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玉婴
秦婉如自以为是胜利者,然而她却不知,即使是远出数里之外,她这个胜利者的一言一行,也没有脱出李珣的监控。
即便做不到有如目见,但那种与阴散人一而二、二而一的奇妙感应,便是在之前天冥化阴珠为枢主导时,也是没有见识过的。
这《阴符经》竟然如此神效?李珣开始准备将此书给幽一瞧瞧了。
阴散人那边,两人自然是先叙一些师徒别後之情。但因为这十年来双方联系不断,该知道的事情都已知道,见面除了更显激动外,也没有什么新意。
不过,没有新意才是最让李珣放心的。
从此刻起,秦婉如十年未见阴散人,积累下来的种种猜测和怀疑,都烟消云散。
而阴散人的强势回归,也在转眼间控制住了秦婉如的心神,大概不必再花什么力气,阴散人便能如十年前一样,对秦婉如有著绝对的领导权。
前景如此美妙,以至於李珣都想放声大笑,以释放心的得意之情。
而此刻,师徒的对话也进入到正题。
第一个问题,便是关於李珣的。
秦婉如正请教师尊,如何处置那个可怜虫,话似乎已有了过河拆桥的意思。
“这么有趣的家伙,留著罢!
阴散人的语气无所谓重视与否,便像是对待一个宠物或玩具那样,淡淡然,却自有一番气度在其。
只这一句话,便能有当年那位的九成神韵。
任是李珣如何知根知底,听了这句,心也不免泛出些特别的味道来。
秦婉如自然没有意见,她随即又提了几件关系到阴阳宗的事情,阴散人此时果然是灵智大开,也不需要李珣再提,随口应对,配合她对事件背景的熟悉,临机处置之下,竞然是天衣无缝。
李珣都听得呆了。
秦婉如只当这是应该的,恭敬地听训。
待诸事告一段落,稍停了一下,又低声道:徒儿冒昧问一声,师尊的伤势可曾痊愈了?
“嗯?
和著李珣的心情,阴散人一声低低的鼻音,便将询问、不满的情绪活现出来。
相对应的,秦婉如的声线也多了一分娇气、一分委屈:师尊明鉴,婉如在近日偶然听闻了一件宝贝,却不知师尊近况如何,才有此一问。
“宝贝?
“正是。婉如早年听师尊起过炉鼎易得,玉婴难求之语,也放上了心上。前些日子,机缘巧合,在一对散修道侣身上现此宝,此时,宝物已经足月,不日降世。地就在这摩苍岭附近您意下如何?
李珣听得一头雾水,可阴散人显然是明白的:玉婴?是如意玉婴吧,这确是件好宝贝,只可惜,我已贯通《阴符经》,宝物再好,於我无用。你取来自用便是了!
秦婉如低声应是,声息虽短且,但李珣仍能听出其难掩的喜意。
显然这玉婴是件极难得的宝贝,这让他心有些痒痒的。
但如果真让阴散人这么做了,或许是合了他的意,却绝不符合阴散人的性情。
而且,即便他与阴散人心神相通,但这种太过详细的信息,还要口口告知方可,他还不知这所谓的如意玉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这边正揣想,秦婉如又道:师尊破关出山,可曾想好去哪裏了么?婉如当随侍左右
“免了吧,云蓝柯眼见退位,正是你用功的时候,早日取了宗主之位才是正事!
云蓝柯便是阴阳宗的宗主,阴散人起他来,语调殊不客气,倒似还沾染了些当年让此人趁机上位的不屑。
秦婉如低声相应,语气却是坚定得很:宗主之位婉如势在必得,掌宗之日,必定力起沉痾,如今师尊又参透《阴符经》,合当本宗兴!
“兴?听起来不错!阴散人微微一笑:若你要兴,便兴吧,现在,我只对有限的几人感兴趣,比如,古志玄:又比如,李珣。
“李珣?秦婉如语气十透著些迷惑的味道:师尊重视古志玄,弟子并无异议,至於那李珣,究竟有何异处,值得师尊您来费心?
李珣在远处精神为之一振,知道戏肉来了。
只听阴散人悠悠地道:此子现在自然不如古志玄远甚,不过,他心性坚忍,手段狠辣,机缘、资质又是一等一的优秀,前途未可限量。更难得他这些年来,在正邪两宗,都颇有建树,手控制的资源,你不可视!
“师尊的意思是
“此人用不好,是个麻烦;用好了,却是个极厉害的臂助。我且问你,你可有信心,将他控制在於你我有利的范围内?
秦婉如分明迟疑了一下,而仅是这一迟疑,阴散人便不再给她话的机会:如此,我了解了。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再存著完全控制他的念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师尊是,和他有限度地合作?
阴散人低声一笑,道:火候你自己把握吧,倒是这人心思狡狯,还要杀杀他的邪思歪念,这个,便由我来做吧!你自去办你的事。
幽幽的语辞让明知其奥妙的李珣也打了个寒颤,她身边的秦婉如自是没有怀疑的道理,只道一切听师尊吩咐,至此,师徒对话告一段落,两人又向这边走过来。
李珣慌乱调整好表情,做出闻声而动的模样,但在他目光瞥到阴散人身上时,却又猛地瑟缩一下,慌张地移到秦婉如脸上,目光的涵义越复杂,大致可以这么解读——
“你骗我!原来开始时,你也不知阴散人的死活!
秦婉如笑吟吟的神情则可视为最好的回应:你自己上钩,怪不得别人!
两人目光交错,秦婉如浅浅一笑,笑容,也不知有几分同情,几分幸灾乐祸。
便在这个笑容裏,她再向阴散人施了一礼,飞天而去。
场只留下了李珣和阴散人。
几乎就在秦婉如离去的同时,阴散人眼充盈的神光忽地慢慢地黯淡下去,就像是两颗失去光泽的珍珠,再没有了那夺魂摄魄的魅力。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阴散人褪尽光华,又还原成了只能听人指令行事的幽二。
李珣猛吃了一惊,从地上跳起,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好。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先前幽二有如脱胎换骨的表现,让他在惊直喜,几多恐惧。可是现在,幽二给打回原形,他又满心的不甘起来。
虽然不知其间究竟生了什么事,可是那样一个既听话又有智慧的傀儡,难道就只能存在这么一会儿?
他目光又瞥向幽二手失而复得的《阴符经》——如果将这玩意儿再看一遍,会不会再生出之前的效果?
正搔头苦思的时候,他忽觉得不对,抬眼一瞧,山道上平静得很,并没有什么异处。但他一下子警觉起来,先平抑心情,随即四顾扫视,连侦测气机都放出去几束,却依然没有所得。
皱起眉头,他也不怎么相信,能有人可以越过他布下的层层禁制到他周围,仍不被他觉。
可是,刚刚那感觉是怎么动了!动了动了!
李珣忽地现,幽二本来平静至乎死寂的眼神,在前一刻,轻轻地波动了一下。
开始他还怀疑是错觉,但很快的,那眼眸的灵光便由滴滴而逐渐连成一片,最後化为一层如虚似幻的轻烟云幕,不可见底。
然後,幽二闭上了眼睛。
李珣深吸了一口气,以抑制怦怦乱跳的心脏。他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想上前测一下幽二的情况。然而,在他第二步将迈未迈的刹那,幽二睁目,光芒如冰如雪,刺肤生痛。
李珣骇然上步,紧接著,他便看到幽二,不,是这个突然活过来的绝色女冠,用一种极为奇妙的眼神打量他,而她的眼眸,则迅堆积了层层冰雪。
“原来是你!女冠臂弯处拂尘轻拢,启唇冷诮一笑:看来,我终究还是看了你!
一语未举,她明眸轻抬,那光芒流转之际,彷佛倒流时光长河,人影重现。
恍惚,李珣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嵩京城外,听到那绝色女冠似平和,又凌绝世间的话语——
“通玄三十三宗门,百万修士,都唤我做阴散人!
刹那间,千里阴霾平地起,李珣衣衫无风自动,猎猎响起。
这一瞬间,他被这女冠和自己逼上绝路,也在这种时候,他满眼的惊惶、犹疑彷佛被大风拂过的沙尘,一不见。
留存的只有令人心悸的决绝。
便是阴散人回来又如何,我与当年,也是不同!
女冠一侧的虚空蓦地碎裂,幽一像是燃著火的恶晓,跨空而出,粗厉的掌指上,爆出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可怕的血红气芒,一掌横切。
面对这可以将她撕成碎片的手刀,女冠只是用目光瞥了一下,就再无任何动作,唇角甚至还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她似是在:毁了我,你可舍得?
“停手!
气芒即将破肤而入的前一刻,李珣大叫一声,幽一的手刀戛然而止,只是余波与大气激荡,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低响,吹动阴散人的长,飘然欲飞。
也在这一刻,女冠眸光闪亮,那明暗错落,意蕴无穷的灵光,便是他初时避之唯恐不及,之後又无比憧憬,而如今则乱成一团的罪魁祸。
李珣也学阴散人闭上眼睛,一会儿之後又睁开,并与之同步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通过这简单的调节方式,他的心情暂时达到一个较稳定的水准。
吁出最後一口浊气,他向前迈步,第一步还有些犹豫,但一步落下,他便再不迟疑,上前两步,一直到和女冠脸贴若脸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比幽二高出半个头,所以,他是在用一种相对睥睨的目光,俯视下去。
实话,他仍不愿意和对方目光相接,那裏射出来的力量,足以抹消掉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
不能在目光交锋胜利,他就用行动来表示。
他伸出手去,就像十年来无数次进行的那样,去捏幽二晶莹巧的下巴,就是主子对奴婢那样。
他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强烈的优越感。
然而这一次,只是轻轻的一个後仰,幽二避开了。
李珣脸上勃然作色,他的身子立时绷紧,如斯回应,旁边幽一的血眸更像是在燃烧。
心突然蒸腾的冲动之下,李珣眼光芒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第一次主动寻求与女冠进行目光接触,两人的目光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对方的眼神仍然散著令他周身不适的力量。
可是,最终李珣还是撑了下来。
紧接著,他从喉咙裏爆出一声低吼:不准动!
女冠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便萌生了一些挣扎的迹象,只是在此一刻,天地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爆出来,像一条坚不可摧的长链,将她紧紧锁住。
李珣的手指再没有落空,稳稳地捏在她下颌处,继而五指伸展,死死地扣住咽喉。
此瞬间,一股从内心深处进出来的强烈喜悦,随著心脏的猛力胀缩,裹挟著血液,霎时间布满他全身每一个角落。
他放声大笑,手上扣得更紧,一也不担心会将手的绝色扼死当场。
女冠的眼神迅地黯淡下去,她微暝双目,不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但在她面容的眉目间、纹路裏,却已是满满的失落与慨叹。
看著这样的神情,李珣身上的血液都在燃烧。
“你骗我,哈,原来你在骗我!呵呵好险哪,险险就被你瞒过!贱人!
他松开手,但转眼就是狠狠的一拳轰上,沉浊的皮肉交击声响起,幽二的身子向後微仰,还没有直起来的时候,李珣已经如恶虎般扑下,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咙,而身子带动的巨大冲力,更将她压倒在地。
两人的身子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一个冰冷,一个火热。她几不可闻地长叹一声,睁开眼,迎上李珣已不比幽一逊色的血眸。
看著她这人性化的举动,一串漏气般的笑声,从李珣喉咙裏滚出来,带著他的身子打颤。他咬著牙,手上用劲儿,不准幽二出声。
因为,他要!
“师叔啊,我等你等很久啦!
这字字颤栗的句子,几乎耗尽了李珣全部的力气,他明明还在用著劲儿,可是手上却忍不住打颤,好几次,都要从幽二咽喉上滑过。
他的嗓子更是哑了,他的声音一下子低弱到只能在唇边打转——
“多谢您的栽培,我现在能这样同您话了你是怎么恢复灵智的?是了,必定是《阴符经》!谢谢你那侄女儿,是她告诉我这残本的下落;也谢谢***钟隐,他怎么就会想到收集这种断简残篇呢
他著谁也听不懂的话,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和幽二进行著脸与脸的厮磨。
火热的冰凉的肌肤相触,让他的身子颤抖得越剧烈,终於,他又将嘴唇凑在幽二耳边,轻轻蠕动。
“要不是这样,我还要再等多少年?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多苦!去***四十九年灵智复生,那也叫灵智?以前的幽二,根本抵不上您的万分之一好!
“从今往後,您也不要用这个名字了还记得吗?当时我有多么生气,打你骂你,你都没有反应,那是多么的没趣儿。
“现在好了,好得很!虽把我吓了一跳,不过,那是我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算你灵智复生,和你以前一样厉害,不,就算是厉害十倍,也毕竟是在我手心裏攥著哪!
他喘了口气,又接著下去:现在多好,您醒了,和以前一样,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也那么美可是我们现在,呼!倒过来了!
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拟声词之後,他又是一波怪异的喘息和笑声,他终於松开了手,但又很快从幽二,确切是阴散人的背後穿了过去,扶著她的香肩,将她半抱起来,准备换个姿势谈心。
阴散人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力一挣,但李珣反应更快,只是心念一动,隐没在虚空深处,勾连双方的亘古不变的法则便如斯回应。
阴散人没有任何机会,身上一软,非但全身无力,便是脑子裏的反抗念头,也给消磨了大半。
李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裏,自然也更加开心:您瞧,现在,向左向右,我了算,这岂不是给倒过来了?当初你这般对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呵,让我想想,我该用什么法子来迎候师叔您呢?
他脸上呈现出极不正常的红晕,无数念头在脑子裏搅动,最後,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最直接的法子。
他一边著,一边分出一只手,分开阴散人衣襟,去解束腰丝绦。
见他这般做法,阴散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不再抗拒。可她越是这样,李珣反而停了手,扭过脸看她:你笑什么?
阴散人瞥了他一眼,忽地层颜笑道:正应了那句俗话——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落得如此下场,或许是天意,怨不得人。可你这十年来,坐拥如此资本,却只是从一只摇尾巴的狗,变成只懂得咬人的疯狗,我怎能不笑?
“啪的一声响,阴散人脸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记,只是幽玄傀儡肉身金刚不坏,这一掌下去,对她没有半儿影响。
不过对李珣来,这却是他恢复理智的前奏。
喘了口气,他甩甩被震疼的手,刚刚烧毁他理智的怒火,藉著这一巴掌,给打出去大半。
所以,他也笑了起来:给一条疯狗咬著、插著、使唤著,师叔你还能托辞天意,哈,这便是师叔的手段了,弟子甘拜下风!也只将这疯狗的水准,保持下去了
著,束腰丝绦被他一拉而断。
“好贼子,休得放肆!
这突兀而来的一句,将李珣惊得汗毛倒竖,他猛地跳起身来,回头一看,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儿。
而这时他才分辨出,这一声喊,是从山後面响起来的,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贯气怒喝,声震十余里,一如在耳边。
等等,这声音好生熟悉!他心一动,回头看向阴散人,却见她也不整理给揉乱的衣衫,只是坐在地上,冷眼看来。
正是因为这样,反倒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让李珣心烈火,再度熊熊燃起。
不过,山那边已传来了隐隐的剑啸声,显出那边人马正处在激战之。
本来李珣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可是想到不久前飞过去的同门,还有那一声极熟悉的声音,真要他继续在此泄取乐,他还干不出来。
他吸了几口凉气,暂时按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然後施展法诀,仍是那一条规定著控法人与傀儡关系的法则起了作用。
不管是听话的幽一,还是已产生自我意识的阴散人,均在法诀的催动下,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
李珣则御气而起,向著元气波动最剧烈的方向飞去。
眼前便要翻过山,他心又是一动,身形收敛,钻入山稀疏的丛林,在几道岩隙穿行,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处。
这裏,有他先前布置的一处禁制。
李珣在布禁前的选址是很讲究的。
这裏视野相对开阔,且上下都有草石遮掩,十分隐密。
无论敌人从上从下袭来,都很难想到,这裏还有一个要命的陷阱,大有出其不意的效用。
此时李珣不用顾忌头上,只是放眼看向对面山峰上闪动的剑光。
他眼力极好,又熟悉宗门剑诀,只搭眼一看,便知那裏的同门,情况怕是不妙。
山峰上下,至少有三十余人,御剑围攻,看上去倒有大半已是剑气绕体,飞空蹑虚的修为。只是路子很杂,不像是有统一传承的。
散修?李珣本能地想到了散修盟会,不过他很快又否决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得清楚,刚刚离去办事的秦婉如,竟然也在围攻的人群,只是轻纱覆面,出手也低调得很,应当别有所图。
看到秦婉如,李珣很是吃了一惊,他也知道秦婉如就在摩苍岭左近办事,却没想到只是一山之隔。
要知道李珣刚刚还在折辱她的恩师,若这一幕被她看到,天知道会是什么後果!
不过,也因为如此,李珣联想到刚才的师徒对话,一个概念跳入脑海:如意玉婴?
想到那对师徒字裏行间的意思,李珣知道,所谓的如意玉婴,必定是个极了不起的宝贝。
只是想不到,除了秦婉如之外,还有这么多人窥伺在旁。难道刚刚秦婉如提出来,其实是向阴散人求援?
正思忖间,那边有人叫道:我们不愿和明心剑宗结仇,你们也不必多管闲事,放下那鬼,自去便是,我们绝不留难!
这就是废话了。
堂堂明心剑宗弟子,若是听人一言,便要当缩头乌龟,这传承万载的清誉,岂不要毁於一旦?
当下便有人骂了一声,双方斗得更狠。很快有多人受伤。
李珣眉头皱紧,若是秦婉如没有混在其,一切好办,跳进去开杀便是。可是现在,他们刚刚分开,在秦婉如心,应是认为,他正被阴散人修理才对,这时候跳出去,日後怎么解释?
就是这一念迟疑,十五个同门,便已经躺下了四个,不知死活。
李珣啐地骂了一声,虽然这些人裏,没有和李珣相热的,但毕竟有同门香火情分,这样眼睁睁看著他们受创,和抽他耳光,也没什么分别。
当下李珣心决断,长身而起,拔剑长啸道:无耻之徒,谁敢伤我同门!
话音未绝,他已经身剑合一,跨过近千尺的距离,剑光如光练般在虚空一闪,半空便有一人在惨哼声,坠落下去。
这一变故来得好生突然,敌我双方都还没反应过来,虚空打闪,却是李珣以雷霆手段,剑光左右分张,一剑一个,又废了两人。
场皆惊。
有些人甚至停了手,回头看来。
李珣按剑虚空,冷冷扫视,气势一时压倒全场,使人心悸。
其实围攻的散修们功力都还不错,本不致被接连斩杀三人,可是李珣在旁边观察得久了,出手专挑软柿子捏,且使的又是玄门少有的近身搏杀剑,效果虽不如虚空剑气那般华丽,却凶狠泼辣,杀伤力极强,这才有了如此完美的效果。
底下的同门已惊喜地大叫起来:珣师弟!、灵竹师兄!
名号一出,周围又是一阵骚动。
毫无疑问,若论在最近二十年,通玄界被人看好的後起之秀,明心灵竹无疑列於其上,且更可能名列前茅,隐然已成了明心剑宗乃至整个正道宗门标志性的人物。
尤其是以三年之时光,斗智斗勇,最终布置惊天禁法,生生困杀天鹰妖王一事,更是被拿来同当年钟隐出道时诸般经典事迹相比较。
自从那件事後,他非但得了个正道十宗三代弟子禁法第一的美誉,更是被正道第一人、镇魂宗宗主厉斗量称誉为辈坚韧第一。
有这样一堆名头架在上面,便是不动手,也足震慑全场。更何况他出手便斩杀三人,将人们仅存的一丝怀疑,也尽数打消。
李珣虚立空,看似睥睨绝世,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秦婉如的情况。
秦婉如在他现身的时候,明显地怔了一下,不过却似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用饶有兴味的目光看他,两人眼神偶尔相交,也是很快错开。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李珣出够了风头,冷冷一笑,降到地面,得到了同门英雄式的欢迎,那感觉就像足已经大获全胜一般。
还是海稳重,低叫道:安静些,这事儿离解决还早呢!
这时他才有空闲和李珣招呼。
两人的同门生活虽已有七十余年,但交情也只是泛泛,倒是他的双修道侣祈碧,和李珣较谈得来。
双方打了个招呼,很快就进入正题。
“怎么回事?李珣低声询问,目光却瞥向外层那些散修,初时的震荡过後,这些人显然又蠢蠢欲动,大有誓不甘休的意思。
海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一言难尽,简而言之,我们现在是护著一位孤女。这些邪修似乎要将她捉去炼药。
“孤女?炼药?李珣闻言扫视周围,这才看到在几位同门背後的草丛,正有一位少女蜷缩其,低低哭泣。
看她模样,不过就是十三四岁。
“是啊,珣师弟,这些人为了拿她炼药,还杀了她的父母,好险才被我们救下来!
一个人在旁插口,平凡无奇的脸上,是因见到李珣而忍不住的兴奋光彩。李珣转脸一看,也是一喜。
“灵机师兄,你也下山了!
灵机,就是当年李珣初上连霞山时,与他交情最好的室友,一副古道热肠。
当初李珣被清虚训斥,眼见就要打下山,就是这灵机百般安慰,虽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也让李珣颇为感动。
他这几十年来,在山下的时间多,山上的时间少,与同门交流极少,在众多三代弟子巾,能和他保持著深厚交情的,也只是这个曾经的室友了。
熟人见面,却没有时间聊天,只是相视一笑,李珣便回到正题上来:拿她炼药?她是什么,元胎道体?
话才完,便见到海和灵机一脸讶色,李珣不由倒抽了口凉气:不是吧,真是元胎道体?
不是如意玉婴么?李珣心更是迷惑,先前听这个名目,他还以为是个婴儿状的东西,哪知却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而且,怎么又扯到元胎道体上去了?要知道他只是听到炼药之类的话,联想到自己,随口一罢了。
但不管这少女是如意玉婴,又或是元胎道体,可以确定的是,现在他们真的背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事到临头,想太多已无意义,他持剑一笑道:原来如此,这些邪魔果真丧尽天良,死不足惜。诸位师兄师弟,待我等联手,为天下除此妖邪!
这话他朗声来,几乎是满山皆闻,周边诸散修闻声大哗,当下也不再多话,恶战再度爆。
李珣却没立时迎前,而是抓著海,低声道:周围我布置了封禁,带著这孤女,随我来!
海闻言一喜,谁不知道李珣在禁法上的修为,且同门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这位珣师弟向来谋定而後动。
这么法,显然一是胸有成竹。
他头,不再多,转身让几位师弟携孤女及伤患,且战且走。
作为最有希望的掌宗大弟子,海的修为在三代弟子绝对是鹤立鸡群,只是先前必须要照顾同门,缩手缩脚,不出力来,此时李珣来援,立时将他解放。
他沉喝一声,手上传自洛南川的玄冥神剑嗡然震鸣,极细微地在虚空移动了数个角度,将四面袭来的高压牵引迫散,随即剑芒暴涨,数十尺距离瞬息即至,正侧方一人胸腹之问,打得对方内脏碎裂,眼见不活了。
这一手遥空剑气比之李珣的近身剑法,正是相映成趣。
连折了四人,这群临时集合起来的散修,心便有些虚了。
李珣看得分明,当下剑芒攒射,披靡四方,虽未杀上一人,可也引得局面大乱。
便在这个时候,李珣目注秦婉如,极隐密地打了个眼色。
他的意思是让秦婉如伺机而动,藉著他送出的机会,抢了所谓的如意玉婴便走。
而他只要护住同门便成,如此皆大欢喜,也算是他的苦心。
可是出乎意料的,秦婉如竟好像没有看懂他的示意,身形反倒向後缩,行事越低调。
尤其引起李珣注意的是,她的目光常瞥向北面的山脉,遮面细纱之後,秀眉更是常常蹙起,似是现了什么不太妙的事情。
而数息之後,李珣的猜测变成现实,秦婉如那几乎能够话的明眸微闪,反向他使起了眼色,且不等李珣明白过来,她猛地後移,脱出战圈,竟是飞了个无影无踪。
“要糟!李珣心本能地升起这个念头,但却不知糟在哪裏.
他挥剑扫开数道真息掌劲,也向北方看去,第一眼,没什么特殊之处,第二眼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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