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得偿所愿,舒服!
来到张甲申家门口,余秋堂突然想起尘封许久的往事。
那时候班里一个同学欺负他,毫无情由将他鼻子打破了,对方父亲还不愿意负责,余得金很生气,提着砍树的木头,直接闯到张甲申家,让校长给解决这种不平事。
那也算是父亲为他唯一一次出头。
张甲申和对方父亲都毛了,最后给赔了几块钱,外加一袋葡萄糖粉。
那也是父亲难得的温柔,在他和同学“打架”后,没有再将他暴揍一通。
时过境迁,他没想到,竟然再次回到这个黑漆漆的大门前,门口两个雕刻成石狮子的小石墩依然存在,他清楚记得,当初他就是坐在左侧的小石墩上,看着父亲和对方在张甲申面前争执。
而这件事最荒诞的地方在于最后的结局。
那个欺负他的人,竟然通过这件事,莫名其妙和他成为好朋友,而且关系还很铁,一直到临死前几个月,都还一起喝过一次酒。
这找谁说理去呢。
人生剧本,果然是任何想象力极度丰富的剧作家也难以编的出来。
“啪啪啪!”
他扣响大门的黄铜门环,里面立刻传出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能感知到,这时候一门之隔的里面,肯定不止一只狗。
“谁啊?”
有人站在院里喊道。
“张老师在家嘛,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叫余秋堂。”
“余秋堂……哦,是余秋堂啊,你等等啊,我给你来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李春娥老师站在门里,一边用脚拨拉着想要扑出来的狗子,一边笑着说:“秋堂,你这是……”
“上次听张老师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次进山遇见了狍子,便给老师打了一只,不敢耽搁,想着赶紧给老师送过来,趁新鲜煮熟,用盐杀杀。”
“你这么快就打到了,”李春娥将狗吆喝走,拉开大门,“快进来,不要怕狗,它们就是烦,不咬人的!”
余秋堂扫了一眼院子里三只狗,心想老师你不愧是语文老师,这话说的是极度夸张啊。
院子里三只犬都是大名鼎鼎的陕西细犬。
这可是一种能培养成猎犬的大型狗,性格爆裂,还特别护主人,它是不咬人没错,可前提你是它的主子,你试试放到我面前,看咬不咬我。
好在,三只细犬还算听话,被李老师呵斥到墙角蹲着,就真的蹲那了,再也不围着扑上来。
这就是陕西细犬服从性强的体现。
要能做猎犬,没有服从性根本不行,关键的时候,狗命难保,还会拉着人一起受罪,殃及池鱼。
“张老师不在啊?”
余秋堂提着袋子,跟在李老师身后,来到大门正对的正房。
掀开门帘,他看到里面家具布置的相当雅致,所有材料都是产自子午岭那边的一种漆树,被称为“小红木”,不需要任何纹饰,天然就有很美丽的红色或者橙色花纹。
这种漆树原本是从云贵传到四川,后又慢慢一路繁衍到秦岭,再到子午岭,也算是外来客。
早些年,有人用它开始做家具后,一时风靡无俩,导致子午岭的漆树很快就被砍伐掉大半,后来林场紧急出台政策,才勉强止住砍伐。
但从此,漆木家具的价格就直线上升。
以至于,如今结婚的人家,如果家里哪怕有一件漆木家具,都是非常有面的事。
像张甲申这种满屋子都是漆木家具的人家,还真是不多见,就连余秋堂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初次看到也是惊艳。
别的不说,就这套老漆木家具,放到几十年后,轻轻松松卖个几十万没啥问题。
当年他年龄小,没有意识到张老师原来背景这么深啊。
没个门路,他哪里弄来这么多漆木做家具。
“这袋子……”余秋堂看看手里的袋子,再看看人家的正厅,觉得有点不合适带进去,李老师却拉拉他的胳膊,“这有啥,进去坐呗……算了,东西你给我吧,我放到侧房去,免得伱不舒服。”
李老师准备提着袋子走,可一提才发现袋子还挺沉,刚才在余秋堂手里,看起来好像没啥重量,给他一种袋子很轻的错觉。
“李老师,我来吧。”
“坐,你快坐。”
李老师提着袋子进了侧房。
余秋堂想着说着说老师四十多人了,又是女性,力气还不小,但转念想,这算什么啊,她在学校当班主任的时候,教室里的水都是她提的。
一桶水可不比这袋狍子肉重多了。
很快,李老师又返回来了,拉着余秋堂进去坐下,从茶几下面翻出装着瓜子杏仁和花生等各种坚果的盘子,放到余秋堂面前。
“吃点瓜子,秋堂,你们张老师这会串门子去了,还要等下才回来。”
“好。”
余秋堂抓起一把瓜子慢慢磕着,他要为侄子搞上学的机会,就是必须当面和张甲申说好,可不能托李老师传达。
万一狗日的将事情给忘了呢。
收了东西不办事呢。
东西损失都是小事,关键是会耽误孩子读书,最近好不容易调起侄子读书的兴趣,若是黄了,估计再想让他读书,就不再那么简单。
“秋堂啊,我记得你今年十八了吧?”李老师坐在茶几侧面,戴上老花镜,扯过来织了半截的毛衣织起来。
“还没到十八,年过了才算十八。”
“这样啊,那也差不多,”李老师看了他眼,笑道:“瞅对象没啊?”
余秋堂笑道:“现在还早吧,再等两年也不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事赶巧不如赶早,早点成家,生孩子,就早点了却这幢事,拖到后面人心都野了,想找个称心的怕就困难喽。”
余秋堂觉得这个话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仔细一回味,好吧,是前世他给儿子说的话。
看来人到一定年龄,好像对让人成婚有种本能的需求,反正就是喜欢说,看到适龄而没有将找对象事情放在重要位置的人,抓住一个是一个,就是不能放手,坚决要干涉到位。
余秋堂能怎么样呢。
对面坐的是自己的老师,那自然人家说什么,自己就只能听着呗。
这年头的学生,对老师有种本能的敬畏,不仅仅是老师真会打人,而且在于这时候的老师,是真心想教育学生做人的道理。
不管成绩如何,他们总是不厌其烦让学生们保持正气,走正道,坚决不能为非作歹,将人品塑造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
“老师给你说,这事反正你要放在心里,知道不?”
“要是不找,你会不会抽我教鞭?”
“你这孩子,”李老师笑了笑,“小的时候教训你们,是希望你们不要走歪,现在都长大了,还打啥打。”
“哈哈~”
不得不说,不管人多大年龄,能听到老师这样说,都是一件温暖的事。
正说着,张甲申回来了,和他一起还有个人,竟然是个“老熟人”,余秋堂他们七队的生产队长余蛋儿。
余蛋儿本来跟在张甲申后面说着什么,突然看到余秋堂站在正厅外面,顿时一愣,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自从上次被余秋堂抽了一麻绳,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一瞬间两人都想起上次的事,余秋堂倒是不觉得什么,还能保持随和的笑容。
余蛋儿却觉得余秋堂这种笑纯粹是故意嘲笑他。
心想你小子也太过分了,上次打我一麻绳,我还没有找你事呢。
今天就算是冤家路窄,你也不用对我这个样子,是故意要挑战我的耐心是吧?
张甲申看到余秋堂站在站在门口,立刻想到他的来意,顿时心中一喜,刚要和余秋堂说话,却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余蛋儿。
他身边站住脚步,对余蛋儿说:“你先回去等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你孩子年龄还小,勉强让上一年级学习可能跟不上,反而给孩子太大压力。
还是老老实实等到明年来吧,不过要是班里面位置多,我也可以额外破例放进去。我们肯定欢迎所有想读书的孩子,希望都能接受到教育,为祖国的未来做贡献。”
余蛋儿看张甲申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好继续追着他说啥,只好客客气气对张甲申表示感谢,然后出门回家。
张甲申将余蛋儿送出门,顺便将门从里面插上,这才笑容可掬回来,边走边对余秋堂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想着大概要等几天。怎么样?东西搞到了没有?”
余秋堂笑着点点头。
李春娥在里面听得真切,便将手中的毛线丢在旁边凳子上。走出门外喊上张甲申,朝西边侧房走去。
余秋堂也跟在后面。
“瞧这就是余秋堂给你打的狍子。”
余秋堂接过话茬,“因为我们打的时候是在山里。如果不及时处理。好的肉就会。口感变差,并且有可能部分腐烂。所以我们我们把狍子都解决掉了,我给你带的这只,大概有三四十公斤,算是个大狍子!”
“真不错呀?三十多公斤的狍子,我还没见过呢,快让我看看。”张甲申很激动,几次准备越过妻子身体,先对狍子肉过过眼瘾。
说是对狍子感兴趣,其实对狍子带来的效果而兴奋,他这个年龄,已实在耽误不起,若是有机会,也只剩最后的的可能,必须要努力抓住这点“余温”。
“急啥,又不会跑了去,给,你看看这是不是狍子肉?”
李春娥倒没有张甲申激动,可能是对那种事情已经放弃希望,也就是不想让丈夫失望罢了。
张甲申打开袋子,仔细看了眼里面的肉,有点拿不准,“秋堂,这就是狍子肉?”
“如假包换。”
余秋堂笑着说,“我哪能骗您呢是吧,你闻闻,狍子肉闻起来是股带着鹿肉的土腥味,又好像有点羊肉的膻味?”
“还真是。”张甲申点点头。
“这不就是了,狍子肉就这个味道,你们要是煮水的话,可以里面放点姜丝,这样会去掉一些腥味。”
“好。”
张甲申将袋子口系好,三人又回到正厅。
坐好后,张甲申打量余秋堂半晌,笑道:“没想到啊,秋堂你还真有这种本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余秋堂笑道:“也不是靠我一个人,和几个朋友一起到深山走了趟,运气好,算是碰到一只。”
“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了。”
张甲申说着,手伸进里面的衬衣口袋,掏出钱从里面数了三张递给余秋堂,“给,这是我买狍子的钱。”
余秋堂急忙站起来拒绝。
心里暗暗担忧。
这老小子不会出尔反尔吧,他可不是只想着卖狍子肉给他。
“张老师,这是我专门帮您弄的,咋能收您的钱,你就放心吃吧,如果有效果,我再帮您弄就是。”
张甲申却起身,将钱塞到余秋堂手里,“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侄子的事我和教务主任研究过了,本着不放弃一朵花朵的教学理念,收下啦!”
“啊,那真是太感谢您,太感谢学校了。”余秋堂听到这件事终于落实到位,也是有瞬间的喜形于色。
“我侄子能上学,多亏张老师帮忙,这狍子就当是我一个学生孝敬老师的,您就不用给我钱了。”
张甲申摆摆手,示意余秋堂不要尝试将钱塞回去,“我们不来这个,余秋堂同学,让你侄子入学,虽然是破例,但并没有违反原则,你要是因此感谢我,给我送礼,那才是让我犯错误。”
“可是……”
“不要再说了,你要是还这样,那我只能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是啊秋堂,你就收下吧,你们张老师一辈子都这样,不会平白无故接受别人好意。你能帮他搞到新鲜的狍子肉,就是帮了大忙,钱肯定是要付你,毕竟你是冒着危险好不容易猎到。”
李春娥看不下去,也在边上劝说。
余秋堂眼看事情走到这份上,知道再坚持反而是画蛇添足,便不再继续坚持。
只是心里暗暗感叹,人果然有双面性,他只记得张甲申以前喜欢体罚学生,却不知他其实是个很注重廉洁的校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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