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篇 姜氏诅咒（上）

自记事起，我就一直困在一个阴暗腥臭的地方，四肢的铁索困住我，我无法走动，更无法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但经常会有一个男人来看我，他告诉我，姜家的每一代人只有在这里才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直到他死后，我才能真正离开这里。

  他说，我叫姜承皓，承天之佑，皓月千里，我承载的是姜家所有的希望，而他也已经找到了破解诅咒之物。

  他说，姜氏的所有不幸都将会在他身上终结。

  他说，他是我的父亲，让我相信他。

  可每到夜晚梦中无数鬼魅缠身，他们在不断侵蚀我的理智，日日夜夜听着无数鬼魅的哭诉和不甘——他们想杀了我，巨大的痛楚让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终于明白禁锢在我四肢的铁索是为了不让我自杀而存在，我不明白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亲告诉我，姜氏一族自鸿蒙时期便已存在，是仙界中延续最古老的氏族，诅咒是对我们的惩罚，却也给予了我们常人没有的力量，我要坚持下去。

  可我快坚持不下去了，不见天日的腥臭地下，我感觉我也已经快成为梦中鬼魅中的一员。

  但这里似乎存在某种符咒，不论我生了多大的疾病受多严重的伤都没能死去。

  我听见那个男人在我耳边沉重的叹息。

  “果然，只有血腥和杀戮才是我们的归宿。”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个男人应当是放弃了我，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我感觉到体内气息的消逝，死了也好，死了便也算是解脱了。

  可我没有死，有人用一碗血救活了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的脸上永远戴着一张鬼面，眼神阴翳如同恶鬼，他是一个不会珍惜生命的恶魔，他在我的面前杀死无数大人和孩子，温热的鲜血会灌入我的喉咙，难以下咽的生肉会直接进入我的胃里，他逼迫着我，让我最用锋利的匕首插进一个个鲜活的心脏中，可我没有害怕恐慌，我竟然十分兴奋。

  我兴奋无比看着生命的消亡，但同时我也害怕这样的自己。每当一个人困在黑暗的角落中，我心中都会无比恐慌，我惧怕一切突如其来的东西，我想要逃离这里，哪怕是死。

  可一旦握上锋利的武器，我就会控制不住变得亢奋无比，当看到那些瑟瑟发抖的猎物，便控制不住去杀戮。

  在接触到鲜血的那一刻起，困在我心中的恶鬼完全被释放，我无法控制它，铁索也无法控制我的行动，我杀了很多人，这些被鬼面人关进和我共处的猎物也越来越强，想要杀死他们，我只能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我并不想伤害他们，真的。但我的体内却有一只恶鬼，举起我的手，不断杀死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生命。

  记忆中那个自称父亲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无止尽的杀戮，我感觉很孤独，我想从那扇门外离开，也许离开了这里，我就能和小时候一样正常了，可那扇门我却始终没有办法推开。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有无数的鬼影，他们从小就折磨着我，再看到他们我已经不会感觉到害怕了。只是这次他们的出现却与以往大为不同，透过他们，我可以看到他们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我看到了那个鬼面的溯源，是来自魔神的诅咒，鬼面伴随着姜氏的世世代代，每一代先祖的魂魄都将寄居在鬼面中，慢慢吞噬下一代人的灵魂，鬼面噬魂吞神，所吞噬的魂魄不入冥河，不得超生，而如今在这鬼面之中，已经不知寄居了多少代姜氏惨死的亡魂。

  原来这些伴随从小便入我梦中蚕食我心智的鬼魅，是我的祖祖辈辈。只是成了亡魂，他们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

  我已经记不清耳边有多少人在哭诉哀嚎或是歇斯底里的尖叫，他们都不甘于这诅咒命运，他们都想打破诅咒，可上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能成功过，他们因鬼面中魔神所残留的神力苟活，最终也因其永远困在了鬼面之中。

  直至我在无数的的记忆中，看到了他们获得了一本手札，而其中所记载的守心石似乎便是这个诅咒唯一的破解之法。可守心石究竟是何物又是什么模样从未有人见过，姜氏更是不惜成立一个宗门，动用门下所有弟子搜寻，但始终一无所获。

  梦境中，我看见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他似乎也已经死了。透过他的亡魂，我看到他死在了一个孩子手中——准确来说，是他胸前的那枚玉石。

  我看到了一个白衣人挡在了那孩子面前并杀死了我的父亲。

  我知道了，这个孩子胸前的玉石，就是姜氏世代寻找的守心石，可笑的是，我的父亲竟然连个孩童都杀不死。

  这是一场梦，但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鬼面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脸上。鬼面上那种充满粘稠的触感依在，那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我不知道这鬼面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这就是诅咒的传承，那位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便是之后一直逼迫我饮血吃肉的鬼面人，而如今，这副鬼面出现在了我的脸上，而他也许便如我梦境中所见到的那般下场——他已经死了。

  那扇从未开启的木门已经打开，那是离开这个牢笼的地方，我没有任何犹豫离开了这里，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我衣不蔽体狼狈不堪，但当我离开这个牢笼看到外界的瞬间，便有无数黑衣人跪在高台之下高呼着：“恭迎阁主！”

  他们称我为阁主。

  我摸了摸我脸上的鬼面——我明白了，他们并不认得我，他们认得的只是这张鬼面而已。

  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我所想象的自由。

  我发现我越来越暴戾了。

  只有努力将鬼面收起来的时候，我才能真正感觉到我心脏的跳动，可即便如此，我也每日每夜受着鬼面中亡魂侵蚀之痛，但我却无法死去，鬼面中的亡魂会控制我的所有行动，他们会帮我杀人，但唯独不会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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