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这算工伤吗?”
替陈子义操心了一下工伤报销问题,姜沉离走到高台边缘,想看看受害者的存活情况。
陆衍跟在她身后:“什么是工伤?”
“这个……”她一噎,用这个世界的观念对他解释道,“就是出任务中受了伤,出于同门之谊,宗门负责给些丹药灵石补偿之类的。”
“我的腰!”
正说着,台下陈子义开始嗷嗷大叫,“是不是断了!”
姜沉离连忙看了看台下的情况,掉下来的那人和陈子义摔作了一团,有了陈子义这个肉盾,应该没有收到什么冲击。
只见那人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够,还想把拉陈子义拉起来,可稍一用力,便再也忍受不住般,“噗”地吐出一口血。
虽然那人马上放开了手,但陈子义还是避之不及,被喷了半脸血。
由于被拉起过程中突然被对方松开,他只能保持着一手举起一手扶腰的动作,像只茶壶一样跌回地面。
她满脸不忍直视,却听见陆衍在一旁淡定道:“无论因何受伤,都是修为不精之故,回宗后应当加练。”
“……应该的。”
姜沉离沉默一会,万万没想到盈灭宗的画风如此硬核,只能默默让陈子义自求多福了。
“不是吧……我这个被砸的人还没吐血,你慌着吐什么?”
陈子义并不知道上方发生了一场恐怖对话,只是欲哭无泪抹了把脸抱怨道。
待他抬起头,看清这位天降之人的长相后,眼睛却微微睁大了:“孟道友?
怎么是你?”
姜沉离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云流宗女弟子。
只见孟若的弟子道袍上满是累累血痕,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糟糟,可称得上形容狼狈。
孟若似乎受了内伤,此时用剑撑在地上才没有跟着摔倒。
“抱歉这位道友,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受伤。”
陈子义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看清是孟若后脸上居然有点莫名羞涩:“原来是孟道友,无妨无妨,我是盈灭宗的陈子义,这次与你们一道去的莫府。”
“不知陈道友可还有灵力?
我和纪安师弟路上遇险走散了,却使不出灵力,不知怎么掉到了这里,你可有办法联系外界?”
孟若捂着胸口,连珠炮似的问着,满头冷汗涔涔。
“好巧,”陈子义没有看出对方的焦虑,仍旧乐呵呵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用不了灵力,正发愁呢就碰见你了,也算是种缘分吧。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出去的办法,救出你师弟的。”
孟若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那便多谢陈道友了。”
姜沉离扶额:陈子义这人真是注孤生,比陆衍还夸张。
不过陈子义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能让人极短的时间内,充分了解他的不靠谱,从而及时止损。
看起来,孟若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不再试图与他沟通,转而开始四下打量,很快,她就看见了身旁的台子上默默站着两个人。
姜沉离迎上孟若的视线,看见她的面上一惊,于是对她点点头:“孟仙师你好,我们是……”
陈子义没发觉孟若对他的回避,抢着帮她解答疑问:“他们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来这探亲时被抓来的。”
“你们被抓来多久了?
一直待在这儿?”
孟若好像有些疑惑。
果然,孟若没有陈子义那么好糊弄,幸好方才听了陈阿婆的话后,她与陆衍就讨论过,这是一早有准备。
她指了指陆衍:“我们想早点见到表哥,于是昨晚选择了赶夜路,路过村子附近的树林时,被一片窜出来的黑雾包围住,醒来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好在因为赶路,身上还剩些干粮,才撑到了现在。”
姜沉离边说边观察着孟若的表情,只见她说到“树林”、“黑雾”后,孟若的表情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对了!”
听见她的话,陈子义猛地一拍脑门,“方才我们听陈阿婆说,云流宗放任这些黑雾流窜害人,却不闻不问,这些可是真的?”
他平时脸色有些忿忿:“阿婆说你们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他们村好多人都被抓走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
孟若干咳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语气却十分平静:“我竟没听过此事,等这次出去后定会禀告宗门,现在多说无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见到对方都如此示弱了,陈子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有些悻悻地闭了嘴。
远处忽然传来的一声冷哼,在空旷的石室里格外阴森。
阿婆不知听了多久,此刻对陈子义道:“过来背我我过去。”
陈子义一愣:“这边可以危险了,万一再掉下一个人砸到您怎么办,我觉得还是不要……”
阿婆满脸不耐烦,干脆自己站了起来,蹒跚着往这边走,陈子义无奈,只得过去把她背了过来。
等到了高台下,她示意陈子义把她放下,用浑浊的双眼直盯着孟若:“如今的云流宗果然从根里烂透了,只剩下你这样的虚伪之辈。”
没让对方又反驳的机会,她轻蔑一笑,将孟若的话堵了回去:“云流宗不仅早就察觉到了这些来历不明的黑雾,而且还应该警告过你们这些小辈,不要插手此事吧。”
听见对方的话,孟若虚弱的脸色更是变得如同金纸。
“因为这些会捉人的黑雾,十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正是由于云流宗一直放任,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陈阿婆沧桑地叹了口气。
“没人说的清楚这些黑雾具体是何时出现,只知十几年前的某天,突然出现在了树林里。
那时它们还不像最近一样会捉人,附近的几个村子也常有人去那片林间打猎,等把此事报给云流宗时,得到的回答是它们只是些浊气,不必太过在意。”
“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陈阿婆话锋一转,语气柔和起来,“我的儿子儿媳走得早,只剩我一人独自拉扯孙子,于是当时,祁霄仙师常来帮我这可怜的老太婆打理农田,才让我们不至于被饿死。”
听见“祁霄”的名字,本就勉强维持姿态的孟若身形骤然一晃,姜沉离眼尖地发现她的狠狠揪住了衣摆,手上青筋暴起。
“有次他来帮忙的时候,我顺嘴提了这事,他便说抽空去看一眼。”
说到这,陈阿婆兀地沉默下来。
陈子义咽了咽口水:“那……后来呢?”
阿婆冷冷一笑:“后来?
后来不是说过了,他便不明不白死在了这次除魔任务中。”
“他如此厉害的人,都因为这些黑雾而丧命,云流宗却任其发展,直至酿成今日大祸!”
阿婆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陈子义怕她急怒攻心伤了身体,连忙点了她的睡穴。
将阿婆安顿到一边后,陈子义盯着孟若,欲言又止。
“不是这样的!”
他一言难尽的眼神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孟若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
“祁霄师叔的死对我们的打击也很大,没人愿意让他白白牺牲,可不是云流宗坐视不理,而是……这些黑雾……”
见孟若还是吞吞吐吐,陈子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快说吧孟道友,再不弄清楚树林里有什么秘密,只怕是命都要折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孟若攥紧了拳头,片刻后又无力松开,满脸颓容:“面对这些黑雾,不是我宗袖手旁观,而是根本无力应付。”
这个密闭的石室似乎给了孟若与世隔绝的安全感,她的表情里有了些孤注一掷的味道,忍不住说出了云流宗隐藏多年的秘密:“这些年来,因为这些黑雾,我宗也不断有弟子失踪。”
孟若苦笑一声。
“传出去的话应该很可笑,诺大的宗门,却对付不了区区黑雾,宗主的性子向来好强,这些年潜心闭关研究,想要找出对付这些黑雾的办法。
可它们既非妖气也非怨气,无法用灵力对付。
打散后还会聚,即便死死封印起来,也会渐渐流散溢出,这十几年不仅一直没能找出破解之法,它们却进化得愈发诡异了,近些年,已经不满足于吞食同门,也开始找上附近的百姓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打这些黑雾出现,它们就游荡在山脚的密林里,并未前往别宗的辖区作祟。
所以我们将那片树林化为禁地,一直将这件事瞒下,渐渐低调起来。”
孟若抬起头,望着陈子义:“刚刚同你们进这片树林时,我其实是在赌气,想看看到底它到底长什么模样,才让我宗这十几年过得如此窝囊。
可没想到还没见到传说中的黑雾,就被腾蛇带了这里,还连累了纪安师弟。”
“那……那……”听完这信息量极大的对话,陈子义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哼哼唧唧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孟若却没有卸下担子感觉,表情依旧凝重,似乎还没说完。
果然,她顿了顿,突然提起了一个人。
“祁霄师叔确实是个很好的前辈,我那时虽还小,却仍记得他带着我们练功时,笑得十分温柔的样子。
他修为虽厉害,却跟别的师叔不一样,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很受我们这些小辈的喜爱,所以当知道他被那些黑雾所害时,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愿相信。
因为十八年前,那些黑雾刚刚出现时,我宗没有应付了事,而是仔细查探过后发现它们确无攻击性,又无法被消减,才回复这些百姓,让他们暂时不必惊慌,等我们再观察些时日。
正因如此我们才想不通,祁霄师叔如此厉害,怎会因为这些毫无威胁黑雾丢了性命。
开始我们只是痛惜,后来事情却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这些黑雾进化了。
某天夜里,一位巡逻弟子被突然出现的黑雾密不透风地裹住后,几乎瞬间就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自此,又有更多的弟子消失了。
很多人因为受不了这些诡异的黑雾,自愿清除记忆离开了宗门,还有的人因为自身的原因,选择留了下来,为了宗门的声誉,自愿三缄其口。”
姜沉离一阵唏嘘,原来云流宗身为几大宗门之一,这十几年来急剧衰落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至于这些黑雾……
“孟若说的黑雾,”她小声问陆衍,“会不会跟腾蛇留在我们手臂上的黑雾有关系?”
陆衍微微偏过头,刚要答话,余光中却似乎看到了什么,牙关微微咬紧,一把将她拉至身后。
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她猛地转头看过去,陈阿婆不知站到了身后的圆台处,将一个瓷瓶狠狠掼到台面上。
瓷瓶应声而碎,瓶身中的鲜血渐渐在台面蜿蜒铺开。
孟若和陈子义也被这个变故惊得僵在当场,愣愣地抬头望着这边。
姜沉离心知不好,在场四个宗门弟子,竟没一个发现陈阿婆是如何来到台上的。
陆衍拉过她后,一刻也不耽误地拔出了凝江。
她听见了陈子义的惊呼声,但这个时候已经没空担心暴露身份的事了。
他虽暂时用不了灵力,但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术还在,只见凝江划出一道雪芒,直取陈阿婆的咽喉。
姜沉离见状也甩出鞭子,试图缠住对方的手。
然而——
陈阿婆被贯穿的咽喉里涌出浓浓的黑雾,似乎对他们的攻击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台下的孟若瞧。
“说话可要说全,”她面无表情道,“离开的人清除了记忆。
那么留下的人,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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