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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欲乘风归去


三宫主听得这么一个名号,心头禁不住一阵狂跳:“自古以来,凡是能以先生自称者,必不简单!”

慧殊公主点头道:“他确实不简单。”

三宫主暗暗称奇。

――面前的少年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最多也就是和慧殊姐姐一般大的年纪,然而这少年不但以“先生”自称,还以“诡计”为号,这不简单又得不简单到什么程度?

如果换作其他少年在三宫主面前这么自称,三宫主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太狂,太不知天高地厚,可这少年却没有让三宫主这么想。

尤其是在慧殊公主点头附和之后,三宫主更加认定这少年是有真才实学的。

自号诡计先生的白衣少年似是看出了这一点,洒脱摇扇道:“简不简单还是二话,主要是不能辜负这一趟江湖之行。”

三宫主心中略有所感,看了看诡计先生,又看了看慧殊公主,问道:“姐姐与先生这一趟南下,并不只是为了禹门大会?”

慧殊公主道:“是的。”

三宫主道:“那还有什么事情呢?不知道凌音能不能帮得上姐姐的忙?”

慧殊公主的目光中露出满满的疼惜之色,仿佛面前立着的人儿真的就是和自己自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揽着三宫主的香肩,柔声道:“凌音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只是这件事凌音妹妹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三宫主听了这句话,脸色莫名变得低沉,头也跟着垂了

下去。

慧殊公主见了三宫主这副模样,只觉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暗自想了想,却又不知错在哪里,只得问道:“凌音妹妹,这…这是怎么了?”

同样看见三宫主这副模样的诡计先生笑了笑:“三宫主不用多想,你慧殊姐姐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

慧殊公主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诡计先生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三宫主不过是觉得我们不让她帮忙,是因为我们嫌弃她现在手里的势力不像往日那么雄厚。”

慧殊公主顿觉有些头疼,一把将三宫主拥入怀里,叹息着骂道:“傻妹妹,你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姐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姐姐不让你帮忙,是因为这件事你真的帮不上呀,要是你能帮的上,姐姐巴不得找你帮忙呢,那样姐姐就能多些时日与你相处了。”

诡计先生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三宫主本就事务繁忙,如今的冷艳宫,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事务都是由三宫主在处理,根本就抽不开身,若是在给三宫主加重负担,那可就不是你慧殊姐姐的作风了。”

三宫主甚是汗颜,懦懦道:“看来…确实是凌音想多了…”

慧殊公主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不仅是想多了,还有些看不起姐姐,为了惩罚你,你得陪姐姐好好喝几杯。”

说着,并拉着三宫主的柔荑向石桌走去。

方到豆蔻年华的三宫主从来没有喝过酒,

但此刻并未推脱。

慧殊公主翻开杯盏,提起酒注,亲自为三宫和诡计先生斟了一杯酒,然后也为自己斟了一杯。

看上去,好像她才是今夜的东道主。

诡计先生嗅着弥漫在月色里的酒香,沉醉似的赞道:“好酒,好酒。”

慧殊公主举起杯盏,向三宫主道:“当然是好酒,因为这是凌音妹妹为我们准备的酒。”

三宫主面带怯色,缓缓的举起杯盏,道:“慧殊姐姐,我还是第一次饮酒,等会我若是饮得醉了,慧殊姐姐可不能笑话我。”

慧殊公主笑道:“姐姐怎么舍得笑话凌音妹妹呢,姐姐最多也只会把凌音妹妹喝醉的样子画下来,然后带回去留个纪念。”

三宫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两人轻轻一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诡计先生看着三宫主被美酒呛的连连掩唇咳嗽的样子,笑道:“三宫主可能有所不知,其实你慧殊姐姐也是第一次喝酒。”

平复下来的三宫主诧异道:“慧殊姐姐也是第一次喝酒?”

慧殊公主若无其事的点头。

三宫主道:“那慧殊姐姐怎么喝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却喝的想吐呢?”

慧殊公主勉强一笑:“可能是因为…姐姐闻酒味闻得太多,已经习惯了吧。”

三宫主道:“还有这样的事?”

慧殊公主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三宫主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忽的像慧殊公主靠近几分,压低声音道:“

慧殊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

慧殊公主道:“当然可以,凌音妹妹的问题姐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宫主将声音压的更低:“慧殊姐姐能不能告诉我,那件我帮不上忙的事情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呀?”

“这…”

慧殊公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下意识的看了看还未就坐的诡计先生,等诡计先生会过意,微微一点头,这才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与我们姐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三宫主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慧殊公主沉吟了一会,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凌音妹妹有没有听说过风衍图?”

三宫主听得“风衍图”三字,美颊上瞬时露出惊讶之色:“风衍图?那不是慧殊姐姐家的不世密宝吗?”

慧殊公主道:“风衍图不仅是姐姐家的不世密宝,更是我们大辽国的镇国之宝。”

三宫主道:“传闻上古大神遗留下来的河图能重塑过去已经发生之事,而不知出处的风衍图却能推衍未来将要发生之事?”

慧殊公主道:“这个传闻并不假,风衍图就是用来推衍未来之事的。”

三宫主道:“姐姐这一次南下,难道是与风衍图有关?”

慧殊公主站起身缓缓向对月的楼边走去:“何止是与风衍图有关啊,完全就是由风衍图所起。”

三宫主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由的跟着走了上去。

慧殊公主俯瞰着灯

火尽歇的洛阳城,喃喃道:“风衍图一直悬在我朝禁宫的密阁当中,由历代先皇亲手传承,就连姐姐也不曾亲眼见过;姐姐只知道,父皇每隔十年便会请精通卦卜之术的智者开一次图,十年前开图的是一位出自云梦山的绝世高人,而今年开图的便是与姐姐一同到访的诡计先生――”

三宫主没有去想那位来自云梦山的绝世高人到底是哪一位高人,只是对如此年轻的诡计先生便能为北国皇帝开图一事略感惊讶。

慧殊公主接着道:“这两次开图虽然间隔了整整十年,可图中推衍出来的事情却是一模一样的。”

三宫主道:“是什么事情能让风衍图重复两次?”

慧殊公主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吐出八个字:“乾坤颠覆,天下大乱!”

“乾坤颠覆,天下大乱?”

刚听到这八个字的三宫主,很是吃惊,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也是,南方朝廷已然腐朽不堪,皇帝昏庸无道,奸臣祸乱苍生,这些年江湖上的腥风血雨都是由他们亲手掀起来的。”

慧殊公主道:“然而风衍图中的天下,却不仅仅是南方朝廷的天下。”

三宫主心头猛然一跳:“风衍图中的天下是…”

慧殊公主道:“是整个天下。不管是南方朝廷,还是北方朝廷,都包括在这个天下当中。”

三宫主满面骇然:“北方朝廷也会大乱?”

慧殊公主道:“是的,姐姐得知这件事的

时候也是和凌音妹妹一样的反应,不过姐姐确信,风衍图绝对不会出错。”

三宫主沉吟了一会,问道:“那这个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慧殊公主摇头道:“风衍图并没有没有呈现时间,若是有呈现那事情倒是好办了。”

三宫主又沉吟了一会,在问道:“这个世间的任何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那个让天下大乱的人可有线索?”

慧殊公主道:“线索是有。”

三宫主道:“是什么线索?”

“方向――”

慧殊公主缓缓侧过头,看向了月色最为深邃的东北方向:“风衍图合图时的画面,呈现的是一座山,据数次查探,那座山的位置是在姐姐那边的正东方。”

三宫主的目光也投向了东北方向:“慧殊姐姐那边的正东方,在我这边就是东北方――”

东北方有什么?

咏月楼的东北方,有水也有山。

水是犹如玉带般出城而去的洛水。

山是一座接着一座,一层连着一层的群山。

群山阻遏了洛水,让流淌的数千年的洛水在出城四五里后转而流向了东方。

山水之间,雾气升腾,风起云落,让那儿的月色犹显深邃。

三宫主不但从那儿看到了山水,看到了月色,还看到了一些更为遥远到的东西。

一看到那些东西,三宫主的芳颊上便涌出了担忧之色:“我知道了,那座山的位置是在幽州――”

慧殊公主道:“凌音妹妹猜对了,那座山的位置就

在幽州境内。”

三宫主道:“幽州地界有两大势力,一是盘踞在逐鹿城由那位南唐遗老创立的天下会,一是五大世家中唯一幸存至今的燕氏一族…”

慧殊公主顿了顿,忽的叹息道:“创立天下会的超逸主虽有一身英雄气概,却已年过百半,时不多矣;名列江湖五大世家的幽州燕氏虽然声名显赫,却也实力渐消,人才凋零。凌音妹妹若有兴致,不妨帮姐姐分析分析,这两大势力哪一方更有可能成为祸乱天下的根源?”

三宫主没有立即答话。

对于这个问题,三宫主无疑是要倾向于那位盘踞在逐鹿城的南唐遗老的。

别的暂且不说,只从那位南唐遗老将盘踞地址选在逐鹿城,给创建的势力取名为“天下会”这两点就可以看出那位南唐遗老的野心。

更何况三宫主已收到不少线报,有许多南国的江湖势力正计划北上投奔逐鹿城的那位南唐遗老?

只不过这都只是一个猜测。生性善良的三宫主为了维护冷艳宫的地位,虽在摘星楼上和二姐姐说了要关注近期江湖时局的变化,要提防逐鹿城的那位南唐遗老,但并不想因为这些就将那位南唐遗老定义成祸乱天下的根源。

这个定义所带来的后果太过严重。

北方朝廷一旦认定逐鹿城的那位南唐遗老是祸乱天下的根源,那整个天下会,乃至是整个逐鹿城都将会被彻底铲除。

三宫主不想看到这样的后

果,又不得不回答慧殊公主的话,犹豫了好半天,只得如实道:“慧殊姐姐,这件事…凌音不好分析…”

慧殊公主也不勉强,转向诡计先生道:“既然凌音妹妹不好分析,那我们就请诡计先生来分析分析吧。”

许久没有说话的诡计先生苦笑着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二位之间的探讨,为何要波及在下这个无辜者呢?”

慧殊公主会心一笑:“这不是怕冷漠了先生嘛。”

诡计先生道:“怕冷漠在下是假,为三宫主解惑到是真。”

慧殊公主道:“先生既已知晓,又何必说的这么直白?”

诡计先生抬头望了望银辉满步的夜空,笑道:“面对冷艳宫有史以来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位宫主,在下想不把话讲的这么直白都难啦,也罢,今夜即得三宫主盛情款待,又有如此月色相伴,借兴说一说那幽州之事却也无妨――”

三宫主心知这年纪轻轻便能开启风衍图的诡计先生定有远见,随即也将目光投来,等待着诡计先生的高论。

“正如二位所言,如今的幽州地界上虎踞着两大势力,一是创立天下会的超逸主,一是名列五大世家的燕氏一族,这两大势力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谓不是盛名远播、各负风流,若说祸乱天下之根源乃是出自幽州,那必定是由这两大势力所起。”

诡计先生不急不慢的在月色下踱着步,接着道:“然而这种说法只不过是非常主

观的一种臆想,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只因这两大势力今日的名望与地位便将其视作祸乱天下的根源,未免也太过偏颇…”

三宫主仔细的听着。

她听得出诡计先生的话,话里有话。

诡计先生有感而发的抒了一口长气,道:“自古以来,凡是欲成大业者,确需借助于名望与地位,可并非所有坐拥名望与地位之人,都能成就一番大业;因为,真正能成大业者,还需借助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比名望与地位更为重要——”

有所领悟的三宫主大概猜出了那样东西是什么,但那样东西一直都是不擅权谋的三宫主所忽略的,一下子要说起又不知如何去说,只得欲言又止的吐出两个字来:“是…是…”

诡计先生看着三宫主笑了笑:“是人心!只有得到人心,才能得到大势,只有得到大势,才能成就一番真正的大业,否则最终的结局注定是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三宫主诧异道:“先生的言下之意是说,逐鹿城的超逸主和幽州城的燕氏一族不得人心,不具备成就一番大业的条件?”

诡计先生摇着诗扇道:“至少当前还不具备。”

三宫主难以认同这个说法,想要说出自己的观点却又怕驳了诡计先生的面子,只得把到了口头的话给咽了回来。

不料,诡计先生自己却笑问道:“三宫主可是觉得在下说的有欠妥当?”

三宫主从未撒过谎,更不擅长

伪装,只得点头承认。

诡计先生道:“三宫主认为超逸主和燕氏一族还是颇得人心的?”

三宫主并不否认,再次点头。

诡计先生转过身行出数步,向着皎洁的月色朗声笑道:“不错,从三宫主所处的角度来说这两大势力确实是颇得人心,尤其是那一手创建天下会的超逸主,宁愿背离故土投身北国也不肯归顺南朝,硬凭一己之力让南唐遗风留存至今,如今的超逸主虽已年过百半,却仍怀有吞吐天下之志,一身英雄气概非但没有衰退,反而更显铁骨铮铮,更为让人钦佩;至于世居幽州的燕氏一族,其荣光虽已远不如往日辉煌,其风采更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但有一点谁都不可否认,那就是燕氏一族终究是江湖五大名门之一,并且还是唯一幸存的一家,如此世家名门其关系必然盘根结错,倘若有朝一日借势振臂一呼,出现一呼百应之局面也并非不可能——”

三宫主芳颊上的诧异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解的犹疑。

诡计先生既然将形势看的这么透彻,又为何会认为超逸主和燕氏一族不得人心?

诡计先生刚才说这是站在三宫主的角度来说的,三宫主的角度是怎样的一个角度?难不成换一个角度,超逸主和燕氏一族就不得人心了?

三宫主没有发问。

三宫主知道,诡计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诡计先生接下来的话就会给出答案。

然而诡计先生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回过身含着笑看了三宫主一会。

三宫主已和慧姝公主立在一起,两人握着对方的柔荑,向彼此微侧着身子,显得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诡计先生笑道:“只不过无论是超逸主还是燕氏一族,其气概与风采都只局限于三宫主的角度,三宫主立身于江湖之上,所处的角度当然也是在江湖之上,然而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天地之大绝不止是一片江湖而已。与整个天下相比,这片江湖实在是太小太小,在这片小小的江湖之外还生存着数之不尽的黎明苍生,他们或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或是安分守己、乐天知命,庸庸碌碌,在历史的洪流中他们或许无名无姓,但他们却是构造这个世界的基石;基石不稳,任何平地而起的事物都会坍塌,纵然是勉力而行,一朝得势,也不过是天际流星,昙花一现,所以凡是想成就大业者,必须先成就人心,不说天下苍生尽皆臣服,至少也需十之七八。超逸主与燕氏一族之名声,主要是传于江湖之上,在寻常瓦砾间所知者甚少——”

话说至此,诡计先生面上的笑容更浓了:“况且就算是在如今这片江湖之上,超逸主与燕氏一族之名声亦不是最响亮的,不说与龙虎山、武当山那几位道门高人相比,就算是与清都、南海浮屿、西昆仑,又或者是如玉公子与三

位宫主,也都是比不上的,试问如此形势,又如何搅动天下风云,祸乱苍生呢?”

三宫主犹疑道:“可祸乱天下的根源要不是出自超逸主和燕氏一族,那又会是出自谁呢?”

诡计先生淡笑道:“这一点暂时还不能确定,能够确定的是,在幽州一带符合这个条件的如今已不下于三位。”

三宫主黛眉一皱:“诡计先生的意思是,幽州一带至少有三位比超逸主和燕氏一族更得人心?”

诡计先生道:“是的。”

对当今江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三宫主还是第一次听说幽州一带有比超逸主和燕氏一族更得人心的人物,当即问道:“他们是谁?”

诡计先生道:“他们是各个部落的首领。”

三宫主黛眉又是一皱:“首领?”

诡计先生抬起头看了看皎洁的皓月,道:“三宫主要是对幽州一带有过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在那冰天雪地的黑水白山之间生存着不少忍受着饥寒交迫的人,他们几百、或是几千的团结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部落,每一个部落都会推出一名首领,每一名首领都肩负着带领部落生存下去的使命——”

三宫主道:“既然连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他们为何不离开那个地方?”

诡计先生略显同情的笑了笑:“长年生存于疾苦中的人,都会生出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想法,那些想法带着几分怨气,也带着几分骨气。退

一步来讲,就算他们愿意离开,他们又能去到哪里呢?不管是在三宫主这样的汉人眼中,还是在我们契丹人眼中,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异族;自古以来,异族不是受人排挤,就是被人驱逐,乃至是遭人屠戮,在三宫主这边不是还流传着一句古语吗?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三宫主自幼便读尽各类经史,这句出自《左传》的名言当然是耳熟能详。

生性善良的三宫主不完全认同这个观点,同时也无法反驳。毕竟历史上发生的种族斗争实在是不在少数。

三宫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那先生和慧殊姐姐这一次南下,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诡计先生笑道:“因果关系,正是因为先有的这件事,在下和慧殊公主才会南下。”

三宫主细细的想了想,完全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得问道:“不知先生口中的因果,凌音应该怎么理解?”

诡计先生道:“很简单,那白山黑水间的一名首领有图谋不轨之心,于暗中领人入关南下,在下和慧殊公主这才随之而至。”

三宫主心中大悟,向慧殊公主道:“慧殊姐姐和先生这一次南下,就是为了追捕这位首领?”

许久没有说话的慧殊公主点了点头:“自从风衍图开图之后,父皇便给那些生活在白山黑水间的部落下了禁令,不许其私造兵械,不许其通婚联姻,更不

许其入关与汉人来往;那名首领违抗父皇旨意,私自入关,惹的父皇龙颜大怒,所以才造就了姐姐和诡计先生的这一趟南下之行。”

三宫主道:“违抗辽皇旨意,那名首领已经是死罪难逃了。”

诡计先生轻描淡写道:“死不死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名首领为何要南下中原。”

三宫主听了这话,目光顿时一动:“违抗辽皇旨意的后果,那名首领肯定也是知道的,但那名首领还是这么做了,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诡计先生意味深长道:“正因如此,才得以惊动我们的慧殊公主,不然吾皇随随便便派个人就能将这件事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和诡计先生可以说是知己知彼的慧殊公主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横了诡计先生一眼,道:“以先生之才智,若是想自夸一番,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诡计先生悠悠笑道:“既是与慧殊公主同行,凡事自然得以慧殊公主之名进行,在下万不敢有逾越之举。”

被诡计先生有意调侃的慧殊公主正有些无可奈何,幸得三宫主问道:“慧殊姐姐,先生,凌音还有一个问题——”

诡计先生道:“三宫主请问。”

三宫主看了看慧殊公主,又看了看诡计先生,道:“既然慧殊姐姐和先生一早就知道了祸乱天下的根源,又为何还要让凌音来分析呢?”

慧殊公主不语,故意将目光

投在了诡计先生身上。

诡计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得轻咳了一声,替慧殊公主答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因为慧殊公主太过了解三宫主罢了。慧殊公主知道,三宫主一旦知晓了这件事就会将目光放在超逸主和燕氏一族身上,三宫主一旦将目光放在超逸主和燕氏一族身上就会认为超逸主是祸乱天下的根源,三宫主一旦这么认为就会觉得超逸主会因此而被剪除,三宫主一旦认为超逸主会被剪除就免不了为其担心,而我们这位有严重护妹情节的慧殊公主不想三宫主担心——”

三宫主善良纯真的心田里涌出了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太过久违,久违的自动两位姐姐闹出矛盾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慧殊公主亲昵着三宫主道:“姐姐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凌音妹妹今时的处境,若是因为姐姐的到来让凌音妹妹又添神伤,那可就是姐姐的不对了。”

三宫主微微垂下头,懦懦道:“慧殊姐姐的怜惜之情,让凌音难以言表,其实凌音现在的处境也说不上多遭,与历代宫主面对的困境相比,凌音所遇到的事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凌音太过笨拙,能力十分有限,不能将其一一处理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慧殊公主叹息着摇头:“凌音妹妹什么都好,唯独有两点有待改正。”

三宫主连忙抬起头,问道:“是哪两点?”

“一是喜欢

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二是这脑袋瓜里想的太多。”

慧殊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三宫主脑门上轻轻一弹。

三宫主习惯性的一缩身子:“凌音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凌音有慧殊姐姐和诡计先生这样的智慧,那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慧殊公主笑道:“凌音妹妹要是说诡计先生有智慧,那姐姐确实无力反驳,但凌音妹妹说姐姐有智慧,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三宫主道:“慧殊姐姐太过谦虚了,慧殊姐姐要是没有智慧,又怎能和诡计先生一样把事态看的这么长远?”

慧殊公主以云鬓亲昵着三宫主的额角:“看的长远的是诡计先生,不是姐姐,姐姐刚开始的看法和凌音妹妹是一样的。”

三宫主眉头一动:“慧殊姐姐也是听了诡计先生的分析才改变想法的?”

慧殊公主轻轻点头。

三宫主暗暗撇了诡计先生一眼,禁不住低声问道:“慧殊姐姐,这位诡计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呀?”

慧殊公主也撇了诡计先生一眼,笑道:“凌音妹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三宫主道:“诡计先生的年纪和慧殊姐姐差不多,比凌音大不了几岁,但诡计先生却这么有智慧,完全不是凌音可以比的,凌音很是好奇他的来历…”

诡计先生正独自立在一旁欣赏着月色,听得三宫主这么说,随即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介初出茅庐的书生,寒

窗苦读十数载才换来这般微不足道的成绩,又哪有什么来历可言?倒是三宫主,年纪不过二之六七,却已权掌冷艳宫,令天下为之瞩目,一身修为更是已超脱年纪的限制,直达入圣之境——”

诡计先生的目光无声的在三宫主身上游走,其中竟是带着一抹轻浮之意:“最重要的一点是,三宫主方到豆蔻年华便有如此姿色,在过个几年无疑会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大美人,在这样的基础上若是还拥有经天纬地之智,那我等穷苦书生还怎么活呀?”

三宫主被诡计先生轻浮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绝美的脸颊上不由的泛出桃红。

慧殊公主将三宫主的柔荑完全握入掌中,坚定道:“诡计先生说的不错,凌音妹妹如今的成就已远非同龄人所能比,以凌音妹妹的悟性,只要在长大几岁,那肯定是不会比任何人差的,到时别说是诡计先生了,就算是云梦山的自己心头,心头那些不为人知的迷茫、怯懦、孤苦,纷纷在这股力量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三宫主仰起脸庞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慧殊姐姐…”

慧殊公主俯下身去,在三宫主的粉  额上轻轻一吻,轻声道:“在姐姐心目中,凌音妹妹就是最好的,最棒的,没有人能够比得上。”

看着这一幕的诡计先生冷不伶仃的道出一句:“二位,若是有需要在下

回避的地方不妨明说。”

这句话一出,三宫主泛出泪光的眼底顿时黯淡了下去。

慧殊公主则不以为然道:“诡计先生知天文,晓地理,通人心,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难不成还会介意这种场面?”

诡计先生叹道:“介倒是不介意,不过是在下才疏学浅,只知情人眼里能出西施,却不知姐妹眼里能出范蠡呀。”

慧殊公主道:“先生这话可说错了,凌音妹妹不是西施,也不是范蠡,凌音妹妹至少也得是那越王勾践。”

诡计先生一收诗扇,倾身作揖道:“多谢公主点拨,是在下失言,还请恕罪。”

三宫主芳颊上又一次泛出桃红,扭着身子讪讪道:“慧殊姐姐和先生说起话来,总是一唱一和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慧殊姐姐将三宫主揽入怀中,笑道:“凌音妹妹也可以和姐姐一唱一和,让诡计先生难以招架呀。”

三宫主抿着唇点头,无比安心的依偎着慧殊公主。

诡计先生没有插话,揽着三宫主的慧殊公主也没有在开口,咏月楼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此刻已是三更将过,从群山间吹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但屹立在咏月楼上的三人丝毫不觉寒冷。

原本当空的皓月现出西垂之象,三人的身影在月色下被悄悄拉长。

慧殊公主是面对着楼心的,这片刻的宁静让慧殊公主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那块书着《水调歌头》的屏风上。



看到那块屏风慧殊公主就想起了一些事。

那些事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完整,获得更多的幸福;也可以让一个人迷失自我,走向毁灭的深渊。

慧殊公主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向依偎着自己的三宫主,笑道:“凌音妹妹的问题都问完了?”

三宫主点头应道:“嗯。”

慧殊公主贴了贴三宫主的粉  额,道:“既然凌音妹妹没有问题了,那可就轮到姐姐来提问了。”

三宫主又开始好奇,连忙道:“慧殊姐姐想问凌音什么?”

慧殊公主拉着三宫主的柔荑,缓步向楼心处的屏风行去:“姐姐听闻在这咏月楼上每一天都能看到一抹人间仅有的月象奇景,凡是见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咏上一咏,在南国的那些诗词歌赋中与明月相关的有成千上百首,却不知凌音妹妹为何唯独将这一首留在楼上?”

三宫主与慧殊公主一同停在了屏风前,答道:“这是一阙词,词牌为《水调歌头》,乃是出自大苏学士之笔,词中咏的是中秋之月,抒的是思念之情,通篇佳句,一气呵成,不可谓不是惊才绝艳的旷世名作;文人墨客读后,尽皆感叹此词一出,中秋词尽废,凌音亦与之相同,所以便将这阙词留在了楼上。”

慧殊公主看着屏风上的词句,道:“苏东坡之名,姐姐亦有所闻,若论其文采确实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不过要说这首词能够留在咏月楼的原

因,仅凭这一点恐怕还不够。”

三宫主心头某根不为人知的心弦,开始暗暗拨动,芳颊上的神色也微微变了,不过却还是如实答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阙词有一半是由…是由如玉哥哥所书…”

慧殊公主料想三宫主肯定会隐瞒这一点,这么问的本意不过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不让三宫主用情太深步她两位姐姐的后尘,却没想到三宫主竟然把这个原因给说了出来。

对于三宫主来说,这个原因应该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对,又怎么能这般轻易的说出来?若是让三宫主那两位姐姐得知,岂不是会让局面变得更糟?

慧殊公主很是诧异,也很是自责。

好一会没有说话的诡计先生,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不知三宫主话中的一半,应该怎么理解?”

三宫主道:“就是说这阙词的前半部分是由如玉哥哥所书,而下半部分是由凌音自己描摹而成。”

诡计先生缓步走上前去,直到能够分明的看清屏风上的字迹方才停下,细细的对比一番之后,竟是没有发现半点描摹的痕迹。

也不知道三宫主在这字迹间究竟花费了多少功夫。

诡计先生心头暗自感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问道:“三宫主所称呼的如玉哥哥,就是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是宫主却胜似宫主的如玉公子?”

三宫主点头:“是的。”

诡计先生没有像慧殊公主那样有意挑动三宫主

的心事,而是将话锋一转:“自古以来,抒怀咏志都是留在纸上,为何如玉公子却将其留在屏风上呢?”

吐出心事的三宫主不安的情绪逐渐平复,纯真无邪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屏风上:“因为当时的咏月楼和现在一样,只摆了屏风,没有备纸,就连用到的墨都是如玉哥哥用气机从观今楼化来。”

诡计先生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三宫主的目光停留在屏风上的字里行间,当时的场景仿佛犹在眼前:“那时的凌音才八九岁,两位姐姐关系刚开始恶化,如玉哥哥在中间劝了又劝,每一次两位姐姐都是信誓旦旦的答应,但没有哪一次是做到过的,又或者是稍微做了一点点,便开始说对方如何如何…”

诡计先生道:“要一个女人为了男人去改变,肯定是需要支持和鼓励的,何况还是权掌冷艳宫的女人?”

三宫主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道:“如玉哥哥见劝不住,只得去请两位姥姥出面调停,出乎意料的是,平时极为宠爱如玉哥哥的两位姥姥竟不约而同的拒绝了如玉哥哥的请求,那段时间的如玉哥哥,心里十分苦闷——”

诡计先生道:“苦闷的如玉公子,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咏月楼?”

三宫主道:“如玉哥哥是来寻求帮助的,但那个时候的凌音完全不懂事,什么忙都帮不上。”

诡计先生看着三宫主娇小的背影,摇着诗扇道:“所以,在

往后的几年里,三宫主便努力让自己懂事起来,并且还将这件事揽在了身上,就算是放弃应有的权力也在所不惜?”

立在三宫主身旁的慧殊公主暗暗有些悸动。

和很多人一样,慧殊公主也认为三宫主是为了协调两位姐姐的关系才甘愿放弃自己的权力,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慧殊公主不想让情窦初开的三宫主用情太深,却不料三宫主早已深陷其中。

痴痴看着屏风的三宫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一动不动道:“凌音只希望两位姐姐能够和睦相处,如玉哥哥能够开心快乐,除此之外,凌音别无他求。”

慧殊公主看着三宫主的侧颜,心头的怜惜之情愈加重了,想要安慰一下三宫主又怕惊扰了三宫主的心绪,只得和三宫主一样看向屏风上的词句,叹声道:“想必,那也是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清风不休,万物温柔。”

诡计先生道:“那个夜晚,如玉公子一定和三宫主说了很多话。”

三宫主忽然垂下头去,低声道:“如玉哥哥说,我欲乘风归去…”

三宫主的话没有说完就彻底听不见了。

慧殊公主什么话都不在说,一把就将三宫主紧紧的拥入怀里。

诡计先生看着屏风上的词句,独自吟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诡计先生苦笑着摇头,亦不在言语。

风愈清。

夜愈静。



柔的人在这一刻愈加温柔。

多情的人在这一刻愈加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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