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只有其形而无其神
木锦之轻盈地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
她径直走向那些装满食盐的袋子,认真地检查了其中几袋的状况,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和满意。
她轻轻地拍掉手中残留的细碎盐粒,接着转过头去,视线落在了身后那几位官员身上。
她们的目光炽热而专注,紧紧地凝视着她。
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声音温和却坚定,“这里的情况等会回到府上,我会将详细的奏折呈递给陛下。同时,关于相关的工具图纸,我也会一同附上。大家可以通知其他人开始收拾行李,最多再过十天,我们就要准备动身回京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几个官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欢呼声,但很快意识到周围还有看守的侍卫,便迅速收敛起来,恢复了常态。然而,她们眼中的兴奋与喜悦仍然难以掩盖。
木锦之只是微笑着静静地观察这一切,并没有开口制止她们。
毕竟,她们已经离开京都很长时间了,现在终于大功告成,可以带着荣誉回归。升职加薪自然是少不了的,面对如此令人欣喜若狂的局面,如果有人能够保持面不改色、心如止水,那反而不正常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王大人随我来。”
木锦之的语气平和,说完,转身朝着不远处僻静处走去。
王舒向身边几位同僚拱了拱手,跟随着木锦之到了无人处。
“大人。”
“我记得王大人夫郎的妹妹在南江任职,不知王大人可否帮本官个小忙。”
“大人请讲。”
……
——
上官景逸和即墨太傅下棋时总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他时不时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即墨明煦察觉到了上官景逸的异常,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她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揣测着今天的异样情况。
平常日子里,上官景逸与太傅下棋时总能旗鼓相当、有来有回,然而今日她却已经连续输掉了三局。
最终,上官景逸放下手中的棋子,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唤来了自己的贴身内侍。
"木锦之今天没有送信回来吗?"
上官景逸问的语气急切,那内侍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垂着头,眼珠迅速转动起来,似乎在快速思考如何回答。
不敢让殿下多等,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回殿下的话,今日确实尚未收到木大人的信件。"
"哦?这可真是奇怪啊!"上官景逸皱起眉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可不是吗,她那边平时每天都会送来两三封信给到殿下这里,眼看就要回到京城了,怎么突然就不坚持了呢?”
坐在一旁的太傅即墨明煦不禁轻笑出声,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收拢着棋盘上的黑色棋子。
上官景逸知晓自己今天这棋下的不好,听到太傅明显调侃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颇为无奈的笑,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让老师见笑了。”
“哎,殿下此话差异,她那样的人,才更好把握。”
即墨明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笑的,低垂着眼睛默默收拾着自己的棋子,还顺手把白子向上官景逸方向推了推。
“不过殿下眼光确实好,这木侍郎确有大才。”
上官景逸顺着即墨明煦的动作,把白子收好。
上官景逸从小就喜好下棋,靖安帝还是硕阳亲王时就曾为她请遍荣国出名的棋士。
她十二岁时就已经有了极高的棋艺,很多时候,被请过来的老师都待不到三个月,就会被上官景逸用她新学到的棋术打败。
“此女学习速度极快,可棋艺杂乱无章,只有形而无其神。”
这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师傅与硕阳亲王亲口所言,当时上官景逸就站在那书房的屏风后,若不是自小的礼仪教养克制着她,或许她那时候会冲出去,狠狠地给那大言不惭的失败者来上一拳。
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还还点评上她了。
真是大言不惭。
不知羞耻。
什么杂乱无章、有形无神,只要下的好,赢得了不就得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不过看自家母王一脸沉思的样子,上官景逸攥紧拳头,还是克制住了她的怒火。
直至如今,无论想起来多少次,她都在庆幸自己当时的克制。
她那个时候或许是因为骄傲,觉得败者没有资格点评胜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破的羞愧感。
她所有的棋路都是在模仿着母王给她请的师傅的路数,只是偶尔思考一下那个路子会更好一点,她与她下棋,说是两人对弈,倒不如说是过去的所有师傅在和对面的新师傅比拼。
在棋士中,无人不知太傅即墨明煦,她整个荣国公认的棋艺第一的大师级人物。
硕阳亲王亲自带着上官景逸找上门来,希望能让上官景逸拜入这位棋坛巨匠门下学习棋艺。
因为太傅身份的特殊性,她们提出只求教授棋艺,不涉及其他方面。
这件事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纷纷议论着这桩拜师之事。
但是,即墨明煦并没有因为上官景逸的高贵身份而轻易收徒,也没有因为可能带来的麻烦而断然拒绝。
她神情莫测地吩咐手下将书房中的棋盘搬到前厅,并邀请上官景逸与之对弈一局。
在亲王的注视下,上官景逸的表现却让人失望至极。
她在这场棋局中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步棋都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助,最终以惨败收场。
每当上官景逸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棋局时,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资质太差,不收。"
这短短的六个字仿佛给上官景逸判了死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与即墨明煦的那盘棋,以及她那句无情的评价。这些画面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失败。
一个被全荣国公认第一的棋士认定资质太差的人,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到棋盘,不敢去触碰棋子。
后来硕阳亲王实在被她弄得有些不耐烦了,便直接将她扔到了北境的军营里,美其名曰让她好好历练一番,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接回王府。
那个时候才刚刚进入夏天,上官景逸虽然跟着武师傅学过一段时间,但她毕竟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骑马射箭这些技能,她虽说不上精通,但在平时的功课中也能拿到上等水平。
一开始得知自己要去军营时,她心里满是兴奋和骄傲。
然而,当真正到达目的地后,她心中那点小小的骄傲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里,根本没有专门为她定制的弓箭,更没有那些经过驯马人驯服、适合她这个身高的优良马匹。
她的手心一次次被磨破,大腿内侧很长一段时间都缠着布条。
或许是看到身边的人都能够坚持下来,或许是想要向自己的母亲证明自己,亦或是想要逃避那句如噩梦般萦绕在脑海中的话,她咬紧牙关,一直在军营中待到了冬天来临。
在训练之余,上官景逸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
临近过年时,上官景逸终于被接回了王府。
当她看到父君那哭红的双眼,听到他一声声关切的问候时,心中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涌上心头。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抑制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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