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过去(三十四)
是了,里面少了最重要的那个汉子。
那个管理他们的头头。
大牛。
“那边的兄弟!人都捞起了吗?”
太傅对着河岸边渔船上的人喊道。
“还没有!好像还差一个大牛啊!”
与他们一样,渔夫也发现少了一个大牛。
“小易,当时你获救的时候,大牛在船上吗?”
“大牛哥一直在船上!没有走过!”
小易皱起眉头开始回忆起昨日的场景。
“那时候风突然来了……本来还是很晴朗的天气,就突然来了大风大浪……然后就开始下大雨,那雨点很大,打在身上都觉得疼…….我们都停了工,大牛哥说让我们一起去岸上避一避……可是想到停了工您和夫人就不能早点返京……因为我们都觉得没什么大事,船上应该是安全的就想着在船上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哪知道后来……”
这个回忆,对于小易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是最后一个接触到工匠们的人。
也是这个事件的唯一证人。
“小易,你即使回了月国,也是要接受他们的盘问的。因为问题出在我们风国的地界,所以,你可能还要接受风国长使的盘问。这件事,化小了讲是小事,但是若是有心人想要用来做文章,那也是可以的……..”
他的担心不是毫无依据的。
因为这件事,完全可以成为两国开战的理由。
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飓风的人,已经死了。
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他和珍珠都是风国人,他们的口供自然是不会让月国人信服。
现在唯一一个重要的关键点,就是小易。
“哥哥们,他们本来很讨厌风国。”
小易跪在地上,看着一个个脸色苍白,没有了人样的尸体。
“他们都说,风国人狡诈,是最坏最坏的人。他们听说王要给风国人来修缮陡坎时都不愿意来。是大牛哥集结了我们。他说,给风国一个机会。万一,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偏见呢…….”
“大牛…..他是个好人。”
“然后我们就来了。碰见了大人你。我们都不愿信服你。因为你一看就只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统领我们呢?但是后来,我们都知道,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太狭隘了。大人你……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小易……..”
“大牛哥,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大力士。王都觐见过他。他的手艺也是我们月国数一数二的,我们大伙都很信任他,他也从未让我们失望过。他是第一个信服你的人。所以,我们都相信了,我们相信他看人的眼光…….你也,你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大人,我希望,您能相信大牛哥。他不是那种会抛下兄弟跑的人。他一定,一定是在这河里的某一个角落里,还没有被人找到…….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啊。一定要,一定要把他的尸首带上来。我们月国有风俗,人死了,尸首不能留在那里,只能运回他们的故乡……..这样,他们才能转世,继续做月国的汉子……..”
“小易,我信。我信大牛。他,不是那种会抛下伙伴的人。”
“谢谢大人。”
小易流着泪,给太傅磕头。
“别磕头了!你这样我受不起!”
“大人,请您也相信我!我现在真的不觉得你们风国人怎么样了!在我看来,你们风国人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这次回月国,我会把实情全部都告诉所有人,战争,您不想看见,我们月国的万民也都不愿意见到………”
“谢谢小易了……谢谢你愿意这么做……..”
“战争,永远都是苦了百姓。”
小易的眼里,有着他这个年纪没有的成熟。
一个晚上,他似乎成长了。
或者说,刚刚那个巴掌彻底把他给打醒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太傅看着运河上来来回回在寻找大牛尸体的渔船。
“这天下,何时才能迎来一位明君……..”
傍晚时分,大牛的尸首还是没有找到。
潇潇送了些吃食过来。
太傅和小易坐在岸边,随意地解决了晚餐。
珍珠没有过来。
她从昨日知道工匠们死去的消息开始,就愣了。
她多次要求过来,却都被潇潇死死地拉住了。
因为她怀着孩子。
她不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这是风国的习俗,也是所有国家一样的习俗。
一个孕妇,是不能看见这种生死的场面的。
昨日,她一个人在小木屋里,替着那些生死未卜的工匠们祈福。
她总觉得,他们会向从前一样,突然跳出来,喊她一声“嫂子好。”
但是没有。
午后,太傅告诉她,所有人,都没了。
一起,沉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
再后来,太傅就不知道了。
“珍珠……她怎么样了?”
“娘……夫人她喝了些粥就又去睡了,没有交代什么。”
潇潇将一碗白粥端给太傅。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她家娘娘这般,她实在是没有去睡觉的勇气。
“现在福笑看着她是吗?”
“是啊,我们担心娘……夫人。”
“那便最好,这里,怕是还得再找一会。”
太傅看着运河上,还是不肯停手的渔夫们。
他们一个个的都已经打上了灯笼,借助着灯笼微弱的灯光寻找着大牛。
“夫人她……很伤心……我已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露出那样的表情来了…….”
“是吗………”
太傅压下心底的担忧,强装着镇定,“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们。”
“是,大人。”
潇潇迅速收拾起用过的碗筷离开了。
太傅站在运河边,陷入了沉思。
“找到了!找到了!”
一阵吵闹的声音过后,是渔夫们的叫喊声。
“我们找到大牛了!”
“大人!找到大牛哥了!”
原本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小易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虽然知道,迎接他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是他却是开心的。
因为,这证明了,大牛不是那种会抛弃伙伴的人。
他,值得他们的信任。
“一,二。”
渔夫们都收了船,将最后一具尸体——大牛,抬到了岸边。
“大人,这里一共二十五人,现在,全部都齐了。”
其中一个渔夫朝太傅行了一个月国的礼,报告情况。
“齐了是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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