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女会色女
洛阳城外,一骑绝尘而去。经过两场狂奔的摸索,苏如是已能掌握骑马的基本要领,并且愈发熟练起来。
在郎中说要算一算天地日月时,一匹白马从路上一闪而过。提蹄处,怒鸣深沉,一双红宝石的眼睛中精光暴露,远远看过去仿佛不是白马出城,而是猛虎出关。
刚开始行人众多,尽管许多人听到白马的怒鸣声都尽数让路,可速度终究还是有些慢。直到出了一程,行人渐少,白马这才纵蹄飞矢。
一位欲往洛阳城落脚的提剑江湖人士,正在路上打马轻行。目光尽处,忽见一匹体格异常高大的白马似一支离弦之箭急矢而来,不过眨眼间就已到了眼前。
提剑人只道是有人前来寻仇,大惊失色;立即握住剑柄,抽出三指长的剑锋,蓄势待发。
却不料,来势汹汹的白马背上竟然没有人。一至两丈外的地方,白马发出一声惊天的嘶啸,竟似一只巨大的脱兔,从提剑人头顶一跃而过。
待提剑人回头看去时,像是受到什么感应的白马已随着起起伏伏的路途奔出好远。
提剑人面上冷汗如雨。手头无意识的放开了握住的剑柄,一脸肃然的看着远去的白马,由衷感慨道:“并州白马,果真名不虚传!”
言罢,肃然的脸上又有了一抹新奇之色:“却不知,是哪位并州好儿郎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外有山,蜿蜒连绵,势若伏龙,纵横数百里。正是洛阳扼阻关垅的咽喉之地。
数百里的山阜上有陵横卧,天子驾六,是为东周王陵。相传商周时期称冢为山,故因此陵得名,后世称其为周山。
群山不高,却有百木参天,花草丛生。每逢有大风过境,林涛阵阵,低荫尽伏。
林中有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如流星飞矢,一去数里,人目难辨其踪。在后面急追的小色女,满满的怒气,只想马上把前面的白马醉击败,再把白马醉弄死带回一帘春梦楼。
一口气追出十数里,小色女颇为不耐烦,大叫道:“妖女,你还要跑到哪里去?快快停下来受死,奶奶可以给你个痛快!”
白马醉暗自冷笑一声。妖女?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好!我这个妖女今天就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未尽,将身一转,化行为退,双掌相交虚空一引,全身罡气迸发而出,在空中如水纹般若隐若现。往前一探,两掌以随劲风拍向小色女。
“教训奶奶?不自量力!”
小色女轻蔑的一掀嘴角,举掌迎上。一声爆响自两人中间传出,劲力如浪涛四散。
这一进一退的一交手,小色女肯定是要比白马醉吃亏的,只是没有把白马醉放在眼里的小色女,觉得杀白马醉不过是举手之劳,完全没有去顾及这些。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里,就当是让她占个便宜了。
小色女全然不顾四散的劲力,停也不停,奋身直追,从余劲中从直穿而过。
饶是小色女修为深厚,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却亦觉得那些余劲让全身都有些冰冷。
白马醉看着小色女似是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副只想拼命的样子,心头的怒气愈发加剧。
“我倒是只想教训教训你,没想到你却要自己找死!”
把心一横,落下身去。立定身形,运起七八层功力,遥击向追来的小色女。
“受死就受死,哪那么多话?奶奶可不会听你的遗言。”
小色女冷眼中杀气与稚气夹杂,一张画着蛇蝎的脸邪魅已极。
现在的小色女,已不是那个喜欢为非作歹到处吓唬人的熊孩子模样。而是真的像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女。
接了一掌,借着劲力飘退两丈。在一颗大树上一点,双掌并举,以掌当先,以身推掌,旋风似的撞向白马醉。
白马醉一身正气护身,毫无相让之意。她已被小色女激的忍无可忍,让无可让。
双唇一抿,眸子下怒火却瞬时莫名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大喝一声:“来吧——”
右臂霍然斜肩举起,掌心涌出无尽光华。整条右臂因全身功力聚集,微微有些颤动。
掌心涌出的光华没有散去,而是凝成了一杆银枪。
银枪一现,白马醉的衣发倏然开始乱舞。脚下堆积有两三指厚的落叶,如遇狂风般四处飞散。
手腕一转,一翻,银枪以一片梨花带雪之势而起。
枪尖寒光如当空烈日,枪身如一条出水青龙。破空嘶啸探出,直取扑来的小色女。
面对这么一杆雷声大、雨点更大,乍然出现在白马醉掌中的银枪,已经逼近白马醉的小色女只觉得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鬼门关已近在眼前。
杀气腾腾的脸更是白的像一张纸。
这要让白马醉刺中,不说一条手臂,只怕是连小命都没有了!
没命了,娘亲还救的活吗?
若是能够确定娘亲有这个本事,小色女只怕是会想着让白马醉刺死算了。毕竟这一枪,吓得她三魂走了两魂半。
可惜的是,小色女不确定。
为了保险起见,小色女只能急忙极力收势换了身形,侧过身子,整个娇小的身子柔弱无骨的随枪劲飘起,这才勉强让白马醉刺来的银枪贴体而过。
被枪劲笼罩的小色女,身上的黑纱被撕碎,枪身过处,里面的雪白泽衣都破了,半边绣着鸳鸯的抹胸露了出来。
裙子也被分成两半,里面那条被枪身擦过的右腿传出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整个身子都是一片冰冷,犹如掉进了一个千年冰窟,身上霎时就结了一层霜。可白马醉的枪势尚未完全过去。
小色女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来不及去惊去慌去骂去羞,强忍寒意,侧身一手抓住枪身,随着枪身左右各一摆,只等白马醉这要命的一枪用老。
却不料,白马醉功力太过深厚,非毫无准备,连聚力都来不及的小色女所能比。在两摆之后,便再也抓不住枪身,第三摆直接甩在小色女身上。
小色女“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被这一枪甩飞五六丈远,撞在一颗大树上方才落在地上。
“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人自尽!”
白马醉一双俊眼中杀气与怒气同生。手头一晃枪身,拖枪在后,步向满口是血的小色女。
“你…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作弊!”
小色女又气又狠,一指白马醉:“有本事,你把枪收起来——”
“你最好是把枪收起来啊!”
“奶奶警告你,你最好马上把枪收起来!”
“奶奶在说最后一遍…”
小色女指着走上来的白马醉,一口一句的警告。只是白马醉完全充耳不闻。
小色女的最后一遍没有说完,白马醉已拖着银枪到了一丈外的地方。
小色女目中凶光暴露,急喘了两口气。一抹嘴角的血迹,从地上一跃而起。
不知道小色女身份和来历,更不知道小色女身世的白马醉眉头一动,带着一丝惊讶看向飘退三四丈远的小色女:“你竟然还能跳起来?”
小色女冷笑一声:“怎么?很奇怪吗?哼哼,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白马醉刚才那一枪非同小可,若换作寻常人,只怕不死,也是重伤到动弹不得。碰巧的是,小色女偏偏就是一个不寻常的人。
她在作弄苏如是和剑之初时,说她没有爹,没有父亲,让人觉得是在扯淡,非常可笑。没人能想象得到,小色女对苏如是和剑之初说了那么多话,其他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假的,唯独这一句是真的。
小色女确实没有爹。除了她的娘亲之外,没有人知道小色女是怎么出生的,就连小色女自己都不知道。
小色女问过娘亲无数次,爹爹在哪里?他是谁?我是从哪里来的?但换来的结果只有三种。一种是娘亲装作没有听见,任她把口水问干;一种是换来一句“问那么多干嘛,你只要知道你是娘亲生的就行了”;一种是把娘亲问烦了,让丧心病狂的娘亲拎起来狂揍一顿。那种揍法,一般人不敢想象。
小的时候,小色女还会时不时的想:
——我真的没有爹吗?
等到长大后,小色女知道了孩子的由来,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开始探究新的问题:
——娘亲是怎么一个人把我生下来的?
这个问题,让小色女深深的感受到娘亲的厉害。厉害到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生下来。
而且还生的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这么天生丽质,这么超凡脱俗,这么与众不同,这么…
每这么想一次,小色女都会佩服娘亲一点。以至于到今天,她已然觉得娘亲无所不能,这个世间已没有娘亲解决不了的事。除却一个人能生孩子,其他方面好像也都是如此。
是以,不管小色女在外面怎么为非作歹,在怎么无法无天,只要一见到娘亲马上就会乖巧的像一只猫。对娘亲的话也是由心的唯命是从,从来不说二话。
小色女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寻常人不同,是碰到了与“一帘春梦楼”齐名的“一日百里殿”的殿主百里狂徒之后,她一小心惹怒了百里狂徒,结果被百里狂徒一掌拍死。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因为,她打不过那位比狂徒还狂徒的百里狂徒,趁百里狂徒不备,往百里狂徒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而已。
被百里狂徒拍死之后,小色女被娘亲带回了一帘春梦楼。没几天,她竟神奇的复活了。
小色女感到不可思议,自己都进了鬼门关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从那之后,比苏如是还要奇葩的小色女,有了异想天开的想法:我是不是死不了?
只是小色女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真的死不了,还是娘亲太过厉害。如果是自己死不了的话,那又是为什么会死不了呢?
能够确定的是,小色女若是那么容易死的话,按照她为非作歹的性格,只怕已活不到现在。至少在梅山的那一次,她是挺不过来的。
连那条六爪黑龙都要亡于梅山之上的少年之手,她一个一身血肉之躯的人又怎么可能承受的住呢?
白马醉眼中的惊讶一瞬即逝,亦冷笑道:“想不到的事情,我一般都不会去想。”
银枪一动,梨花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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