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初有眉目

因为某些原因，王不二不敢在州牧府外面过多逗留，她伸手将竹笠向下压了压。

接下来去哪儿呢。她脑中跳动着诡闻录标注的那张地图。

在整个数学发展史上，证明猜测的过程往往远比提出猜测困难许多。

正当年费马随意在一本书上写下费马大定律，又一句“我已找到最完美的证明方法，可惜空白处太窄写不下”教后人在证明过程上耗费了数百年的时光，终于，窥见得真相。

可王不二没有一百年的时光，她只能找到一种最直观的方式去证明她那最大胆的猜测。

她无端想起在地牢里哭天抢地，恨不能以死明志的各位官府大人们。

如果说从朝廷拨下来的粮草是假的，找不到任何线索，那江景和在益州实实在在凑到的那批赈灾粮，无缘无故消失，总不可能没有任何踪迹。

王不二心里总算有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她与密集的人群岔开，游走在一条又一条人烟稀少的偏僻小巷中。

总归是特殊时期的影响，她没有官府明明白白的搜查令，还要偷偷摸摸防止江景和知道她越狱去了何方。

减少与人群的交流，不失为一条好方法。

更何况各家各户房前门后见不着人的小巷子里，总能探听一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消息

“钱老哥，曹大人还没回来呢？”

挑着柴火的农人身体向一侧弯曲，顺势将两担上好的木材搁在地上，伸出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语气亲近自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两人显然已经足够熟捻，跟他接收东西的人连这批木材的好坏都不上手亲自验查一番，只拿眼睛粗略一扫。反倒是听到对方发问，他两边的嘴角向下一撇，语气十分不屑，带着莫名其妙的自信，

“早晚的事。”

他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才早秋就穿了一件脖子上戴着一圈毛领的衣裳，双手也伸进了衣裳的袖口里。老神在在，一副知晓天下所有事的模样。

瞧上去比市井街头上那摆摊算命的瞎子老先生还要懂。

但这却又恰恰印证了他的不凡，试想，一个年龄不算年轻还带着病期的人，却能在主家依旧干的好好的，身上穿戴着的也是明显的价值不菲的衣裳，不正好能够说明在这座宅子里，此人应当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让人感到违和的是，这样的人却亲自来做这小小买卖柴火的生意。岂不是有时身份？

违和吗？自然是违和的。

但这种违和，却是王不二所乐见其成。

王不二又将心神放到那捆看着质量很不错的柴火身上，这一瞧，瞬间发现了不对劲。柴火质量无疑是好的，木柴粗，颜色也上乘，一根根直径都差不多，看起来就格外喜人。

但这也正是疑点所在，这般直径的木头，不从中间砍开，就送到买家来了，是买家不懂行，只追求个外观好看，还是——这木柴里，藏着什么秘密，故而不打开呢？

有疑点在的地方，就会有线索。

王不二想，她可真是撞了大运了，出门顺畅，连找线索也无比顺畅。

等回了益州，可得好好去白云观里上柱香才好。

挑柴农人点头哈腰，十分给面子的奉承，，忙称“是是是”。

王不二身体紧贴着墙角，小心翼翼的拿余光观察这发生的一切事情，不敢有丝毫错漏。听完他们的对话，她在心里衡量着，此人应当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

挑柴农人少不得一番恭维的话，听得对面的人自然甚是满意。扬言能够多给他一点买柴火的钱。

农人千恩万谢，生怕他临时反悔，拿了钱就说自己还有事情，需要先走。

对方嗤笑他眼皮子浅，不欲与此人多交流。扫了他一眼，就不再关注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农人消失在小巷尽头里，他便弯腰抱起一捆柴火，转身向门内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腰侧就顶上了一件冰冷尖锐的物体，一双手顺势捂住他的口鼻。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一抖，柴火就掉在了地上。

然而劫持他的人既没有谋害他性命的想法，也没有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钱财的想法。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听不出年龄的沙哑声音，“我知道你是谁，曹树忠让我告诉你，秦王最近对这件案子盯得很死，事情的进度需要再紧一紧了。”

至少自己的性命无忧，。他总算能够把心脏正常的放进胸腔里。但此人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又让他不由的心一惊。

他神色阴毒，眼中充满了算计，正在要开口质问一句，他凭什么相信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可对方丝毫没有给他讲话的机会，话音刚落，就松开控制住他的手，不咸不淡的来了句，“曹树忠出来之后，麻烦你跟他说。消息，我已经带到今后我与他之间的人情一笔勾销。”

随后便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下一人脑中如潮涨潮落般动荡。

对方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只能死死盯着这个黑笠白衣的人消失的那个小巷尽头。在心中反复较量。

可惜的是他开始较量时，就已经掉落了王不二的圈套。

此刻若还去思考这个人到底是谁，以及他带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毫无意义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就是信，还是不信。或着说本身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得不信。

曹树忠谋划的，本身就是掉脑袋的大事。被查出来时，也不知道是幸或是不幸，那批赃物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笑他们一直小心翼翼行动的成果成了浮云一片，但又何尝不是保了他们一命？

若非如此，曹树忠如今便不只是在地牢里哀嚎，而是早上断头台了。

可赃物虽然消失，获取赃物的那条线却不会消失，曹树忠早在被捕前，就下令让他消除所有的暗线，定然不能让人查出东西来，他也好咬紧牙关喊冤枉。

他是打定了主意，赃物不知道被哪个缺心肝的东西黑吞黑，已经找不到东西，若是获取赃物的途径再一隐藏，哪怕江景和就是真正大罗金仙转世，神通再如此了不得，可也不能随意斩杀一个“无辜”的朝廷命官呐。

于是销毁证据变得极其重要。曹树忠派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忠心老仆来办这件事。对老仆来说，不管今日王不二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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