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93章 该重罚
楚南柠目光微动,这么殷勤,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这是又想让她去舅舅那里做说客吗?他还不死心呢?
乘车疲累,她看着老夫人是真的困乏了,便起身告退。
出了福寿堂,楚白奎露出慈父一般的笑脸,他热切地道:“南柠,这次和祖母去上香,心情可还愉快?”
“尚好!”
“一切可都顺利吗?”
“还行!”
“可求了签了?南山寺的签很灵的。”
“求了!”
“求的什么?姻缘签吗?”
楚南柠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这么尬聊,你觉得有意思吗?
楚白奎一点不觉得是尬聊,他态度更热切几分:“南柠啊,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七了。婚姻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楚南柠唇角掠过一抹讥色:“我的好父亲,谁告诉你我十七?”
楚白奎一怔:“难道十六,是我记错了吗?”
楚南柠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我之前好像告诉过你,我已经嫁人了。”
“那你到底是嫁给了谁?我那女婿是谁?”
“我的事你别打听。”
“怎么能不打听呢?我是你爹呀。”楚白奎立刻道:“北境那么乱,那男的是不是已经死了?”
楚南柠:“……”
这么久,无音无讯,毫无消息,大概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道:“也许吧!”
楚白奎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道:“南柠啊,不是为父话多,一个女子终归是要找夫家的。你早前在北境的事,并没有几人知道。既然那男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想他了,为父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楚南柠冷笑一声:“像楚芸昭这样的好亲事吗?”
楚白奎一惊,她才刚到府上,谁告诉她了?
一看楚南柠讥讽的眼神,他就明白了,楚南柠不知道今天的事,她说的是他们为芸儿今天的谋划。
这个野丫头,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眼珠转了转,才道:“南柠,你如今这年纪,总不能让一个死人阻拦了你的再嫁之路,不管你怎么想,为父是真心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天下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楚南柠一个字也不信,她道:“我的好父亲,这是回明霞苑的路,你要跟我回明霞苑吗?”
淡淡的冰冷的语气,让楚白奎讪讪地住了嘴,收住脚步,这个死丫头,怎么油盐不进呢?既然她那么无情,就不要怪自己不为她考虑了。
就她这无情无义的性子,以后真要有个什么好归宿,也未必会记得安远侯府。
还不如拿她给芸儿铺路。
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楚白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皇宫,勤政殿。
翻看着手中的折子,身着龙袍,仪态威严,气势沉肃的祈圣帝脸色沉如水。
显然折子里的内容让他震怒。
他将折子收起,沉郁的脸色似带着天将塌地将陷的层层压力。
他沉声道:“夏爱卿,这些内容都属实吗?”
肃立堂下的夏驰霄身姿挺拔,行礼道:“回皇上,这些皆是臣多方查探得到的,证据确凿。”
祈圣帝目光幽深,里面不知蕴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缓缓道:“宣平伯战死沙场,当时前线传回消息说他急功冒进,落入敌人圈套,裴家军方才全军覆没。也因为那一仗失利,才使得后面节节败退。北境连失五城。朝中一片谴责之声,要朕追责问罪,而为他说话的大臣不足两成!原来竟是内奸误国,陷我忠臣良将,可恼,可恨!”
他看着夏驰霄:“夏爱卿,因你是裴家军硕果仅存,深入敌后,合纵连横,刺杀乾元皇帝,立下不世奇功,保我北境至少能得十年安稳,朕才破格将你封为二品将军,你懂朕的深意吧?”
夏驰霄道:“臣谢皇上隆恩!不过,臣深入敌后合纵连横,刺杀了乾元皇帝,并不是能何北境十年安稳的关键。”
“那什么才是关键?”
“宣平伯在内奸泄密,我军失利的情形下,带着裴家军与乾元精兵苦战,以十万裴家军全军覆没的代价,打残对方十万精兵。那一战打出了我军士气,也打出了我商启国威,加上乾元皇帝一死,诸子争位引了内乱,方才使乾元元气大伤,十年内没有再侵我国之力!”
祈圣帝沉默。
内奸误国,可恨!
良将战死,可叹!
半晌,他叹气:“裴卿战死消息传回,北境战事吃紧,也正是那时候,爆出京中宣平伯府他的两个庶兄所犯下的事,朕心甚恼,将伯府爵位收回。可叹宣平伯府历代忠良,战功累累,如今却后继无人!”
“若宣平伯府后继有人,皇上会龙恩泽被,赐还爵位吗?”
祈圣帝淡淡地道:“宣平伯府那两个庶出虽是姓裴,却毫无裴家风骨,他们不配!”
夏驰霄跪地:“臣有罪!”
“何罪?”
“臣未被夏家认回之时,有个名字,叫裴霆安!”
祈圣帝诧异,突地好笑,打趣道:“这名字有些熟,也姓裴。你不会告诉朕,你不仅是裴家军一员,还是裴家人吧?”
夏驰霄磕了个头,道:“宣平伯裴彰,是我爹!”
“朕记起来了,当年宣平伯请封的继承人,便叫这个名字!”祈圣帝拧眉:“你是离阳侯府的长子!你的意思是,你是和裴家的孩子换错了?”
夏驰霄道:“是!臣查过臣出生那年之事,其时爹爹在边境面临一场大仗,临时派人将我娘送往京城养胎。两个多月后,庆王谋逆之事爆发,皇上为保护臣子家眷,将他们安顿在安阳街的宅院住着,派重兵保护。那时几位怀孕的贵夫人住在一个殿内,因受了惊吓,当夜同时生产的有四家,下人也在慌乱中出错,才会致孩子换错之事发生。”
“庆王之乱平息,不久后臣便随娘去了北境,一直在北境长大,爹爹对臣一向严格,不想臣仗着伯府和主将的名头长歪,所以军中知道臣是宣平伯世子的人极少,从小兵做起,一步一步凭军功在军中站稳。我和爹爹约好,若我能凭自己的军功升为五品,便会将我裴家军少将军的身份公布于众。”
“臣无能,虽年十九却仅只是六品。而大战起,爹爹身亡。后来臣突出重围深入敌后,发现当年一战之事是内奸泄密卖国所致,臣便更是小心谨慎,要想查明真相,便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裴家人。回到北境后臣用的是一个战死的北境同僚名字。北境护军都尉齐承平发现我与离阳侯府我母亲长相极其相似,又问过我的出生之日,方才有了后面我的认祖归宗。”
他重重一个头磕下去:“臣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皇上臣的真正身份,直等这次去北境剿匪,查到真正的内奸,才敢向皇上禀告。臣罪犯欺君,请皇上责罚!”
祈圣帝眸光幽沉,缓缓道:“你是该罚!你回京已久,却连朕也瞒着!”
天子之怒,其势惊人。
夏驰霄垂头,道:“臣知罪!”
祈圣帝居高临下,也不叫他起来,似乎在想这欺君之罪该处了什么惩罚。
片刻,他道:“夏驰霄,你剿匪有功,本应封赏;但欺君有罪,应当重罚。念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可服?”
夏驰霄道:“臣服!谢皇上隆恩!”
祈圣帝瞥他一眼,道:“起来说话吧!”
夏驰霄起身。
他知道欺君之罪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当然那也是因为他并不是完全欺君。
早在当初向皇上禀明自己如何在乾元合纵连横,刺杀乾元皇帝的细节中,他就向皇上提过,他出身于裴家军,这是对齐承平和离阳侯都没有说的事。
但皇上没有细问,以为他不过是裴家军中普通裨将。
祈圣帝又问了些剿匪细节。
而北地之所以匪患严重,都是因为当初五城有失,裴家军败亡。裴彰这样一个忠心为国驻守边疆的将军这样死了,连祈圣帝心中也有些唏嘘。
他道:“你之前说你是换错,那裴卿的儿子应该也还在,裴卿有后!只是不知当初换在另三家中谁家了?”
夏驰霄略一迟疑,道:“爹爹的儿子,便是原离阳侯府的长公子夏振源!如今叫裴世安。”
祈圣帝脸色不虞:“此子乃京城中有名的纨绔,烂泥扶不上墙。他不配为裴卿的儿子。裴卿的爵位也不该由一个纨绔来继承,不过是辱没了祖先名声。”
夏驰霄道:“回禀皇上,裴世安以前的确纨绔任性,不学无术。但自从被离阳侯府,赶出家门,在外颇吃了些苦头,而且他毕竟是爹爹血脉,骨子里有爹爹身为武将的血性。”
祈圣帝不想听,他摆摆手:“若有一日他想拿回爵位也可以,拿军功来换!”
夏驰霄知道皇上心意已决,以军功换回爵位,也许这才是对裴世安最好的锻炼和最大的肯定。
君臣又详聊了一些细节,祈圣帝眼神愈发幽深,他问了一个问题:“夏爱卿,你是黎阳侯府的长子,那北境护军都尉是离阳侯的妻弟,这件事若是继续查下去,万一牵扯到离阳侯府,你如何自处?”
夏驰霄顿了顿。
皇上这是在给他挖坑啊。
他若说秉公办理,绝不姑息。皇上定觉得他冷血无情。
他若说求皇上网开一面,那对宣平伯何其不公,皇上又会觉得他优柔寡断,忘恩负义!
夏驰霄微微抬起脸来,声音低沉,缓缓道:“皇上,听说您年轻时也上过战场,所向披靡,立下累累军功。”
祈圣帝容色甚霁,他身为皇子的时候,也到边疆打过仗,正因为有军队的支持,有军功的积累,他上位时,才能顺利。
夏驰霄继续道:“您知道将士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为将者的运筹帷幄,是将士们的勇往直前,是粮草补给的后顾无忧,是将帅兵卒的同心协力……任何因素出现小小的问题都可能引起战败,而战败之后,却是许多人命的堆填。”
祈圣帝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将士在外,却有内奸,误国卖国;如果将是拼命,却有粮草补给的后继无力;将士们在前方打仗,却被自己人在身后捅刀,那这仗就打不成了!”
夏驰霄眼中蕴了一些湿意:“宣平伯那一战,粮草已经断了十三日,军中的马都斩杀以裹腹。他们在军情泄漏,饿着肚子,陷入重围的情况下,将乾元的二十万精兵打残十万。皇上,若是粮草充足,若是没有内奸泄露军情,北境又岂止这十年安稳?原本可以永绝后患,再无后顾之忧的!”
祈圣帝眉心跳动,永绝后患,再无后顾之忧,便意味着国库不用拨出那么多的银钱给边军;便意味着商启国威大振,他国不敢觊觎;便意味着百姓能过得更好。
打得敌国丧胆,再无进犯之力。
这是每任皇帝都想做到的事。
他皇祖父和父皇没做到的事,他明明可以,但是,却被内奸误了。
这让他感觉有些肉疼。
也让他感觉很愤怒。
夏驰霄缓缓道:“私心里,臣不想家人有事,希望他们都能长命百岁,福寿安康!可是那些战死的将士,那些因为战败被敌军践踏的百姓,他们也有家人。他们原本不用承受那一切,可就因为有人的私心,成了他们苦难的开始!臣先为臣,后为子,国在家方在,国在亲方在!一切自有律法,臣不用思考如何自处!”
祈圣帝停顿了许久,才道:“夏爱卿的忠心,朕知晓了!此事朕自有定夺,大军回京后,你将北境剿匪中立功的将士名单呈交上来,朕论功行赏!”
“谢皇上!”
告退离开,夏驰霄觉得心里有些苍凉。
他想到了爹爹,想到了北境的将军府,还有爹爹染血的尸体和娘自刎的决绝!
他查到的那些,如果深挖下去,带出来的,必定是连骨的血肉。就看皇上是否愿意查下去了。
但不管他查与不查,爹爹当年之死的真相,皇上已经知道,宣平伯府,自会有公正的对待。
“驰霄!”一个亲和的声音,温暖如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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