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五年后——
1.
寒冬, 一家四口回津城呆了几天。
因为津城要下大雪了。
夏至只婚礼前那一年冬天回来过一次看雪，结果正好碰上感冒，每天眼巴巴地扒着窗户看外面, 鹅毛大雪，湖面结成厚厚的冰，天和地好像相接了, 白茫茫一片, 没有起点，没有尽头。
空气格外的冷冽。
夏至好喜欢下雪天, 想踩雪，打雪仗, 团雪球……
可惜蜜月完夏至就中彩了, 七天七夜的密集运动, 想怀不上都难。哦，值得提一下, 所谓的七天七夜, 夏至一半时间都在睡, 即便昊昊美好的肉/体她很馋，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即使什么也不做，抱着他睡觉也是幸福的。
夏至就喜欢腻着他，腻了这么多年也不腻。
总体来说, 仍然是一个美好的体验。
到今年, 小朋友们大一点, 她才有机会再次来看雪。
今年女儿唐遇夏已经四岁了，小名叫羽毛。
她有个哥哥, 也四岁了, 叫夏与唐, 小名就叫唐唐。
唐唐是遗孤，夏至生羽毛的时候，他的生母产后并发症，最后坚持了不到半个月，病逝在医院，只留下一个小男孩，小小的一只，早产，病弱，先天不足导致语音功能受损。
那几天医院很乱，因为没有找到家属，医院报了警，警方调查很久，辗转得来的消息，都很不好。
唐唐生母是孤儿，无人收养，一直在福利院，后来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丈夫也是孤儿，同病相怜所以才走在一起，两个伶仃的人相互依靠，妻子毕业于顶尖的医科大学，是很优秀的外科医生，丈夫也是很厉害的律师，他们三十多岁才要来一个孩子，可惜就是这一年，丈夫意外去世，妻子独自决定生下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因为难产，大出血而离世。
有个朋友被医院叫来后出于同情一直在看顾唐唐，但因为自己家庭和个人能力，也无暇他顾。
夏至听说的时候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就好像知道昊昊从小受过的委屈那样难受。
即便圆满是太难得的东西，可是遗憾总还是让人耿耿于怀。
那会儿夏至刚刚生完羽毛第三天，羽毛也早产了十天，放在保温箱里，无缘由的发热，夏至很担心，大约是羽毛的状态不稳让她对唐唐产生了怜悯，又或者只是她心软作祟。
她觉得那个小孩好可怜，她和唐昊商量后，负担了唐唐的治疗费。
后来小孩慢慢好起来了，因为没有亲人，成了孤儿，不得不送到儿童福利院。
夏至有天做梦梦到了他，小孩抓着她的手，叫了声，“妈妈！”
半夜醒了，夏至很难受，跟唐昊说了这件事，他就问：“想领养吗？”
夏至不懂这个，就问，“可以吗？”
“你要是想，我去咨询一下。”唐昊知道，她心肠最软了，不解决这件事，她能想很久很久。而且大约做了父亲，他也看不太得这个。
也算是一种缘分。
夏至捏着他的手，有些纠结，“我其实是想的，你要是不想不用迁就我，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毕竟是一个生命，羽毛她都不一定能看顾好，如果再多一个小家伙……
况且唐唐那时候，十分病弱，很可能还有潜在的疾病。
唐昊笑了笑，“挺好的，和羽毛做个伴，而且我也不想再让你生了，我们有儿有女，也挺好的。”
夏至生羽毛非常不顺利，孕期就各种状况，孕吐严重，胎盘不稳，出血，生产的时候又早产，产程特别长，唐昊在产房陪产，一直握着她手，眼眶红得几乎滴血，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
因为这个，差点儿去了他半条命，后来产后好久，他偶尔还是会半夜惊醒，确认她好好的，才能安心。
他就想，生一个就好了，再也不想让她受这份苦了。
-
后来他们去办了领养手续，带回来那天，羽毛刚满一岁，刚学会不扶着东西走路，她摇摇晃晃走过去小床那里，手穿过护栏的缝隙，拉了拉哥哥的手指，“呀”了声。
那时小小就笑，“羽毛肯定很喜欢哥哥。”
唐唐每年都去检查，除了体质格外弱之外，倒没有太大的毛病，只是语音功能受损，开口很晚，今年四岁才能多说几句话，但只会两三个字的说，口吃。
偃湖那里的房子，早早已经收拾出来了。
唐昊先去了趟公司，轻易不回来，回来总是要处理一下该处理的事。夏至没有陪他，在家陪两个小朋友。
夏至趴在飘窗上发呆，哥哥时不时地咳嗽一声，他体质太弱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生病，唐昊为此特意建了一座私人医院。
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他都在那里。
羽毛把自己的手捂热，“羽毛，给哥哥，暖手。”
即便室内温度调得很高，唐唐的手依旧是冷冰冰的。
唐唐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他的皮肤冷白，唇色很淡，透着一股虚弱和病气，本该形容憔悴的，但却被他过于贵气的长相压下去了，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恹冷。
他低头，看了一眼羽毛，说：“别，别学，哥哥说，说话。”
羽毛很认真地看着他，“可是，羽毛，喜欢，哥哥，想和，哥哥，一样。”
唐唐生气了，抿着唇再也不说话了。
羽毛把哥哥的手捂热了，然后抱了抱哥哥，给哥哥盖了个毯子才跑走了。
羽毛和夏至一起趴在飘窗上，歪头说，“妈妈，我好喜欢哥哥。”
夏至看了她一眼，笑道，“哥哥也喜欢你。”
羽毛就笑了，神采飞扬得几乎要飘起来。“哥哥真的太好看了。”大约是遗传，无敌颜控，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眼睛都会放光，但最喜欢的，还是哥哥。
夏至夸她，“你也好看。”
羽毛看了看妈妈，难得母慈子孝，“妈妈也好看。”
夏至又说，“爸爸好看。”
羽毛摇头，“哥哥最好看。”
不行，夏至不同意，“爸爸在妈妈心里最好看。”
“可我喜欢哥哥，我觉得哥哥最好看。”羽毛丝毫不让。
“那你应该说，在你心里，哥哥最好看。”夏至纠正她。
羽毛点点头，扭头对哥哥说：“哥哥，你在羽毛心里哦～”
夏至：“……”
哥哥抬眼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神色恹然，一副知道了的样子。
羽毛是个话痨，一天能说无数句话，骚扰哥哥是一把好手，唐唐已经免疫了，听到了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唐昊回来的时候，羽毛正在哭，抱着哥哥的胳膊，把眼泪鼻涕都擦在哥哥身上，唐唐就那样垂着眉梢看着她，时不时递张纸巾给她擦擦眼泪。也不说话，安静地纵容。
他挑了下眉，问夏至，“怎么了？”
夏至却笑了，“她跑太快，撞小熊身上了，然后撞倒了，那我不小心笑出了声，她就哭了。”
因为坐私人飞机来的，就直接把大熊和小熊一起带来了。
羽毛看见爸爸，顿时委屈更甚，跑过去伸手要抱抱，唐昊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抬手给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羽毛勾着爸爸的脖子，“爸爸……”她有一肚子的委屈要控诉。
唐昊赶在她告状之前岔开了话题，“我怎么看见，你把鼻涕擦在哥哥身上了。”
羽毛一脸有吗我有吗的疑惑表情，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哥哥，哥哥穿着深色的针织衫，袖子上水渍还清晰着。
羽毛一下子趴在爸爸怀里，心虚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应该怎么做？”唐昊问她。
羽毛抬头，眼神坚定，“我给哥哥洗衣服。”
唐昊挑了挑眉，本来是想让她给哥哥道歉，没想到小丫头觉悟还挺高，于是点点头，“行！”
夏至乐颠颠地拿了件新的外套给唐唐换上，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一个小盆子里，然后把羽毛同学丢在洗衣房，贴心地给她搬了个小凳子，“洗吧！”
羽毛像模像样地坐了下来，捞着衣服揉搓着，白嫩的小手没有力气，但还是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夏至鼓掌加油，“羽毛真棒！”
羽毛扭头看了一眼妈妈，扁扁嘴，“你上次哭，也是蹭了爸爸一身的眼泪，你都没有给爸爸洗衣服。”
夏至：“你爸爸不让我洗。“
羽毛摇摇头，深沉说：“不，是因为你不爱爸爸。哥哥也说不让我洗，但我还是要洗，因为我对哥哥的喜欢，是真的，你对爸爸的喜欢，是空中楼阁。“羽毛为自己成功用掉了一个成语而骄傲地挑了挑眉。
……
五分钟的较量之后，夏至皱着眉头进了卧室，唐昊正在收拾行李箱。
夏至过去抱住他，亲他的脸，“昊昊，我喜欢你。“
嗯，每天都要说一遍，唐昊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真的真的很喜欢，像鱼儿喜欢水，鸟儿喜欢天空，刻在骨子里本能的喜欢。“
唐昊笑了笑，扭头去亲了下她嘴巴，“所以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幼稚鬼，两个孩子的妈妈，简直还像个小朋友。
经常能羽毛对呛得面红耳赤。
夏至唇抵着他的唇，很想深入一下，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我要给你洗衣服。”
唐昊：“？”
夏至伸手，“你快脱下来。”
唐昊最后无奈给了她一条未拆封的内裤，让她随便洗洗。
夏至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羽毛旁边洗，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怕洗得不用力就不够表达喜欢一样。
唐昊路过看了一眼，顿时无语，看了一眼同在门口的唐唐。
唐唐刚刚进去了一次，不想羽毛做这事，就说：“我自，自己洗。你去，去玩！”
羽毛很认真地拒绝了，“不行，哥哥手，会破。”然后把唐唐轰出去了。她的哥哥手那么嫩，不可以搓衣服。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无奈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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