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犹以闲心落棋盘

独孤凤微微扫了一眼，情报中左右说的都是些小事，不外乎是各方势力对她与宋缺此战的评价与反应，随手将情报递给了云玉真。巨鲲帮做的是情报生意，在信息的收集上比各方势力更为敏感的心细，有云玉真相助的话，寇仲打天下最起码在信息一块不会落后于人了。

云玉真将情报看完，突然嫣然一笑道：“还要恭喜小姐，这次之后，小姐的天下第一之名实至名归了。”

独孤凤淡淡一笑，起身踱步到窗边，眺望着窗外辽阔的江天，道：“天下第一？现在说还有点早……”所谓天下第一，不过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将她推到这个风高浪尖而已。虚名太高，实力不足的话只会招来灾祸，不过，如果是有与名声相匹配的实力的话，那就不再是灾祸，而是实实在在的声望，拥有着真真正正的威慑力。而现在的她，又有何虚名是当不起的？哼，天下人都小看了宋缺，也顺便小瞧了她。若是慈航静斋和魔门能够知道宋缺竟然和她拼了个两败俱伤，只怕欢欣鼓舞之余，更是要尽起大批高手来围杀她了。

云玉真娇笑道：“天下三大宗师，小姐已经击败过奕剑大师傅采林，而中原的绝顶高手，除散人宁道奇外，尽皆俯首与小姐剑下，天下第一人之位，除了小姐，还有谁有资格当之？”

独孤凤轻轻一笑，不理会云玉真明显带着吹捧之意的话。与宋缺一战之后，她深受重伤，至少在百日之内难以恢复，不过收获却更是巨大。领悟“诚于心，齐与剑”，心剑神诀大成，彻底了突破了天人之线，由武道而入天道，迈入一片新的领域之中。而只有迈出这一步，才能领略到大宗师之后的世界是何等的宽阔，当心灵超越于凡躯的束缚，与天地冥冥中的精神相结合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以超凡的视角领略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虽然现在独孤凤没有动用任何真气，更没有运用任何精神异力，但是她的心灵比之前何止灵敏了数十倍。她现在不用做任何动作，就能清晰的感应到船上的每一个人，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情绪状态，一切喜怒哀乐都逃不过她的明澈的心灵。而和她同居一室的云玉真，更是几乎没有防备将她的整个心灵敞开。

独孤凤现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心中的欢喜、满足以及那蓬勃雄心，甚至在下棋时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她的思路，不过独孤凤也懒得用这种能力作弊，干脆顺着原来思路随便落子，至于下不过了就掀翻棋盘，实在是她的个人爱好，改不过来了！

独孤凤回头打量了云玉真一眼，室内闲居，她并没有穿着一贯的武士服，而是一身的轻罗湖裙，没了平日里一帮之主的勃勃英气，倒是多了几分柔顺妩媚。因为她的插手，没有原著中委曲求全、出卖色相而维持经营巨鲲帮的经历，云玉真的性格和精神状态显然与原著有很大的不同，她的精神状态很好，乌黑的眸子中闪动着对事业的期许之心。

云玉真虽然是个美人，不过比之石青璇、尚秀芳却差了不止一筹，再加上独孤凤看过原著，对她原本的性格一直不怎么喜欢，如今当然也没有兴趣将她收入囊中。云玉真的性格虽然有些软弱，喜欢见风使舵，不过这种小女人对于强者最是服帖，以独孤凤的身份势力，也不担心她会如原著中对两小强一样频频背叛，而且她搞情报确实是一把好手，正是寇仲大业起步阶段最紧缺的人才。与其浪费她的才华，倒不如物尽其用，给她个机会发挥自己的特长。

微微动念之间，独孤凤已经下了决定，对云玉真道：“巨鲲帮向来消息灵通，对于当今天下局势，想必也有所了解。”

云玉真娇笑道：“自杨广兵败岭南之后，如今天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当年秦皇雄才大略，一统天下，却二世而亡。如今看来，大隋与其何其像也？”说道最后，云玉真的眸子中神采飞扬，显然对即将到来的逐鹿盛况十分的期待。

见独孤凤微微颌首，表示认同。云玉真心中安定，念头轻轻一转，大着胆子道：“其实，玉真觉得，隋室倾覆在即，小姐家虽然与隋室类世姻亲，但也不必在一条船上困死。”

独孤凤淡淡一笑，云玉真这话表面的意思是劝她独孤家不要死撑着杨广的意思，免得杨广完蛋，跟着一块陪葬。其实却话中有话，真正的意思是希望独孤家能够也能够加入到逐鹿天下的游戏中来，不过碍于现在独孤家和隋室明面上的关系，她身为独孤家的下属附庸不能直接说明罢了。

独孤凤淡淡一笑，道：“玉真你心思玲珑，跟了我这么久，想必也有点明白我的心思吧！”

云玉真心念电转，想到一直以来隐隐中的猜测，忙小心翼翼的道：“小姐的意思，是否是想要支持仲少呢？”

独孤凤微微点头。云玉真却还有些疑惑，问道：“小姐家贵为天下四大门阀，久居中枢，势力遍及朝野，又有小姐您坐镇，却为何不自己把握这个机会呢？”

独孤凤淡淡的瞧了云玉真一眼：“这些话，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三哥跟你说的吧！”

云玉真顿时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她和独孤策早就认识，在父亲去世之后，为了稳定局势，她不得不向独孤家求援，而独孤策一直对她屡屡暗示，她迫于现实，也对独孤策虚与委蛇，若非独孤凤到来，让她看到了另外的希望，她只怕就要真的答应独孤策的条件了。不过，她虽然有了独孤凤做后台，却也没有故意疏远独孤策。而独孤家的自立之心，正是独孤策闲谈之余露出的口风。

看着云玉真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样子，独孤凤也懒得再吓唬她，至于云玉真和独孤策的联系，她自然是知道的，云玉真是聪明人，独孤家谁真的说了算，她心里肯定清楚，谅她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独孤凤冷哼一声道：“哼，我那个三哥，他若是能有寇仲一半的能力，我也不用费心思选旁人了。”对于独孤家的那群人的眼高手低，她是有着很深的体会，她目前虽然能够靠绝地的武力压服家族中的所有声音，但是毕竟压服不了人心，有些事情，不是靠武力能够解决的，改革一个现成的腐朽的体系，要比新建一个体系还要困难百倍。她的人生目标是破碎虚空，不是争霸天下，建立一个庞大的王朝，哪里用那么多的精力放在勾心斗角之中？与其费力的改造家族，还不如在体制外另起炉灶，反正寇仲的能力原著中都已经验证了，至少打下天下不成问题。而且有着她的支持和独孤家的资源，寇仲无论是起步的时机还是资本，都比原著中雄厚许多，未来是一片光明。

顿了顿，独孤凤淡淡的道：“寇仲是我选定的争天下的人选，他现在正是起步阶段，最需要帮手，你就多多相助吧！还有，寇仲现在用的是化名，他与我的关系在现在不宜暴露，你要小心些。”说完，挥挥手，示意云玉真下去。

云玉真恭敬的行礼，忐忑不安的退了下去。

独孤凤走回棋盘边，捻起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天人之道，与天渐近，与人渐远。她不晓得宁道奇梵清惠是以如何的心态对待天下之争，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一盘规模更大下棋人数更多棋局而已。棋局虽然激烈，但是无论胜败得失，已经很难牵动她的心灵。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牵挂，故而可以以很超然的心态看着天下局势演变，倒不用像宋缺一般彻底舍弃对天下南北之争的执着，才能转志于天道。

……

东平郡，座落城南的一座巨宅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独孤凤换了身便装，以轻纱遮面，与段玉成一起来到这座大宅门前。这所宅邸的主人乃是当世大儒王通，此人武功倒是一般，只是杜伏威、窦建德一流，但是以儒学修养而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王通最为人所乐道的事情，是他自叁十岁成名後便从不与人动手。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着作甚丰。更仿《春秋》着《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於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对于王通的选择，独孤凤一向不以为然。此世界乃是武侠世界，武功的高低就如前世的科技一般，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国力强弱，放弃了武功，就与放弃了在科学发展一般，将自己固步自封在礼仪仁义的囚笼之中，如此下去，不过是前世儒家的翻版而已。原本独孤凤还奇怪，这个世界不论道家还是佛门都是高手辈出，却惟独不见儒家高手，不过当看到王通的选择之后，她却有点明白了，如果儒家的大部分高手都如王通一样轻武功而重文教，那儒家武功的没落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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