家替我给你爹带个好儿,别忘了把军功章带上。”石磊一脸惊喜:“哎!俺知道!谢谢飞狼,谢谢海豚!”石磊抬手敬礼,匆匆跑了。

曾紫陌看着石磊的背影,忧心忡忡:“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高胜寒有些伤感:“我也没想好。”

“第一次看见你没主意。”

“我不是没主意,我总是想寻求对他人更小伤害的处理方法。”

曾紫陌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窗外。高胜寒看她:“我是好心,却常常办错事。”曾紫陌表情平静下来:“你跟我说不着这个。”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是希望对他人的伤害最小,却往往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我也想改变,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那是因为你压根就不想变。”

“我在寻求改变的方法。”

曾紫陌看他:“除了训练和打仗,你真是个懦弱的男人。”高胜寒点头:“我承认,我害怕面对很多事情,所以总是回避。”

“你把所有人都逼疯了……”

“我自己也快疯了……”

7

县医院ICU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石英焦急地跑上去:“大夫,俺爹怎么样了?”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石英:“石建国的家属就你一个人吗?”石英点头:“俺是他女儿,家里就俺一个人,俺哥当兵呢。”医生一下子愣住了。石英含着眼泪:“医生,您有啥话就跟俺说吧!俺能挺住!”医生点头,严肃地:“手术进行得很成功,那颗脑瘤已经切除了,但是目前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们还在尽力抢救……姑娘,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呀!”石英眼泪淌下,哭着:“医生,俺……俺能进去看看俺爹吗?”医生摇头:“现在还不行,等他醒过来,我们会通知你的。”石英哭着点头。医生有些于心不忍:“小姑娘,坚强点儿!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给他打个电话吧。”医生戴上口罩,返回重症监护室。石英愣立当场,泣不成声,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最终又哭着装了回去。

8

穿着一身军装的石磊刚走进村口,一条壮硕的大黄狗就迎了上来,亲昵地在他面前摇头摆尾,不断地发出亲切友好的轻吠声。石磊一溜小跑到家门口,院门紧闭,上着锁。石磊愣住,大喊:“爹!爹!石英!”——没人应答。四周的邻居们纷纷出来,石磊焦急地问:“三婶儿,二奶奶,俺爹和石英去哪儿了?咋锁着门呢?”众人面面相觑,不吱声。石磊心急如焚:“你们咋不说话呀!”

“石磊,你快去县医院看看吧!”一个村民说,“你爹前两天得了重病,正抢救呢!支书和村长今天都去了!”石磊大惊,手里提的东西咣当掉了一地,泪如泉涌,猛地冲出人群跑去。

9

县医院,石英两眼红肿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村长,支书,镇干部,还有武装部部长都围坐在门口。支书含泪:“英子,你千万别急。你看,咱们镇里的领导,县武装部的领导都来了,你家里的情况我和村长也都跟他们讲了,他们都会帮你们的!”武装部长点头:“是啊,你们家是军属,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有什么实际困难,我们会帮你们解决的。”石英流泪点头。

“还有啊,你哥哥所在的部队首长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估计,他们也会很快派人过来的。”

石英大惊:“我哥的部队?他们咋知道俺爹病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当然要和部队领导沟通了。”

石英焦急地打断他:“这可咋办啊!我哥他们部队咋能知道俺爹的事儿呢,他们要知道了,那俺哥肯定也知道了!这可坏了……”

“石英姑娘,你怎么了?”

石英哭:“反正不能让俺哥知道!”

“英子!——”石磊站在门口,一声怒吼。石英看过去,一脸震惊:“哥?!”石磊冲向石英,给了她一巴掌:“你个死丫头!你越来越不懂事儿了!咱爹得了这么大病,你还敢不告诉俺!”石英哭着,村支书和村长赶紧拽住石磊:“石头你干啥?!这事儿根本不怨英子!是你爹嘱咐大伙儿,谁也不能告诉你的!”石磊大惊:“为啥呀!”

“那天晚上,你爹倒在地上,浑身都动不了了,还嘱咐大伙儿呢,谁也不能跟你说他得病了!他是怕影响你在部队的工作!你爹那倔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石英哭着:“哥,咱爹嘱咐完大伙儿,就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哥,俺吓坏了!一点儿主意都没了!俺多盼着你能在家呀,你要是在家,俺就有主心骨儿了。俺好几次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一想起咱爹的话,俺不敢……”

石磊泪如泉涌,趔趄着走向重症监护室门口,扑通跪倒在地痛哭失声:“爹!爹……石头回来了!爹,您一定得醒过来呀!石头都两年多没见到您了!……”石英哭着上去跪倒,扶着石磊:“哥,你别哭了,你起来吧!说不定咱爹都听见你喊他了,他要是听见了,肯定能醒过来!你不知道,咱爹在家的时候,经常看着你的相片偷偷抹眼泪,他可想你了!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还能不醒过来?”

石磊埋头,痛哭失声。一只大手拍在石磊的肩膀上。石磊泪眼回望,愣住了:“飞狼,俺爹……”高胜寒声音低沉:“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石磊哭着点头。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一名医生走出来:“石建国家属!”石磊和石英大惊,匆匆跑过去,高胜寒和后面的众人也跟了上去。石磊焦急地问:“医生!俺爹怎么样了?”医生看了看石英,又看石磊:“你是他儿子吧?刚从部队回来?”石磊点头。医生长舒一口气:“病人已经醒了,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石磊和石英喜极而泣:“哥!太好了!咱爹醒了!我就说咱爹肯定能醒吧!”高胜寒也长吁一口气。

医生脸色凝重,轻叹一口气,高胜寒发现了不对,走上前:“医生,有什么特殊情况吗?”医生一愣,石磊忙介绍说:“他是我所在部队的首长。”医生点头,看着几人:“这样吧,你们跟我到办公室,咱们详谈。”石磊看着医生,又看看高胜寒,紧跟上去。

办公室,医生将脑CT照片放在灯箱上,指着照片上的一处阴影:“你们看,这里就是石建国头部脑瘤的位置,现在我们通过手术,已经把它切除了。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也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是……由于脑瘤太大,在送医之前轻微出血,被它长期压迫的脑神经现在已经部分坏死,基本上没有复原的希望了。”石磊颤声问:“医生,这对俺爹有啥影响?”医生叹了一口气:“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病人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石磊腾地起身:“医生,你说啥?俺爹他站不起来了?!”

“另外,你们还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医生说,“病人这种情况,后期还需要持续进行康复性治疗,我实话告诉你,这项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武装部长走上前:“石磊同志,我和你们镇领导已经把你的情况向院方做了说明,他们正在考虑减免一部分你父亲的治疗费用。放心吧,这项工作我们会继续跟进的。”

“石头,俺和村长这就回去,号召咱村里的父老乡亲给建国捐款。不管钱多钱少吧,是大伙儿的一份心意。”村长把一叠钱塞给石磊:“石头,这是俺跟支书的!你先拿着!”石磊含泪接过钱,鞠躬:“俺和英子谢谢大伙儿了!”高胜寒表情凝重,心酸地看着石磊兄妹。

武装部长看向高胜寒:“高队长,我们先回去了,咱们随时保持联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尽力帮忙解决。”高胜寒点头,两人握手离开。

石磊擦干眼泪,看向石英:“英子,哥渴了,你去买两瓶矿泉水。”石英一愣,点头走了。周围没有其他人,石磊表情复杂,支吾地看着高胜寒:“飞狼,俺想跟你……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俺……俺想转业!”

高胜寒看着他,不说话。石磊淌着泪:“飞狼,俺爹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他如果站不起来的话,每天都需要人照顾。可是家里就俺妹妹一个人,她是个女孩儿,早晚得嫁人,俺不能耽误了她。还有,俺刚才问过医生了,医生估算了一下,俺爹后续的治疗费用,起码得二三十万。俺不想欠太多的人情,俺想自己把这笔钱扛起来。如果俺转业的话,不要工作,安置费还能高一点儿……”石磊说不下去了。高胜寒凝视着他:“不要工作,你怎么生活?”石磊流泪:“俺在部队学到了不少本事,俺觉得,足够俺找工作用了。”

“你舍得离开霹雳火吗?”

石磊哭着:“俺也不想,可是俺……俺真的没别的办法可想了。”高胜寒看着他。石磊哭着:“飞狼,怎么办?俺怎么办?”

“石头,你的假期还剩下九天,我给你九天时间考虑这件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石磊泣不成声地点头。高胜寒拿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有两万,你先拿着应急,是我个人的。”

“飞狼,俺不能要你的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你忘记了?”高胜寒转身,大步走下楼。石磊拿着信封,痛哭流涕,他下意识地扭头,忽然发现石英两手空空,一脸惊愕地站在不远处:“石英,你……你咋没下去?”石英匆匆上前,哭着:“哥!你真的要脱军装啊!那你跟咱爹咋交代?!”石磊愣住了,流泪看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大门,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英子,等见了咱爹,你一个字也不许提俺要转业的事儿。”

“可是咱爹早晚得知道!”

“他是咱爹!”石磊哭着咆哮,“他一把屎一把尿把咱哥儿俩拉扯大的!俺得救他的命!俺得给他养老送终!”石英看着哥哥,泣不成声。

10

机场上,训练间隙,霹雳火的全体队员哀伤地坐着。高胜寒表情凝重。黄宝贵眼睛通红地看着高胜寒:“飞狼,他不能走啊……”黄宝贵说不下去了,一拳砸在腿上。

“飞狼,你是怎么跟他说的?”曾紫陌问。

“我告诉他,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

“他要是真的决定转业呢?您也支持?!”王星急问。

高胜寒看向他:“你说呢?”王星语塞。黄宝贵瞪着眼睛哽咽着:“反正石头不能转业!咱们不能眼睁睁看他离开霹雳火!”

“黄牛说得对!霹雳火永远不会放弃,不放弃别人,也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马路说。

许飞拿出一张卡递过去,王星一看:“哎哎,那是我的卡!”许飞忙说:“我借你的,行不行?本来想给小鸭子买件衣服的,先缓缓吧。”

“那我捐什么?”王星急眼了。谢思潇拿出钱包,抽出卡:“算了算了,我也用不到钱,这算俩人的吧!”

所有人都掏兜儿,钱,保障卡,银行卡,全都集中到一起,看着高胜寒。黄宝贵看向高胜寒:“飞狼,咱把钱打过去吧,告诉他这些钱他先用着,要是不够,下个月咱继续凑!可他人得回来!”高胜寒皱眉:“钱可以打给他,但是阻碍石头归队的,不是钱的问题。”众人一愣。高胜寒纠结着:“忠孝不能两全。我想,他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个难题,作为他的战友,我们可以帮他渡过经济上的难关,但是无法帮他做出最后的决定。我们还是给他点儿时间吧。”

11

病房里,病床旁边挂着输液瓶。石建国脸色苍白,缓缓睁开眼:“石头?!”石磊含泪叫了一声:“爹!您睡醒了?”石建国一瞪眼,挣扎着起身要打儿子,突然身体一震,一脸痛苦。石磊和石英大惊,赶忙焦急地扶住他。石建国气得发抖:“英子!爹咋跟你交代的?”

“爹,您消消气儿,这事儿不怪英子。是俺正好儿有探亲假,正赶上……”

“你给俺闭嘴!”石建国打断儿子,“俺不是告诉你了吗?家里的事儿不用你管,你就给老子当你的兵,当好兵!天塌下来,有爹顶着呢!不用你操心!”石磊流着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头!你赶紧回部队去!”

“爹,俺的假期还没结束呢。”

“那就去部队休假期!不就是休假吗,在哪儿不能休啊,在部队还能多训练训练呢。”

“爹,您不是生病了吗?”

“我生病,又没死!不是有英子呢吗?赶紧走!”

石磊跪倒在病床边,石英也哭着:“爹,为啥非要让俺哥回部队呀!他都两年多没回家了,您不是天天想他吗?现在他可回来了,您一睁开眼睛就让他走。您为啥这么心狠啊。咱村也有别的当兵的,邻村儿也有当兵的,人家年年都能回家,为啥俺哥不能回家?”石建国泪眼看着石磊:“那几个当兵的,不是一个个都复员了吗?俺就是担心他老惦记着家里,当兵不用心!到时候也把军装给脱了,回家种地!打小工!”石磊愣住。石建国老泪纵横:“石头啊,你是你们这辈孩子里第一个当兵的,也是当兵时间最长的。爹一想起这事儿来呀,那心里美得呀,就跟喝了蜜似的。爹在村儿里走着,那脚板儿砸在地上啪啪地响,为啥?我儿子是解放军,我石建国是军属!可是你要是脱了军装,你让爹的脸往哪儿搁呀?”

石磊低着头,不说话。石建国于心不忍:“起来吧!”石磊忽然抬起头,含泪看着父亲:“爹,您让俺当兵,就是图个脸上有光吗?”石建国看着儿子:“这还不够吗?”

“爹!您要是光图个脸面,俺这个兵……当着也没啥意思!”

石建国愤怒地全身在发抖:“混账!你长能耐了?敢顶撞你爹!”石磊倔强地站起身:“爹!俺从来没跟您顶过嘴,可今天俺就是要问个明白!要不然,俺高低不当兵了!”石建国愣住,暴怒地指着门口:“你给俺滚出去!滚!俺没你这个混账儿子!”石磊赌气地起身,夺门而去!石英大惊,焦急地追了出去。

“哥,你这是咋了?咱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石英追了出去。

“俺想不通!”石磊赌气地站在楼道口,忽然看着石英,“英子,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事儿俺想了好几年了,咱爹非让俺当兵,肯定不光是为了脸面!肯定有啥别的原因。”

“可是你问他,他也不说呀。”石英忧虑地说,“哥,俺劝你还是别转业了,你刚才都看见了,就爹那个脾气,你要是真转业了,他还不得活活气死啊。”石磊没说话,满脸纠结地大步走开。

12

石磊郁闷地走过来,颓然地一屁股坐在花坛沿上,愣愣地发呆。短信提示音响起,石磊擦了一把泪,掏出手机,愣住了——“小石头,我刚刚把48326块钱打到了你的银行卡上。这些钱是咱们霹雳火全队的兄弟姐妹给你凑的,为了给你凑这笔钱,下半个月兄弟姐妹们可能连管牙膏都买不起了。不过,这都无所谓,谁让咱爹需要治病呢?另外,我还听说,战虎特种航空队,还有咱们老连队警卫连,旅部机关,各飞行大队,都在号召为你捐款,以前,是我一个人罩着你,现在是整个霹雳火在罩着你!整个飞虎旅的人在罩着你,你小子就偷着乐吧!”石磊看着黄宝贵发来的短信,痛哭失声。

“钱的事儿你就别发愁了。至于别的事儿,飞狼也都跟我们说了。我们和飞狼是一个态度,第一,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理解你。第二,不管你将来到了哪儿,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第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兄弟,一定要乐观!”黄宝贵收起手机,长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

石磊坐在花坛边,眼泪不断地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他压抑着哭声,发狠地把手机关机,朝着医院外面猛跑而去。

13

病房里,石建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石英关切地喂水:“爹,您好点儿了吗?”石建国微微地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你哥呢?”

“他刚才出去了。”石英看着父亲,“爹,俺哥说,您让他当兵,肯定不是光为了脸面,您到底是为了啥呀,能跟我说说不?”石建国看着石英,不说话。石英拿毛巾擦了擦石建国的嘴角:“爹,您放心,俺肯定不跟俺哥说!俺要是说半个字,您就把俺的腿打折喽。”石建国含泪苦笑:“唉……爹这身子骨,以后可就打不动你了。”石英心酸地淌泪:“爹,您别这么说。您放心吧,有英子照顾您呢!您啥事儿都没有。”石建国含泪看着女儿,目光闪烁:“英子,这件事儿憋在爹心里二十多年了,再不说,没准儿哪天爹真把它带到坟里去了。英子,你哥他……他不是你亲哥!”石英大惊:“爹,你说啥?”

“爹是说,你哥他不是爹和你娘生的。”

石英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建国:“爹,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那一年,爹刚和你娘结婚没多久,就和你娘一块儿,跟着镇上的一个建筑班子,去了南方一个小县城里,给人家盖楼。爹当泥瓦匠,你娘干小工,给俺递砖递水泥。是去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俺记不清了,那天到了晌午,工友们都收工了,爹负责的那面墙还差一层砖,俺和你娘吃完饭,就没走,想把那层砖垒完,可就在这时候,旁边一面墙哗啦一下就倒了半边儿,俺和你娘全都被压在砖头堆里,动弹不了了。”

石英睁大了眼睛:“爹,那后来呢?”

“当时,工友们吃完饭,都回工棚歇着去了,现场一个人都没有。俺露着个脑袋,你娘被压在最下面,俺就拼了命地喊啊,就在这时候,跑来一个穿军装的解放军干部,岁数和爹差不多大,他当时正好路过,看见墙倒了就跑了过来……救了你爹,后来,你娘压在最下面,我们费了好大劲把砖头都搬开,把你娘救出来了,谁知道……旁边的一道墙突然倒下来,那位解放军同志为了救你娘,砖头全砸在他身上了……”石建国老泪纵横,“后来,俺和你娘被听见声音跑过来的人们给送到了医院。在医院里,俺们听说,那个解放军干部被砖头砸中了头,没抢救过来,牺牲了!”

“爹,再后来呢?”石英哭着。

“俺和你娘出院以后,就带上东西,去了那个解放军干部的老家。到了他家俺们才知道,他有个刚出生不到半年的儿子,老婆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孩子交给他七十多岁的老娘养着,可听说儿子出事儿以后,他老娘连心疼带发愁,一口气没上来,也去世了,孩子被街坊照看着。”

“爹,那个孩子,他……他就是俺哥?”

石建国流泪点头:“是啊!当时我和你娘看着那孩子可怜,又想到孩子的爹是为了救俺们才牺牲的。就找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和乡政府,把孩子给领养了。我和你娘又在工地上干了一年多,就抱着你哥回了咱老家。村里的人都以为石头是俺们两口子在外面生的,这么多年了,俺是一句都没对外人讲啊!”石英哭着给他擦泪:“爹,这回俺知道你为啥非让俺哥当兵了。”

“俺就是想着,你哥他是解放军的儿子,俺就觉得,让你哥当兵,当解放军,才对得起俺和你娘的救命恩人,他的亲爹!英子,你记着,这件事你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哥说!他永远都是我亲儿子,你亲哥!”石建国泣不成声,石英哭着点头。

14

马路上,石磊眼含热泪,发泄似的猛跑着。行人们纷纷侧目。石磊不管不顾,沿着便道一路狂奔。路口,一辆宝马车开着巨大的音响快速冲了过来,转弯处丝毫不减速,一个女孩儿躲闪不及,惊恐地尖叫!石磊大惊,猛冲过去,在宝马车撞上女孩的瞬间把她推到路边!

吱一声尖叫,宝马车一个急刹,惯性撞向石磊。石磊敏捷地跃起,双手撑住车身盖儿,猛地一跃,从前盖儿上下来,毫发未损。女孩儿惊魂未定,震惊地看着石磊。石磊看着女孩儿:“小妹妹,没事儿吧?”女孩儿摇头:“叔叔,您……您没受伤?”石磊笑笑:“没有。你没事儿就行,快上学去吧。”女孩儿感激地鞠了一躬,上学去了。

石磊皱眉看着宝马车,开车的胖子痛苦地捂着脑袋,怒骂着开车门:“他妈的!”几个混混也都跟着全部下车。

“你他妈不要命了!”胖子指着石磊的鼻子骂。石磊皱眉看着他们:“你们还跟俺发火儿?你咋开的车!拐弯儿那么快的车速,还冲到逆行车道上了,多危险啊!”胖子冷笑,歪着脑袋看着石磊:“哟呵!新鲜啊!还他妈有人教训起老子来了!”几个混混也附声冷笑。石磊厌恶地看着胖子:“你这么开车,教训你两句还不行啊?你呀,下次注意吧!”说罢,石磊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幸亏是遇见了俺。”

“嘿嘿?!什么意思?我还他妈挺幸运是吧?你谁呀?变形金刚啊?”

几个混混哄笑,石磊白了他一眼,没理他,扭头要走。胖子一把拽住石磊,恶狠狠地:“小子,你他妈是谁,老子不感兴趣了,但是你走不行,你得赔老子的车!”石磊厌恶地摆脱他的手,指着车:“你好好看看,你的车啥事儿没有!”胖子斜着眼:“不用看,赔钱!”

“你咋不讲道理呀?是你撞了俺,你的车也没事儿,俺凭啥赔你钱?!”

胖子狞笑着:“我的宝马刚才被你骑了,这车就是我的小老婆,你他妈骑了我的小老婆,不得给点精神损失费呀?”

“无理取闹!”石磊转身要走,几个混混伸手把他拦住:“你他妈还真是个生瓜蛋子,你真不认识他是谁?”“龙哥你都不认识,你怎么混啊!”“少他妈废话!不给钱你走不了!”

石磊瞪眼:“你们讲不讲理呀!”胖子瞪着石磊:“龙哥在县城这一亩三分地儿就没讲过理,怎么了?”石磊气急:“反正俺不会赔你一分钱!要不你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旁边,一名混混看见地上的士兵证,捡起来打开,笑:“哈哈!龙哥!怪不得人家这么横呢!原来是个当兵的!”石磊一愣,焦急地:“还给俺!”胖子推了他一把,拽过石磊的士兵证,不屑地冷笑:“还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呢!啧啧,上士,上士是干吗的?”混混笑:“龙哥,上士,顶多是个班长。”

“班长啊?靠!军长老子也不怕!少他妈废话,赔钱,2000块钱,少一分也不行!”

石磊瞪着他:“俺说过,俺不会赔你钱,赶紧把证件还给俺!”

“我他妈就不信了!”胖子把石磊的证件扣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瞪着石磊:“少一分钱,龙哥就把这破玩意儿碾碎喽!”石磊瞪着他脚下的证件,目光一凛:“把你的脚拿开!俺的证件上面有八一军徽!”胖子瞪着他:“八一军徽算个屁呀!给钱!”

突然,石磊猛地抓住胖子的手腕,用力一攥!胖子脸色都变了,手腕在颤抖,他使劲想挣脱,根本动不了。石磊瞪着胖子:“你再说一遍?”

“八一军徽算个屁……”

石磊一用力,胖子嘶声惨叫,发狠地:“你们他妈的给我上啊!”几个混混目光对视,一起冲向石磊,石磊一手拧着胖子,看都不看四个混混,连续出脚。四个混混腾空落地,惨叫着在地上挣扎。胖子傻了,冷汗冒出来:“兄……兄弟,我服了,服了行吗?放开我吧……”石磊瞪着他:“拿开你的脚。”胖子哆嗦着挪开踩着士兵证的脚,石磊猛地一拧,胖子惨叫着胳膊背过去,半跪在地上。

“捡起来,给俺擦干净。”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拿着士兵证在衣服上蹭干净,哆嗦着递给石磊:“兄弟……不不不,解放军同志,对不起还不行吗?放开我,我……我胳膊快折了。”石磊拿过士兵证,瞪着胖子:“你给俺记住,八一军徽是神圣而庄严的,不容亵渎!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人民子弟兵,你必须要尊重!”胖子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石磊松手,胖子惨叫着瘫坐在地上。石磊凝视着手中的士兵证,看着上面庄严的八一军徽,若有所思,他将士兵证郑重地装进衣兜,摸了摸,转身大步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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