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来人,砸门
寒冬的水中漂浮着细碎的冰渣,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整个河道拥挤的无以落足。
这些兵勇在水中摸索了一阵,虽都是经过训练的体魄,但湿重的棉服浸在河水中,他们片刻便都面色苍白,浑身打着寒战。
“大人,这,这水太冷了,兄弟们都受不了了。”一个兵勇对身边的小头目说道。
“闭嘴,没听到二皇子说了吗,抓到战族余孽,便可从此平步青云,从来富贵险中求,这么点罪都受不了,如何成大事!”小头目低声呵斥道。
受了斥责的兵士不敢再出声,他象征性的在身侧又摸索了片刻,突然他感觉脚底似乎有人游动,便下意识的挥手一抓,只碰到了一条水滑的臂膀。
他兴奋的张开了嘴,真是祖上积德,这抓住战族余孽的大功就要平白的落在自己身上了,就在他呼喊声即将突破喉咙的时候,一条水影鬼魅般跃起,寒刃一闪,他便感觉脖子一凉。
从此,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平凡又短暂的人生也从此结束,而他的眼中,致死都闪烁着一种希望的光芒。
小头目偶尔回身,刚好看到他滑入水中后泛起的点点涟漪。他只是疑惑的又看了看,才问身边人道:“刚说话的人哪里去了?”
“大,大人,小的不知!”
小头目看了看黝黑的水面,这里已经处在了外围,或许没有那么巧,那些战族余孽恰好从他们这逃离。
几道黑色的水影,划出数道微不可查的水痕,但这丝痕迹,终被无边的夜色吞没。
歆瑶在距离明月桥很远的地方上了岸,此刻她面色苍白,几日前她才受了寒邪,还没有恢复痊愈,便又一次借寒水逃生。
但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非常值得。她很担心那一对父女,不知道他们在这铁桶一般的杀局中,能否逃得性命。
只是略微的一迟疑,歆瑶便带着几人快速的隐入了一道早就半开的木门之内。
穿过院落,一个青年的正在井边汲水,他对穿堂而过的几人犹如未见,只是等她们走后,才用刚刚汲上的井水,在门前一倒,哗啦一声之后,歆瑶等人留在路上的浅浅水渍都被彻底遮盖住了。
歆瑶等人打开了一道暗门,门的这边安静、隐匿、平凡、无华,门的那边华丽、喧闹、纵情、奢靡。
心尘间。
从一副山水描金的苏绣屏风后转出,歆瑶看到了苏儿略带焦急的脸。
“姑娘!”苏儿上前扶住了歆瑶。
“可都安排好了?”歆瑶有些脱力的说道。
“姑娘放心,都安排好了。”她将歆瑶带到了侧间,亲手为歆瑶脱去身上的衣衫,扶她进入早已准备好的浴桶中。
歆瑶将身子落入那微热的水中,长长的呼出了一道凉凉的水汽,她几乎不能再说话,这一番折腾,让她的旧病复发,全身如同坠入了冰窖般的寒冷。
她看向一脸担忧的苏儿,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转而又略带疑问的看着苏儿。
“姑娘放心,柔碧柔霜二位姑娘都好,已经洗过热水澡,现在正装扮易容,先行撤退。”苏儿悄声说道。
歆瑶点点头,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片刻后,歆瑶积攒了一些力气,说道:“苏儿,给我上妆!”
苏儿点点头,取来胭脂水粉之物,半柱香的时间内,她便给歆瑶画了一个浓艳的妆容。
她刚刚住手,便听见外面传来了熙熙攘攘之声,似乎期间还掺杂了一些呵斥的声音。
她看着歆瑶似是在水桶中睡去,连忙悄悄行到门口,对门外的侍女问道:“怎么回事?”
“苏姐姐,前面传来了消息,说是在抓捕逃犯,正挨门挨院的搜查。”侍女回禀道。
“我这心尘间,岂容他们放肆,去,给大皇子送个信儿!”
“刚刚前面已经隐晦的提及了大皇子的名头,但来人似乎不买帐。”
“为首的何人?”苏儿秀眉一挑,心中取有一丝莫名的担忧。
“为首的人身着雍容华贵,远远看着,有些像二皇子!”
苏儿暗叫不好。
二皇子在心尘间吃了这么大的亏,今日如果是他奉命抓人,毕竟要寻一寻心尘间的晦气!
“人可曾送走了?”
“姐姐放心,那几位已经先一步离去了。”
“好,你守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苏儿到底不放心,决定自己去看一看形势。
苏儿穿花拂柳,行至了前院,一片灯红瓦绿之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恩客都被官兵赶至大厅中央,那位二皇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呦,二殿下驾临,苏儿有失远迎啊!这是何事啊?”她玉手一指这满大厅的人,故作不解的问道。
“今日本王奉圣命追查人犯,有人看到他们进了你这心尘间,识时务的话还是主动交出人来,否则被本王搜到了,可就要担一个包庇之罪了。”二皇子这话说的悠悠凉凉,却让不少人听的心惊胆颤。
“殿下,这心尘间迎的是八方客,开门做生意,可没有将客人的底细都问个清楚的,那样我这生意可怎么做啊!”苏儿一拂手中的绢帕,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衣袖抹了抹。
那里有几滴水渍,是为歆瑶更衣之时沾上的。
“再说,这人犯的脑门上也没有写着字,殿下您可为难小女了!”苏儿娇嗔着说道。
“哼,有没有人犯,搜一下就知道了!”二皇子毫不怜香惜玉,他可是在苏儿这栽过大跟头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个公报私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给我将所有人都押到大厅,逐一核验身份,但凡有一丝可疑之人,都给我押回刑部大牢!”二皇子一挥手,下了命令。
这些之前被赶到大厅中央的人,都是些文人骚客,来此附庸风雅,但心尘间后面的花楼中,才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
大楚朝廷不允许官员狎妓,故而那些往日在朝堂上义正严辞的大人们,会在晚间乔装来到这里,当然有些地位高的贵人,也会接了小姐到府中消遣。
当二皇子的这番话说出口,苏儿反而笑了,她缓步走到二皇子身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殿下,那花楼可搜不的,里面哪位贵人小女都不敢得罪!”
二皇子听了怒吓道:“什么贵人?本王到要看看。给我搜!”
虽然二皇子报仇心切,但手下到底也有几个聪明伶俐的,他们知道这心尘间乃是帝京最负盛名的妓馆,花楼里指不定就藏着哪尊大神。
他们低声敛气的奔向了后面的花楼,不多时,就抱着一大堆牌牌出来了。
“殿下,这是属下到后面花楼排查人犯所得,那花楼外面都有侍从把守,听明白了属下的来意,就将各府的令牌丢给了在下,人却是不愿露面,您看……”他们也很憋屈,明明跟着皇子出来办皇差,偏偏还没人买帐。
二皇子看着这一堆金金玉玉的牌牌,面色阴沉似水,这代表着一个没有实权不受皇帝爱重的皇子,连那些门阀世家、朝中重臣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怎么办?二皇子压住心中的恼怒,强行进去未尝不可,但后果便是自己得罪了这些高官权贵,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除了最后面的一个花楼无人应对,其余的属下都问过了。”一个头目说道。
“可确定里面有人?”
“确定,侍女站在门口,不许我等上前打扰,又不肯说出里面是什么人。”
二皇子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他愤然说道:“走,前面带路!”
苏儿脸色一变,她心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二皇子到那座花楼中。姑娘还昏睡在浴桶之中,想来没有自己的吩咐,侍女也不曾为姑娘更衣。
“殿下,殿下!”苏儿连忙拦住了二皇子的去路,“殿下,那花楼中确实有人,但却绝对不是殿下要抓捕之人。”本以为借着花楼中各位显贵的身份,可以让二皇子知难而退,那成想这位二殿下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苏儿也是急中出错,她不拦还好,如此一来到让二殿下心疑。
哼,本王到要看看,那花楼中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苏儿如此维护,就算抓不到什么人犯,能给心尘间填填堵也好啊。
想到这,二皇子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苏儿,带着一众兵士直闯后面的花楼。
途中那个小头目抱着一堆的牌牌小声的问道:“殿下,这些令牌……”
“蠢货,还不快送回去,拿着这些烫手的山芋做什么?”二皇子低声怒骂,他一边走一边晃动着长长的衣袖,那姿态竟是势在必得。
苏儿跟在这些人身后,交代贴身的侍女走捷径去花楼给姑娘送信,自己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快步跟上。
望西楼是心尘间最大最奢华的花楼,这里从建成就一直虚位以待,据说只有这帝京的花魁,才有资格在这花楼上招待恩客。
此前,曾有这十里红场的头牌姑娘,仗着自己的美貌来心尘间,点名要入住望西楼,却不想在数道比试中,输给了心尘间里最普通的小姐,从此心尘间成了整个十里红场最红的妓馆,而望西楼成了每个风尘女子心望之地。
此刻二皇子站在楼下,仰头凝望着这个传说中的二层小楼,嘴角不由得一牵,露出一个猥琐又阴冷的表情,他到要看看,这望西楼中到底是何春色!
来人,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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