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讨说法
高行的手缓缓揭起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只揭到一半,露出下面褐黄色的皮肤。
看到这皇帝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之色,当面具下那张脸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皇帝皱了皱眉,他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起来。
两道卧蚕眉,满脸雀斑掩映在褐黄的皮肤下,这张脸可真是够丑的。
皇帝挥了挥手,高行示意来人将歆瑶架了出去。
“陛下,是不是请温太医再来看看？”高行小心的问道。
“嗯,去吧。”皇帝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金丝龙纹的衣角,随着他的脚步翻动,步履略显沉重。
皇帝有几分失望,他多么希望能找到照片上的那个女子,如果他判断的不错,她就是自己的血脉骨肉。
皇帝站在寒风中远眺萧瑟的景致,喃喃说道:“你在哪里呢？”
歆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揉揉酸痛的脖子缓缓起身,头有些沉沉的,刚才发生了什么？
猛然她想起了刚刚自己正准备为仇人行针,后颈遭人突袭,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
歆瑶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她发现脸上的人皮面具曾被人揭开过,虽然此刻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复原,但是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有异。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高行走了进来,看到歆瑶已经坐了起来,连忙高声道:“诶呀,姚大夫,你醒啦？刚刚突发了一些意外,你没事儿了吧！”
“这皇城之内意外的事情还是真多呀,不过高总管您放心,在下命硬的很,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不过……”歆瑶一顿,“不过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好奇我的脸？”
高行讪讪一笑:“误会,误会,姚大夫！今日吴贵人的伤全仰仗姚大夫,陛下已经下了恩旨,赏赐此刻已经送到了你的家中啦。”
“如此,我便可以走了？”
“这是自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药供奉的旨意这几日便会颁下,以后宫中仰仗姚大夫的地方还多着呢。”
歆瑶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如此在下便走了,有劳高总管！”
自有内侍引着歆瑶离去,歆瑶的马车刚走出皇城不远,便被人赶上。
一个温润的声音说道:“里面坐的可是姚大夫？”
代瑄？
如此乱局,这位异国的皇子不好好在府邸中休养生息,跑出来作甚？
歆瑶撩开了车帘儿说道:“殿下,您找我有事？”
代瑄高坐在马上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到我的府上找你,若是你现下无事,可否随我回府一行？”
歆瑶深知如果不是有紧要的事,代瑄也不会亲自在这个时候找到她,于是她说道:“请殿下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代瑄点点头,他勒转马头,缓步向侧路让了让,与歆瑶的马车并驾齐驱。
几次代瑄都欲言又止,隔着车帘歆瑶都能感觉到代瑄快要被憋出内伤了。
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阵轻松,歆瑶说道:“殿下,有什么话是现在一定要告诉我的吗？”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带着一抹的探究,神色撩人。
歆瑶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颇为不解地说:“叫你一声代兄,这得罪人不知从何说起？”
代瑄将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听了歆瑶的话,似乎心中有了底,说道:“得罪了也不怕,不就是世家门阀么！”
歆瑶听了这话更是一头的雾水,她无奈的将头缩了回来,打算一会儿到了代瑄的府邸好好问问。
今日代瑄的府中与往日不同,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萧杀之气。歆瑶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异样,她偏头看向代瑄,眼中尽是询问的之色。
代瑄与歆瑶并步走来,神色越发的意味深长。
两人在茶室落座,代瑄亲手为歆瑶泡了一泡雨后龙井,袅袅茶香中不觉之间便心绪舒缓,连日的焦躁都消弭在了这和缓的气息中。
“好茶！”歆瑶微微抿了一口,茶水的甘甜在口中唇齿留香。
代瑄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如玉雕般的手指轻轻捻着茶杯放在鼻下,任蕴霭的香气钻入鼻息之间。
两人对饮了片刻,代瑄淡淡开口说道:“昨晚我的府中抓住了一个暗桩。”
歆瑶好奇的抬起了眉梢,抱起了茶盅道:“殿下,请继续说。”
“这个暗桩不同于以往,他似乎是想从我这里调查出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关于我？”歆瑶微微一愣,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人为了打探自己的消息而劳师动众的潜入这位异国皇子的府中。
“这是他身上纹身的图样,你可认得？”代瑄从袖拢中取出一张薄纸,上面画有一只狰狞的狼头。
歆瑶看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只狰狞的狼头图腾虽然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代瑄放下指尖的茶盅,轻吐出两个字:“司家。”
歆瑶听到此话不由一愣,她的眼前立刻闪现了前夜在金卫手中那个染血的青年。
没错,当时他也曾说过两个字:司家。
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自己从来没有和司家有过任何的交道。她相信司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派出暗桩调查自己。
“他人呢？可曾交代些什么？”
“死了,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服毒自尽了！”代瑄几缕墨发垂在如玉的脸颊边,白色雪缎的锦衣上有着暗银色的回字纹,衬托着他更加的丰神如玉。
“殿下,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得罪了人,而不是我救了人呢？”歆瑶将身子倾了倾,看向代瑄的目光中有着一丝神秘的光彩。
代瑄被歆瑶的眸光吸引,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掌心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执手相握惹得歆瑶一声惊呼,代瑄怅然回神间才发现,神思不属的自己做出了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掌心中柔弱无骨的触感让代瑄舍不得放开,但他毕竟是琅琊的皇子,顷刻间便恢复了常态。
他恋恋不舍的握住掌心,歉意的笑道:“姚兄,我视你为友,刚刚是我冒犯了。即便姚兄听完会不悦,我仍然想说,如果姚兄是位女子,我必然会求娶成为我的王妃。”
“咳咳！”歆瑶被嘴里的茶水呛了一大口。王爷,您看好了,我都这么平常的脸了,您还能有感觉？！
代瑄被歆瑶逗笑了,他宠溺的看了看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拍拍她的头顶,却在抬手的那一刻按捺住了心思。
他由衷的感觉有些人看似很近,其实却又那么的遥远,遥远到无法碰触。
“我可能要走了。”代瑄饮下一杯茶,有些怅然的说道。
“要回去了吗？”歆瑶恍若有失。
“母族传来了我父皇病重的消息,我的腿好了,母族多了一个竞争的筹码,为了一族的荣耀,我也不能偏安一隅了。”代瑄说起此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无奈,但是这是他生在皇家的使命,他无法也不能推却。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歆瑶正色道。
“我只要你安全的活着,等我取得了天下,与你共赏！”代瑄的脸上依然荡漾着温润的笑意,但此刻却隐隐有了问鼎天下的霸气。
“以茶代酒,祝君安好。”歆瑶郑重地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代瑄亦执杯,此去前路荆棘莫测,成王败寇,希望自己能有与歆瑶再重聚的一天。
离开了代瑄府邸,歆瑶的心情莫名的低沉,她没有乘车,缓步而行,到苏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一看到歆瑶,柔碧立刻迎了过来,低声说道:“姑娘,司家来人了。”
歆瑶平静的抬起了头,淡然的说道:“有何事？”
柔碧向里间看了看,歆瑶会意的撩起了前襟,大步向内走去。
里间此刻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书生,一把墨玉的折扇被他拿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扇着。
“这位兄台有礼了,您是要求医吗？在下姚东林是这苏记的大夫。”歆瑶行了一个礼,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久闻姚大夫妙手回春,今日说是求医也对,但在求医之前在下想问姚大夫几件事情。”书生打扮的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温润悦耳,但听在歆瑶耳中却有那么一丝的倨傲。
歆瑶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右手一摊说道:“请讲！”
书生一愣,对面的人竟然在气势上毫不输于自己,要知道自己在司家,也算得是一位实权的人物。
如果不是表兄的事情太过隐秘,他也不会亲自出面来此。
他将手中折扇唰地一收,并不起身,微微一揖道:“在下司晨。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姚大夫,不过此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
“在下的表兄司冶在半月前无故失踪,我是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都没有找到他,就在前日,我表兄突然被人送回了家中,可是他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一刻都不曾清醒,只是偶尔会说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其中便有姚大夫的名讳。”
“我司家也说得上是名门大族,位列四大世家之一,族中子弟遭人迫害如此,又仅有这么一点点线索,故而今日冒昧到访便是想向姚大夫讨一个说法。”说完,思成的眼睛微微一挑,故意停了片刻才说道:“你说呢？姚大夫！”
歆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那日如果不是她喂司冶吃下了世间罕有的续命丸,只怕他早就死在了凌玉的酷刑之下。如不知好歹的司家还敢上门要个说法,真当自己人善好欺吗？
迎上司臣的目光,歆瑶凉凉一笑道:“你司家想要一个说法,我便要给你一个说法吗？真是可笑,送客！”
司臣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医馆大夫竟然有胆下了驱客令。
他的脸上有隐隐杀机,几个灰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里间的四个角落。
“听闻司家是做杀人的买卖发家的,想必今日再杀一个半个也不在话下！”歆瑶轻蔑的一笑,并不将眼前的杀局放在心上。
“交代与不交代,只怕我们换个地方你便有答案了。”
司晨的话毕,几个灰衣人便缓步上前,隐隐将歆瑶视做了囊中之物。
歆瑶知道,哪怕是自己发出一声微小的呼救,下一刻便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无视眼前的危机,凉凉的说道:“要想救司冶,没有我的续命丸,你们就永远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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