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身披玄色长袍的赤炎天傲站在监牢之外,未见人声,满室已经弥漫着清冽的梅香,那种华贵清艳的气息,衬托着他像一轮皓月亮在眼前。
歆瑶依旧盘腿静坐在床上,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的闲静。
牢头儿麻溜儿的将牢门上的锁打开,又很识相的退的远远的。
亲卫上前打开牢门,鱼贯而入。有的手里拿着帷帐,有的捧着香炉、炭盆,被褥自不必说了,竟然在最后还搬进了一个木桶,只是在片刻之间,这里便换了天地。
歆瑶看着这些亲卫动作迅速的将她所在的牢房布置干净,正想着王爷不会是要在此喝一杯吧,就见赤炎天傲微微点头示意,几名亲卫又将几个食盒送进牢房,一一取出摆在了桌子上。
顷刻之间,八菜一汤便呈现在眼前。菜色缤纷,散发着香气,显然是刚出锅的,这气息勾着歆瑶空空如野的胃一阵痉挛。
王爷,您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赤炎天傲满意的挥挥手,眨眼间便再无第三人停留在他的视线里。
赤炎天傲这才走进监牢,整个牢笼已经用紫色的帷帐围了个严严实实,外面的人休想看到里面的情况。
歆瑶与王爷同时落座,两人又几乎是同时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相视一笑的干了玉杯中琥珀色的琼酿。
有时,默契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歆瑶暗想,自己和赤炎天傲彼此有着宁静的守护,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却知道对方于外人来说遥不可知的习惯。
赤炎天傲淡然一笑,璀璨如莲,琉璃一般的眼眸轻转,一抹玩味之态浮于言表。
“你把老二怎么了,听说回了王府惨叫声都没有停！”
“王爷现在关心起自己的兄弟了？”
“好奇,好奇而已。”
见歆瑶并没有接着答话,王爷又说了:“你性子沉敛,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思前想后再三掂量,怎么这次这么大阵仗？”
“那得问问你的好兄长,把注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歆瑶没好气的狠狠咬了一口红烧肉,肉汁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衬得油嘟嘟的小嘴儿分外的诱人。
赤炎天傲没有注意到歆瑶的话,全部的心思都在对面那张引人入胜的唇苞之上,忍了忍,长臂一勾就搂住了歆瑶的脖梗,歆瑶的上身被腾的拉近了赤炎天傲。
看到歆瑶一脸的惊讶,赤炎天傲魅惑的一笑,另一只手伸了出来,用手中的锦帕将她嘴角的油串轻轻抿了抿,手指的指腹还有意无意的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拂。
歆瑶只觉得嘴唇上有微凉的柔软拂过,接着王爷放开了勾着她后脖颈的手,放她归了原位。
某人藏在面具下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她双目似秋水莹莹亮亮,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嘟囔一句:“干嘛？”
“擦嘴！”
王爷您回答的真干脆。
见歆瑶如小鹿撞怀一般极力掩饰着平静,王爷觉得今天开心极了。
歆瑶放下碗筷,正色说道:“王爷今晚来看我,不会只为陪我吃个饭吧。”
赤炎天傲也觉得玩够了,该说点正经事了,随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现在北岭的雪患,冻伤药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但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最根本的还是早些运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进去。”
“可是朝中有了什么动静？”歆瑶觉得今天二皇子突至,似乎是有着什么未明的预兆。
“现在几波势力都在盯着我。父皇大约是打算镇北军消耗掉一半人数的时候再出手救援；摄政王也没闲着,苏苗他简直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今日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甩掉了他；我那个二皇兄自不必多说,就是想着怎么从救灾的款项中捞银子。”赤炎天傲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局势复杂,很多事他不便直接出面。
“另外我发现,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也介入了其中,而我暂时没有发现幕后之人的痕迹。”说到这,赤炎天傲微微一顿,神情清冷如霜。
“只要做过了,便会留下痕迹,早晚都会被人所察觉。”歆瑶也知道朝中局势复杂,有些事急不得。
“查到二皇子为什么突然查我家吗？”歆瑶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
“还不是父皇担心我暗中有所行事,叫他主理北岭雪患一事的同时,让他瞧着点有没有人囤积粮食、药物等物资。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整饬的机会敛财,说到底,还不是让你逼得！”说到这赤炎天傲一声浅笑,自己的这个二哥啊,被歆瑶耍的团团转还尤不自知。
“和我有什么关系？”歆瑶心虚的摸摸鼻子,虽然她和赤炎天傲已经足够信任,但有些事,或者说她的某些底牌,她还不想过早的让别人知道。
赤炎天傲依旧浅笑着看着歆瑶,眼神锐利,许久才意有所指的说:“真的没有关系吗？我可是听说,二哥他欠了六十万两的银子没处着落,这才逼得他眼睛天天往银子上面盯。”
歆瑶低头装作不知的说道:“是吗？”
见歆瑶不想解释什么,赤炎天傲也没有再咄咄逼人的问下去,左右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歆瑶很有能量,从她这么短时间筹集制作运送冻伤药,从她与山鬼家族筹措粮食等物资,从她远在千里运筹帷幄制造雪橇这种雪地运输的神器,赤炎天傲就认定,这个女人不仅仅有头脑,更有着付诸实际的行动力。
简单的说,她用了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边村野医,已经成为在帝京拥有不俗势力的一方人物,而这,还只是她手中掌控势力的冰山一角。
“雪橇的制作原材料我已经着人在办了,相信这几天成品就可以出来了,稍加演练,便可以将鬼堡的粮食送至镇北军营。”赤炎天傲主动说起了北岭。
“王爷,那些粮食你有什么考虑？”歆瑶牵挂着那些灾民。“民为重,社稷为轻,希望王爷垂怜那些北岭的灾民。”
歆瑶的话很明白,粮食全部充为军用,那等到朝廷开始放粮救灾,北岭必将饿殍遍野。
“先考虑怎么把粮食送进大营,而后由镇北军出面放粮救灾。”赤炎天傲早已思量好了这件事,镇北军的大部分将士,乃是就地征兵,由镇北军出面放粮,将大大提升镇北军在北岭的民心。
这其中也有王爷的考虑,镇北军是除了他的定山军以外,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军方力量,虽然远在北岭,但作为大楚六分之一兵力最在的镇北军,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震慑力。
“另外,对于灾粮的运送,我觉得……”歆瑶低声说道。
两个人影映照在帷幕上,思谋良久,当夜更声响起的时候,赤炎天傲意识到很晚了,他必须走了。
临走之前,赤炎天傲故意打趣的说道:“你看你,人缘多差,除了我没有人来看看你,更别说捞你出去了。”
歆瑶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你说的不对,明日就是给山鬼淳用药的日子,谁不急,山鬼家都会急的。另外,代煊请医的国书想必已经递上去了,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皇帝也会将查无实据的我放了的。”
赤炎天傲一哼,不提代煊还好,他最受不了每次代煊看歆瑶的眼神。
“如此本王就等着给尊驾接风洗尘了！”赤炎天傲酸酸的说。
王爷在吃醋？歆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冷面王爷,越来越有烟火气了,很好。
王爷已经走了好远,又用内功轻飘飘的送来一句话:“南岭回春堂这个月的分红,本王先用着了。”
看看,男人小气起来可是比谁都小气,就是自己没有求着他救自己出去,他竟然赌气走了,还克扣她的银子！
“利息照算就好～”远远的歆瑶嗷了一嗓子,相信以赤炎天傲的武功,一定字字入耳！
王爷走了之后,有人来撤了吃食,又送来了热水,哇,热水啊,在刑部的大牢里,歆瑶很欢快的洗了脸和脚。四面的帷帐阻绝了一切探询的目光,歆瑶和衣而卧,在洋溢着梅香的锦被中昏昏欲睡。
此时,在静谧的通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步履轻盈,慢慢走到歆瑶所在的牢房之外。
歆瑶缓缓睁开了眼睛,并没有起身,准备静观其变。
隔着紫色的帷帐,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姚大夫,有贵人前来,请起身迎见。”
歆瑶闻言起身,她掀开帷帐,走到了牢房门前。
随着吱扭一声响,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披风里的人走了进来。
踏入监牢的那一刻,来人缓缓摘下头上的风帽,露出了华丽难掩的明黄头饰。
在阴暗的牢房里,烛光微微摇曳,歆瑶双目凝神看去,那是一张尊贵无双的脸,纵然年华流逝,依然无法抹去那华贵尊荣的气质。
随着来人微微转头,歆瑶看清了另外半张脸上覆盖的薄纱,下面隐隐有扭曲的血肉在无声的狰狞。
皇后娘娘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平庸的年轻大夫,怡香侍立在她的身后,一双阴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歆瑶。
歆瑶猜测了来人的身份,她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衣衫,缓缓拜倒在地,说道:“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刑部甬道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吹的监牢中烛光摇曳,紫色的帷帐翩翩飞舞,腐败霉变的气味充斥着不大的空间,宛若人间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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