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悲春(5)
似乎所有爱情都是相似的。我喜欢着朴英,而哥哥爱着叶倾城。
他几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叶倾城,只要偶尔的趣事能逗得她一笑。在叶倾城面前,哥哥把自己刨析得□□。但我不会这样,哪怕在以后的某一天,朴英在与我分离之前,她也说,她从未看清楚过我是个怎样的人,脑子里又装着怎样奇怪的东西。
鉴于我们之间都有着彼此的把柄,陈悲春和我又站在了同一条战线,我帮助他寻找那个流氓,他把叶三娘给他的工钱分给我一成做报酬。
“我查了很久,大致猜得出那个流氓是谁?”我跟哥哥说。
“我也是,感觉十拿九稳了。”哥哥也说他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一起说。”
“好。”
“杨文浩。”
“李振生。”
“怎么可能是杨文浩(李振生)”我和哥哥异口同声,对彼此的答案都十分吃惊。
“杨文浩他这个人喜欢调戏妇女这是全画溪镇都知道的,而且那天刚好有人看见他在叶家外围鬼鬼祟祟的,可以趁人不注意偷偷摸到芙蕖塘那里去,而李振生,不可能,因为叶倾城认识李振生啊。”哥哥说。
“叶倾城什么时候认识李振生了?她并不是天天待在叶家大宅院里面。”我反驳说。我之所以会认为李振生会是流氓,是因为李振生不止一次在芙蕖塘白墙外面游荡,鬼鬼祟祟的。
“早就认识了,叶倾城偷偷跟我出来好几次了,我们已经排除了画溪镇快一半的流氓了。”哥哥说,因为前端时间的敌对,他的消息早就不跟我共享了,所以他几次带着叶倾城出来认流氓,都没有喊上我。
“那也不可能是杨文浩,杨文浩怎么说也是个读了书的秀才,平常也有礼貌,况且他和朴英订娃娃亲了,他怎么可能是个流氓?”
哥哥一语点醒我,“弟弟啊弟弟,有时候要想开一些。虽然朴英和他顶了娃娃亲,但现在朴英家里落魄了,就杨文浩他爸妈那势力的性子,他俩最后还真不一定能成呢。况且,你没有看到杨文浩进茶楼吧。”哥哥说的没错,在我们未能看到的未来,杨文浩一家确实没能瞧上已经落魄的朴英一家,最后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但在未能看得见的未来,也将明确地告诉我们杨文浩并非流氓,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好色而且胆小。
“没有,他这种人也会进茶楼吗?”
“当然了,一个月能去七八回呢。”哥哥说:“每回从茶楼出来的时候还要咂嘴巴,说什么色是刮骨刀之类的话。”
“还有一个证据,还记得那艘小船吗?沉在芙蕖塘的那艘,我查了一下,杨文浩家里也少了一艘船。去年杨老头几乎把自家所有小船都卖给陈潭家了,自己就留了两艘,栓在镇西边的芦苇沼那边,现在那里只有一只小船。我和叶倾城去看了,拴在芦苇沼的小船和沉在芙蕖塘底的做工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哥哥十拿九稳的原因。
真的是杨文浩吗?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知是喜是忧。第二天,我找到了朴英,跟她说了杨文浩的逛茶楼的事情。
“杨文浩吗?我跟他不太熟。”朴英说,但是她大而亮的眼睛看着地,眼底的失望藏不住。
朴英说谎了,她妈妈经常带她去杨文浩家探访,一方面是为了维系他们家与老杨家的关系,提醒着老杨家婚约还没有明确地解除,另一方面也要培养朴英和杨文浩的感情。但是,很多次朴英都对我说跟杨文浩待在一起,总会让她觉得不舒服。那我呢?有一次我问朴英,跟我待在一起会不会不舒服,她回答说:“跟你待在一起就像跟我家福贵待待在一起,也是很舒服的。”福贵是她家养的一条土狗。
虽然她说谎了,我却无法拆穿这个谎言,只是在一旁陪笑,是啊,杨文浩那种烂人,朴英怎么会跟他熟络呢。
但是杨文浩进出茶楼,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
犹豫许久,我带她去看了,我们躲在土墙后面,天色昏黄,杨文浩从茶楼推门而出,手依依不舍地从风尘女白花的胳膊上撤走。
我本以为朴英看到这一幕会哭,但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勇气,从土墙里走出来,质问杨文浩去茶楼里做什么。
杨文浩的表情一开始是疑惑,平常镇上的女人是不会来茶楼的,朴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下一刻他的态度就变得无赖,像是做错事之后的气急败坏。
“你这娘们跑来这里干嘛?我做什么要你管吗?”杨文浩看到站在朴英身后的我,忽然明白了告密者,“你们哥俩是脑子都有病吗?整天不读书,一到傍晚带个女人来这里蹲。怎么,没钱啊?还是认爹来了?”
杨文浩说完,从我和朴英之间穿了过去,临走之前扔下一句:“我来茶楼见朋友了,爱信不信。”
当时我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冲上去给杨文浩一拳头,那嘴脸丑得跟一条野狗一样,即使杨文浩长我几岁,即使他高我半个头,我也要去大上一拳头,我的拳头越来越硬。但是我一抬头,我的拳头就松了,我看见朴英站在那里,低着头,残阳把她的身影拉得瘦长,她好像自己的影子,此刻如此的脆弱,好似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之后,她就会死去。
我很想抱抱她,但是没有勇气,我只是站在那里,任微风拂过我们。
最后,朴英还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杨文浩的爹娘,即使可以想象到如果杨文浩爹娘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暴跳如雷,即使这样我们可以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朴英妈妈依旧带着朴英去杨文浩家做客,大人们依旧谈论着孩子们不感兴趣的话题,仍由孩子们去玩耍,只是朴英和杨文浩除却客套的语句,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大多数时候,我和他只是各自端坐在一边,我讨厌他。”朴英在每次和娘亲去了杨文浩家都会来找我。
“讨厌就不要去。”我说。
“可我不能不去,我爸妈都喜欢他,而且我们需要他。”朴英说,她们家已经靠杨家接济很多年了。朴英爹本来在陈潭家当水运搬货工人,经年累月,腰伤得厉害,常常休息,最近已经快三个月没出工了,反倒是在赌场里越泡越深。
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哀,却让朴英一个人来承担,这不公平。
于是,一个想法,或许是坏的想法,在我脑子里诞生了。
如果让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他本不喜欢的人,或许很难,但让一个人讨厌一个他本就不喜欢的人就很简单了。
只需要一些谣言,一些坏话。我决定把杨文浩是流氓的事情公之于众,却遭到了哥哥的阻拦。
那天哥哥刚刚从叶家回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对我说:“可能不是他。”
“为什么?芙蕖塘下的船不就是他家的吗?”
“是,也不是。大约三个月前,他们家把船卖了。”
“卖给谁了?”
“不知道。”哥哥长叹一声,他躺在长椅中,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一般:“或许那个贼,真的已经逃走了吧。”
在长久的抓流氓的时间里,我第一次见到哥哥如此的颓唐,像是挨了锤的牛。一定不仅仅是流氓的线索断在了此处,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哥哥的“小先生”生涯就要结束了。在第二天的晚饭时候,哥哥跟家里人宣布了这件事情。
“叶三娘说了,承蒙我的教导,叶小姐的书法已经有一定水准了,所以,过了这个月,我就可以不用去了。”这个月满打满算,哥哥也只能再去叶家三次了。这对我们家并不算是好消息,因为哥哥的工钱在最近一年,在我们家的收入里面占很大一部分。最近父亲总是在唠叨:“这年月,买纸墨还真不如打铁挣钱。镇子边缘的铁匠铺,炉子永远都是红的。”
但是没有办法,叶倾城的书法确实已经足够好了,哥哥说,叶倾城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书法上的勾画笔锋,她一学就会了,可能她早就能写得出一手比哥哥还好的字,只是为了哥哥能偷偷带她出来玩,所以才装得不是太会。
在芙蕖塘流氓事件发生之后,叶倾城多次以辨认流氓为理由,偷偷翻墙溜出来,基本上画溪镇她都已经逛遍了,偷偷溜出来在叶三娘眼中是重罪,若是被发现,叶倾城就要禁足半个月,是那种连房间都不能出去的禁足。她管这种禁足叫做打入冷宫,皇宫里失宠的妃子被打入冷宫就是这样的。
虽然陈悲春一眼就能看出叶倾城想要出去玩的心思,但是早点抓到流氓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怀疑哥哥和叶倾城怀疑了画溪镇每一个男人吧,因为根据后来哥哥的讲述,在两三个月的抓流氓的日子里,他足足把叶倾城带出来了二十四次。
每次他们都是先逛先玩,然后再去蹲守流氓,最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不是他,不是他,也不是他。
也不是杨文浩,哥哥说。
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流氓了。最后一次哥哥去叶家教书法,他对叶倾城说。
“没关系的。”叶倾城笑着说:“谢谢你,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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