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城里城外
辽城。
赤炎天辰坐在四面紧闭的房间中,围着火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门外的风雪裹狭着寒气从门缝钻了进来,室内的烛火随之摇曳,映的人影如鬼魅般重重跳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属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揖了一揖说道:“殿下,这些暴民又将几个粥棚给围了,声称不放粥便要冲进府衙抢粮食了。”
“他们敢?没有王法了!给我把巡防营调过去,敢有人踏进粮仓范围五十步,就地格杀勿论。”二皇子的眼神中有着七分狠厉三分绝然,他也知道以暴制暴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事情已经发展这个地步,早已超出了和平解决争端的限度。
“自从上次刘知府被这些暴民打伤,便一直在家中休养。此次这些暴民作乱,府衙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属官皱眉说道。
“笑话,知府被打伤,那么他手下的长史、属官呢,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挑起这个担子吗?”二皇子将酒杯重重地掷在了案几上,挑着微微迷离的双眼,不置可否的问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这知府衙门里的大小官员,现在空缺的厉害,抱病的抱病,丁忧的丁忧,能够挑起这副担子的还真没有。”属官说道这,心中暗怨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没有什么门路,又怎会被从沈城借调到辽城收拾这一堆的烂摊子。
二皇子目光幽暗问道:“帝京还没有旨意下来吗?”
“暂时还不曾收到旨意。”
“哼,也不知道是何人散布谣言,说辽城开仓放粮,周围四面八方所有的灾民像疯了一样的涌入辽城,却不知道这城中的粮食也仅够维持五日!。”二皇子越想越不对,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让他一步步走向绝境。
属官不忍的说道:“殿下,现在外面风雪正大,这些来到辽城的灾民,居无定所,再加上没有救济的粮食,有可能被大批的冻死啊!”
“我难道不知道吗?我不想给他们放粮吗?去将刘知府给我揪出来,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二皇子心生烦闷,早知道这趟平定雪患的差事这么难办,学着大皇子的样子托病不出便好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此趟出来倒是躲过了那场惊天动地的宫变,究竟是福是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属官知道此刻跟这位殿下说什么都无用,他也看明白了,这位殿下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每天想着无非就是如何从这次赈灾的银两中多捞些油水,全然没有把这些灾民的生死放在心头。
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自己还得去知府的府邸一趟,看看那位养伤在家的刘大人愿不愿意出这趟门,或者说愿不愿意卖给这位二殿下一个面子。
二皇子坐直了身,他想了片刻高声说道:“来人!”
一个亲卫走了进来,二皇子问道:“都十天过去了,从帝京来北岭平乱的钦差到了哪里了?”
“殿下,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钦差的车架走的极慢,虽然离此不过两百余里,但因为雪患未尽,道路难行,加之近日天气恶劣,所以这几日都在原地休整,未曾上路。”
赤炎天辰一拍桌子怒喝道:“他们在等什么,难道非要等到本殿下被这帮暴民拆了才来吗?”
“对了,此次来的钦差到底是何人,为何在帝京下发的公文中遮遮掩掩不曾言明?”二皇子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这个,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但是虽然公文里边没有言明,据属下得到的消息,定山王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在朝中出现了。”亲卫心中也有些疑惑,往常他们的消息网虽然不比那些世家门阀来的快,但也不会如此的闭塞,这次他们仿佛被人斩断了所有的消息通路,帝京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竟然是全然不知。
二皇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真是我那个好兄弟来了,这些暴民可有他们受的了。虽然讨厌他,可是此刻还真是盼着他。”
此刻,被二皇子心心念念的这位好兄弟正隐了行踪,与歆瑶临近入了辽城。
这十多日在路上两人只带了贴身的几名护卫,先一步到达了这里,此刻北风呼啸,白雪茫茫,无数流离失所的灾民聚集在城门外。
城门紧闭,只留着一人通行的一侧便门。门前驻守着大批的军士,每一个想要进入辽城的人都需要出示自己的身份引碟,歆瑶注意到,人都在不断的入城,却没有一个出城的。
“滚,没有身份引碟,休想进城去,不要挡在这里!快滚!”负责核验身份的军士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拦在了门外,不满的大声斥责着。
“军爷!你行行好吧,就让我进去吧,如果再没有吃的,我刚刚出生的小孙子就要饿死了,求求您让我进去吧。”老者将暖在胸前的一个小包裹捧到军士的眼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
“老东西!叫你滚没听见吗?”军士不耐烦的呵斥道,见老者不为所动,便抖动手中的皮鞭向老者的身上抽去。
此举引得众多的灾民向守城的军士涌来,“都说辽城城内在放粥,我们特意赶来就是为有一口吃的,你们不让我们进去,难道眼睁睁看我们饿死吗?”有人大声的质问。
“上头有令,辽城内容不下这么多的灾民,速速散去,免得招来无妄之灾。”噼啪作响的执鞭声中,军士们抽打着涌动在前的灾民。
守城的都统看到此刻局势几近失控,连忙从城墙上大声吼道:“速速关闭便门,禁止出入,万万不能让暴民再涌入城内!”
那一队在外守门的军士听到了命令,连忙撤入了城门内,轰隆一声,那仅供行人出入的便门关上了,将无数人的生机断送在城外。
赤炎天傲和歆瑶披着大氅,远远的看到了城门发生的这一幕。歆瑶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的压抑,她与赤炎天傲对视了一眼,自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怒意。
“哼,五百万两的赈灾银子,他流水似的花了个干干净净,便只是这样救灾的吗?”赤炎天傲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冰冷,眉眼中如同浩瀚的海波,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凌厉的霸气。
此刻赤炎天傲腰间环佩饰物全无,只做了寻常行商的装束,但在这群衣着褴褛的灾民眼中依然鹤立鸡群。
很快便有灾民注意到了这几位衣着看似普通却气势不俗的人,有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乍着胆子走到了歆瑶的面前,用手捧着一个破了的瓷碗,哀求道:“这位姐姐,求求您行行好,赏点儿吃的吧,我妹妹她快要饿死了,求求你了!”
歆瑶看着越聚越多的灾民,眼中露出了一抹怜悯之色。
“王爷……”歆瑶看向赤炎天傲,那个如冰山般沉静的容颜始终不发一言。
看到赤炎天傲并没有给予回应,歆瑶便很快做了自己的决定。
“边南,你去马车里将我们所有的干粮都拿出来,再向他们借几口大锅,熬些米粥,尽量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喝上一碗。”歆瑶的声音不大,在呼啸的寒风中几乎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但即便如此,她身前的少年还是身子一颤,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有人已经返回马车取下整袋的粮食,他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边男的动作很快,两口丈宽的锅很快被支了起来。他指挥着灾民就地取了雪块融化在锅里,时候不长粥香弥漫,等在一旁的灾民再也按耐不住,向前涌来。
边南和独风护住自己的主人,两口粥锅瞬间就被灾民一抢而光。
没有抢到粥的灾民便向抢到的人大打出手,甚至有些灾民将眼光盯在了歆瑶身上,他们缓慢的聚拢过来,眼神仿佛是草原上的饿狼。
歆瑶面色变得苍白,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善意会衍变成这样的后果。
赤炎天傲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独风等一干暗卫也纷纷现身,凌然的杀气霎那间将那些觊觎的灾民震慑,他们止住了脚步,缓缓的退去。
“对不起,我只想帮他们。”歆瑶抓住赤炎天傲宽大的衣袖,此刻仿佛有什么力量从她的身体内抽离。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都想帮这些灾民,但选择什么样的方法对于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你要知道,当人面临了绝境,便和动物没有了分别,他们看到的只是可以活下去的方法而已,至于人性中的善,早已没有了。”赤炎天傲安抚的拍了拍歆瑶的肩,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用极淡的声音说道:“进城。”
歆瑶默默的回味着赤炎天傲的那番话,第一次对自己一向秉承的救人为先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或许有的时候不救便是救吧。
他们本该隐藏了行迹进入辽城,但因为她的决定,这使得他们的行踪暴露,高高城墙上的守军一定会发现刚才城外的异样,只怕他们的行迹已经引起了军方的注意。
早就预料到这种后果的赤炎天傲,在她刚刚作出决定的时候并没有阻止,而是用他所有的包容来支持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歆瑶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似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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