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光
看到十六被制服，一群小孩子打开门冲了出去，小雅本来也想出去的，但是她想了想，站住了。
她没走，疙瘩也没走，疙瘩要照顾小伤员，自然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小雅看着疙瘩。
疙瘩的头破了个洞，幽光屏都碎了。
小雅很难过。
“谢谢你疙瘩。”
“保护您是我的责任。”疙瘩很认真地说。
小雅又掉了眼泪，她伸手一抹，随后道：“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只是刚走出大门，就看到苏长乐重重踢了十六一脚，以及，她看到十六咳出的血，以及他扭头看向大门时，空洞又无神的眼。
一只蓝色，一只绿色，鸳鸯眼，像是以前孤儿院里养的大白猫。
小阿姨真的要杀他？
他受了很重的伤，会死吗？
小雅的手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转了转手腕，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而是扭头问疙瘩，“疙瘩，对不起，他生病了才会打人，我们，我们能原谅他一次吗？”
小雅觉得自己只是伤了点儿手腕。
但是疙瘩头都破了。
她没资格说原谅，得疙瘩原谅才行。如果疙瘩不原谅，那她，她就可能就不敢开口了。
小阿姨最喜欢疙瘩了，她肯定是在为疙瘩出头。
可是十六是病人，他不是故意的，她怕他被打死了。
……
苏长乐这一次是真的要杀人。
本来，十六就是个凶残的人，苏长乐虽说不是嫉恶如仇的，但她对坏人也没太大的同情心，杀了吃了都不会有愧疚感。
且不说十六杀的人数不清，就只一条，当初他差点儿就杀了苏长乐，千方百计想搞死她，她就完全能把他给杀了，现在他还敢打伤孤儿院的孩子，打破疙瘩的头！
一想到这些，苏长乐就很不舒服，她不舒服，不高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非常的冷，精神力也倾泻而出，给十六一股庞大的压力，他意识到，现在的苏长乐今非昔比，他跟胡亮本来就打得半死不活，现在更是没有反抗之力，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喻烬。
他们都没死，还呆在苏长乐身边。
这次，他要死了？
但迦利亚还活着，突然想到这点儿后，十六剧烈挣扎起来，他的身体抽搐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发不出一个字，而他看到苏长乐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往外头拖，他立刻明白，她真的要杀他，并且，还不打算在孩子们眼前动手。
他死可以！
他必须看到迦利亚死在自己前面！
可他现在说不出话，他没有任何办法！
惊慌失措，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像是龙卷风一样摧毁了他的意志，在挣扎无望之后，十六流下了绝望的眼泪，他再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又苦又咸。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泪水，也想起了就在不久前，那长辫子小孩的热泪，他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了许多，随后，缓缓闭上眼。
却在这时，他听到有孩子的声音，“他哭了。”
接着，又有一个女孩子急切地说，“小阿姨，大哥说他生病了才会打人的！我不疼了，你别怪他好不好？”
他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着急地从大门那边跑出来，她裙子割破了垂了一截在地上，跑得太快没看路，一不小心踩到了破掉的裙子，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若不是身后跟着机器人疙瘩，疙瘩飞快地伸长机械臂抓住了她，她肯定能摔个狗啃泥。
“小阿姨，他是病人，病人要好好休息，您别打她了。”她举起手腕给苏长乐看，看到苏长乐没反应，小雅一咬唇，扭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疙瘩。
疙瘩是不会看人眼神的。
但那一刻，它忽然意识到，那是小雅在用眼神在向他传递消息。
它虽然是机器人，但现在，它也能为自己发声，它能有自己的想法和表达。
它也觉得，小主人会酌情考虑它的话。
因此它说话了，“小主人，他是病人，我也不疼，我们选择原谅他。对不对？”机器人还嘎吱嘎吱转过头，用破了洞的荧光屏对着其他的孩子们，问道。
其他的小孩子笑嘻嘻地齐声道：“当然选择原谅他啦。”
他是最可怜的病人嘛，现在完全不能治愈的病已经很少啦，老院长抢救过来后都生龙活虎的呢。
“他都哭了。”托尼说，“男子汉都不轻易哭的，他肯定很痛。”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话，那一个个声音，都是在替他求情。
就连那个被他打破头的机器人也已经走了过来，它了一个让大家都意向不到的举动，先是冲苏长乐鞠躬，它的机械身体哪怕换过新的零件也不是现在的拟人款，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起来怪模怪样，却又有一种让人震撼的仪式感。
“小主人。”疙瘩伸出机械手臂，轻轻的抓住了苏长乐的胳膊，“原谅他吧。”是请求，也像是在撒娇。
小七奶爸盯着这个机器人，他发现，自己有点儿不了解这低等文明的人工智能了。
这么低级的玩意儿，也能产生真正的情感系统吗？
在它所在的那个文明里，机器智能后来成为了新人类，爆发了一场机械革命，所以小七并不意外，机械也是有生命的，但那是高科技高智能才存在的，在这里，它却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他又想起了很多事。
他满腹心事，却并不想说出口。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小七奶爸接受到了疙瘩的求助。
它们机器人之间是联网的，可以随时沟通，于是小七奶爸就看到天网上疙瘩不停地打出求助信号，它还转过头，用黑乎乎的破屏幕眼巴巴地盯着他。
“小七管家，您帮忙说说好话，小主人很喜欢你，很听你的意见呢。”
最近带孩子的时候，孩子们有时候做错了事，惹了他们这里最大的哥哥库拉卡生气，他们就会去央求老院长，让老院长说说好话，让哥哥别罚他们。
这些，疙瘩看多了，都记住了，并在这个时候，顺利运用。
小七奶爸觉得这疙瘩脑袋破了反而脑袋瓜子更灵了。
他想了想，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就看到苏长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疙瘩轻轻拉着的衣袖，他的机械手有五根手指的，不过这会儿，只用了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着她的一片衣角。
她忽然就笑了一下。
接着把十六往回拖，并道：“好吧，既然他是发疯的病人，我就先带他回去治病。”
这一下，所有孩子都放心了，并且还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有几个去照顾胡亮，剩下的就围着十六走，还要打热水给他们擦脸，有个给胡亮给了一大把糖，想了想，跑到被苏长乐拖着的十六那，往他手心里也塞了一颗。
十六整个人是很懵的，他脑子很疼，觉得那些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吵得他头疼欲裂，把那狂暴嗜血的念头都给压了下去。
手里被塞了块糖，十六下意识的捏紧。
他眼睛依旧很酸，可被黑暗填满的心房里，好似裂开了一道口，飘进来一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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