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春风化雨（四）

听了高明楼的一番话，赵书记从这个长期以来在农村工作的干部身上看到了中国农民质朴的一面，也不能说是“四人帮”的流毒中的太深，但还是在思想认识上有严重问题，这种认识如果不到位，不仅会影响高家大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贯彻落实，势必还会影响到全公社工作的开展，这样下去将会犯左倾错误。

  赵书记看了一下低头不语的高明楼，递了一支烟，等他吸着后，便开导说：“老高啊！现在的情况，可不比以前咧，现在党在农村的一切政策，就是要千方百计地解放农村的生产力，把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全面调动起来，改变过去那种‘生产队的活，慢慢磨，干得多了划不着。’‘出工一敲钟，干活一窝蜂；出工不出力，干好干赖一个样’的不合理现象。把社员付出的劳动和收益直接挂起来，要让社员们认识到他在为谁干活？过去不是有的社员公开讲道，‘生产队的马下了个骡子，还不如自家的鸡下个鸡蛋’吗？你忘了十年前，学哲学讲哲学时，你讲的‘背篓里的哲学’同样一个背篓，给生产队干活就背得少，把生产队的东西往回背就背得多。这里面的问题，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高明楼使劲吸了一口烟，频频地点着头，赵书记沉思了一下，继续说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农村政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的农村的情况就好像六十年初那样，中央关于国民经济调整的‘八字方针’调整、整顿、改革、提高。现在进入改革阶段，就是要彻底改革那些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把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落实到实处。你还不知道就是连过去批判过的‘白猫黑猫’都又倒过来说了，只要它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把土地全部承包下去，还有以后的山地林地，都统统包下去。只要不种大烟，社员们爱种啥种啥，只要生产能发展、粮食能增产，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赵书记停了下来，看着面无表情吸着闷烟的高明楼，“老高，你听过要吃米找万里，要吃粮找紫阳吗？”高明楼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吗，安徽的省委书记万里同志和四川的省委书记赵紫阳同志大力推进农村改革，有的地方实行包产到户后，社员生活立马改观，大部分人再也不受饿了。对于安徽农村出现的包产到户情况，邓副主席表示坚决支持，他还对中央负责人讲道，‘农村政策放宽以后，一些适宜搞包产到户的地方搞了包产到户，效果很好，变化很快。有的同志担心，这样搞会不会影响到集体经济。我看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只要生产发展了，也就为集体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邓副主席的讲话，为搞联产承包的人吃了定心丸，极大地调动了干部社员的生产积极性。老高，你放心，实行包产到户不会到影响集体经济。看来你的思想还不够解放，有点保守，应该跟中央的大政方针走，否则的话就会被社会的洪流冲着走。”

  赵书记还鼓励高明楼要放下包袱、放开手脚，认真搞好联产承包责任制。

  第二天赵书记和高明楼坐着吉普车外出考察了几个包产到户的社队，高明楼感触很深。

  高明楼这个高家村的大能人，在突飞猛进的社会大变革面前使这个曾经一度盲目自大的农村政治家吃了一惊又一惊，再也不敢固步自封了，高明楼他也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古话。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要使自己的思想适应新的情况，就得学习。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话他高明楼还是要听的，他当然了解农村的情况。对当下的农村人来说，有勤劳懒惰之分；有聪明愚昧之分；但他们追求财富，追求幸福的心思那可是相同的。

  一九八三年春夏之交，高明楼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全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俗称包产到户）。他整日思索着如何实现平稳过度。他先组织党员统一认识，然后制定实施办法，他让干大把村里的老人都叫到一块，了解当初合作化时候，各家各户为村集体入了多少股，先把股份给各家各户退还回去。接下来他又和村干部把村里的农机、水利设施、大牲口、马槽、步犁等大型生产资料进行评估，根据每一个劳力、人口的分值进行对应分配，多出或缺少部分，互相找补。

  在这期间，高明楼开了多少会，算了多少帐，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也记不清了。好在他实际操作时秉持了一个朴素的原则，那就是一碗水端平，期间咯咯拧拧事情倒不少，却没有出现大的风波。

  全面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高家村社员们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责任田上来。对庄稼人来说，生在黄土地，长在黄土地，只要是给自己种地，没有不好好作务的，发家致富谁不愿意，眼下的社员，再也不怕谁用“唯生产力论”的大帽子来扣他们了，“阶级斗争的弦”随着党中央给地主富农摘帽和给右派平反后，就再也不绷紧了。

  分了地的社员，人人都像发了风似的，起早贪黑，不光把玉米田比往年多耕了一遍，还把集体多年荒芜了的地畔地塄全部用镢头挖过，把肥土翻搅在里面。田地整得向棉花包一般松软，这样干下去，那还能了！

  当今农民中尽管有先进和落后，聪明和愚笨，朴实和奸猾之分，但谁都愿意多打粮食，多搞点家庭副业，增加点劳动收入，这可是他们的共同点。

  过去荒凉的山圪垃都披上了绿装，川道里山坡上的社员劳动积极性比大集体时高多了，他们抢墒抢晌出工，那都是自觉自愿的，再也用不着大队干部用敲铃来督摧了。

  随着集体的散伙，高明楼的精神也七零八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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