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那是个很平常的下午,陆烟却能记很久。
她挣扎了很久很久才勉强同徐进笑了笑，跟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有些事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她用同样的借口搪塞徐进。
不久后的将来，她终于狠下心做了最坏的打算,坏到她觉得她这辈子提起这件事一定会后悔,又或许从那以后,她跟周驰再无可能。
却不曾想，事情发展她不可预料的地步，发展到她再也无法挽救的程度。
于她而言,一切关系的转换在那一刻都变得那么陌生,陌生得让她恐慌、畏惧。
无人问津的夜晚，她忍不住自问，她在做这事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
只是,到底没有放过自己。
她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选择放弃所有希望，选择背离周驰,去做了一件让彼此都跨不过那道坎的事。
陆烟不忍心细想下去,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降下车窗，陆烟神情寡淡地趴在窗口,任由风穿过头发、吹过她的脸,她只静静地待着、瞧着眼前一晃而过的风景。
徐进去的是成都荷花池批发市场，在火车北站，抵达时刚好下午三点半。
停好车,徐进解开安全带，没着急下车，反而从包里掏了一包黄鹤楼扔在了陆烟怀里。
“刚买的。”
陆烟垂眼,不慌不忙捡起徐进扔过来的黄鹤楼。
看了两眼,陆烟慢慢撕开烟盒外壳上的塑料膜,掀开烟盒盖子，取了两根烟。
一根放在了嘴里，一根递给旁边的徐进。
吧嗒一下，陆烟捧着打火机、凑近烟。
等烟点燃，陆烟甩了甩打火机，随手扔在了车上。
指间夹着烟抽了起来。
旁边的徐进把烟放在了耳边别着，没抽。
往外扫了一圈，全是人，大多都是来进货的。
什么样的都有。
有拉货车的，也有开皮卡的，还有骑着摩托车过来的。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唯独没有西装革履的精英、喷着昂贵香水的小资女。
看到这，徐进啧了一声，扭过头扫了眼边上坐着抽烟的女人。
女人一脸自在，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所，甚至能完美融入在这里，一点都不像报纸上瞧见的那样——高不可攀、毒舌犀利。
“要一起进去？”徐进收回视线，边取车钥匙边问。
陆烟没犹豫地点了点头，见徐进打开车门下了车，自己也跟着解了安全带，掐断烟头，下了车。
市场拥挤混乱，没有半点秩序，一眼看去，满是人。
又乱又挤，吆喝声此起彼伏，耳边充斥着讨价还价的争论声，偶尔还能踩到一两张废纸。
陆烟一如既往的平静，跟着徐进轻车熟路地走进人群。
哪家的衣服太贵，哪家的衣服质量不好，还有哪家老板娘长得漂亮。
徐进全都清楚，一路上跟陆烟说了不少事。
偶尔嘴里骂两句脏话，算是彻底融入了这混乱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场所。
市场老板大多是本地人，嘴里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
陆烟能听懂个大概，不怎么会说。
倒是会一两句，也就几句。
全都骂人的。
也不好经常说。
倒是徐进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各地的方言都能说几句，这会儿跟老板讨价还价，一边用方言跟漂亮且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调两句情、说几句下流话，一边跟人做生意。
一来二去，这生意成了，朋友也交了。
倒是有趣。
陆烟刚开始还操点心，后来见徐进在这环境游刃有余也就没管了。
只用跟着他身后时不时地听他跟批发老板聊几句有的没的，等生意成了，帮忙掏钱付款。
一圈下来，徐进加了不少人，电话也存了好几个。
满身世俗、尽是铜臭味。
尽管这样，这人却有一颗赤子之心，热血滚滚、满目星河。
陆烟清楚，徐进今日买的这些东西全是给那群小孩的。
细看下来，各种款式各种颜色都照顾到了。
徐进是个细心温柔的人，陆烟一直知道。
如果拿周驰跟徐进比，周驰一定是悬挂高空的月亮，高不可攀、清冷矜贵，人人都想要、人人都得不到。
徐进一定是地上的骏马，忠诚、老实，让人可以接近、触碰。
只是，从一开始。
她就想要月亮。
即便月亮遥不可及，她也想要。
因为她坚信。
在空洞无助的黑夜，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发着光的月亮。
月亮下，她一低头，就可以看清脚上的路、远处的方向。
再也不用畏惧黑暗、害怕看不清她的影子。
—
下午四点五十。
徐进扛着两大袋衣服，一边转头吩咐陆烟注意脚下，一边往前走。
砰的两下，衣服被徐进扔进皮卡车。
扔完，徐进弯着腰，手搭在车尾喘了两口粗气，抬手揩了两下额头的汗水。
扭过头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女人不知何时掏出一个相机拿在手机，这会儿正一脸淡定地摆弄着相机。
在他转头的瞬间，女人突然拿起相机，咔嚓一下。
定格了他刚刚的画面。
眯了眯眼，徐进挺直腰杆，提腿大步走向女人。
凑近一看。
哟，拍得真不错。
相机里，男人单手撑在银色皮卡车车尾，弯着腰扭过头一脸硬汉，身上的黑t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一圈被汗水打湿，
身后是乱糟糟的市场口，不远处还有一辆破旧的小三轮，旁边有一老太太蹲在路边卖水果。
而他，在这张照片里倒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陆烟拍得很及时，抓拍到了他嘴角藏不住的笑。
看完，徐进嘴上夸个不停，直说回去把照片发他手机上。
陆烟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情绪稳定地提了句：“回去我开车，你把车钥匙给我。”
徐进一听，粗眉紧皱，立马收了笑，拒绝：“我这车跟了我这么些年，可不能让你糟蹋。”
“那算了，照片我删了。”
“咱能干点人做的事？”
“……”
陆烟最终也没强求，上了副驾驶懒得搭理徐进，一个人拿着相机修照片。
路上，徐进见陆烟情绪不高，说了几句俏皮话也没听她回一句。
眼一横，徐进提了个建议：“晚上在客栈搞烧烤？”
摆弄相机的陆烟终于抬起头，扫了眼边上等待回应的徐进，不咸不淡开口：“你亲自烤。”
徐进手艺不错，陆烟吃过好几回，自然没打算这机会。
见陆烟搭话了，徐进自然也顺着说了下去：“不我烤，还你？你这手艺还得练几年。人多热闹点，你问问你那几位朋友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好让安排去。”
陆烟嗯了一声，不急不慢地掏出手机给余笙发了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秒回。
【一会儿徐进弄烧烤，你什么时候忙完？要不要一起？】
【晚上吃烧烤？？？】
【嗯。】
【行！！！】
—
某饭店，余笙发完信息小心翼翼瞧了边上的男人，男人刚结束一场商业谈判，这会儿正坐在座椅整理西装袖口。
整理了几下，男人漫不经心问：“对面之前的定价多少？”
“比现在低了三个点。”
余笙立马放下手机，将手上的笔记本推到了周驰面前。
屏幕还没黑，周驰正好看见那几条消息。
沉默两秒，周驰懒懒地望着笔记本上余笙新弄出来的报价，嘴上却问着跟工作不相关的东西：“跟陆记者共事还习惯？”
余笙一听，下意识以为周驰是在关心她跟陆烟的相处模式，立马解释：“陆记者人挺好。跟媒体说的不一样。做事也很负责认真，虽然还没真正开始做事，可陆记者……”
说了半天，没一句说到点上。
周驰皱了皱眉，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下午耽搁了，晚上……有烧烤。老板你要去吗？”
周驰刚准备回答，余笙又加了一句：“老板是不是不喜欢吃烧烤？”
“……”
眼见周驰没回复，余笙自觉说错了话，正想找个借口圆过去，没想到，旁边的人配合地回了句：“烧烤挺好。”
“？？？？”余笙一脸懵逼。
她怎么记得，公司团建活动提议去吃烧烤，老板可直接否决了。
现在这是又喜欢了？
余笙还没缓过神，男人继续交代：“维森人在稻城，你有时间跟他约个时间，就说我亲自过去谈合作。”
“这个项目不是许晶在跟？”
余笙一脸惊讶，这个项目算不上多重要，在之前还被周驰否定过。
“我亲自跟。”周驰解了解西装纽扣，神色懒懒地开口。
“维森先生在国内的投资并不多，他的资产大多在英国。老板，这个项目不太划算，之前你不是打算……放弃了，怎么突然又要跟了？”
余笙说到这停顿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笙又加了句：“北京那边几个大学生研究出了机器人倒是可以投资，我查过，他们做得挺不错，就是缺少资金。比起维森先生的项目，那个项目更有潜力……”
余笙话还没说完，男人出声打断：“两个都跟。”
“……”
余笙一时无话可说。
沉默两秒，余笙想了想，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老板，您亲自去见维森先生，那不是……要去稻城？”
“嗯。”
“那我帮您安排行程？”
周驰摇了摇头，拒绝：“不用。”
“那……”
“跟你们一起走。”
“您跟着一起去？”余笙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周驰会有这样的安排。
“顺便看看风景，听说这边光景不错。”
“……”
她怎么觉得……老板是来监督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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