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放榜
三女儿张小竹，从八岁就被送去张老四家。
美其名曰跟着四叔，以后能踅摸一桩府县的好亲事。
如今张小竹已有十二岁，四年不曾回过坝子村，家里头都不晓得她啥样了。
张家人到府县给张老四送过几次粮，也没人有空搭理她。
大房要是问，他们就说，好着呢，穿金戴银的。
实际上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这一直是桂如月的一桩心事。
分家之后，她就想着把张小竹接回来。
可是张家人，尤其是张老娘，死也不肯说出张老四的住处。
府县又大，他们人生地不熟，不好大张旗鼓地找。
这段时间，张恒义和张小丫留在村里，就是办这件事。
终于是通过张老二拐弯抹角地打探，从张老娘嘴里掏出了地址。
“大胃王比赛结束了，明儿不那么忙，咱们接小竹去。”桂如月说。
张小兰和张小竹年龄相仿，小时候玩得最是好，此时非常开心：
“终于可以见到小竹了，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张小丫是记不起这个三姐了，毕竟三姐离开时，她才两岁不到呢。
不过她也很期待：
“三姐姐是什么样子的？跟娘一样聪明吗？有大姐那么温柔和气吗？还是像二姐这般，眼里只有钱……哎哟！”
张小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气又笑，骂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个月的零花钱没有了！”
“不要啊……”张小丫抓着张小兰的手扭来扭去撒娇耍无赖。
姐妹俩闹成一团。
不过，桂如月又想起一件事。
“这几天忙晕了，没顾上。明儿是院试放榜的日子吧？”
还别说，连崔清河自己都忘在脑后。
“对哦！要去看看崔清河考中没！”张小兰后知后觉。
崔清河嗤之以鼻：
“这还需要看？”
桂如月略略思索，说：
“这样吧，明儿小梅、恒义、小丫留在店里帮忙，我到四叔那里去一趟，小兰和小崔去看榜。”
“那不成！”小兰着急：“娘，你可不能一个人去，我都听说了，四叔娶的那个婶子，是个不好相与的……”
“没事，等你和小崔看完榜，再赶过来四叔家。”桂如月道。
毕竟小崔是历经多次失败后再次冲击院试，又只复习了一个月，不论中与不中，身边还是有个人陪着的好。
自家人的事，还是得上心些。
反正张老四家离放榜的地方不算远，两人看完赶回来，也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张家人便兵分三路，各自行动。
先是张小兰和崔清河。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往那放榜的地方赶。
“哎哟，你到底行不行呀，闹得我这心七上八下的。”
张小兰一会儿双手合十，一会儿懊恼不已。
“早知道就不让你去考了，就默书一个月，能考上吗？等会儿考不上，又伤了你的心，还不如明年再考，咱家又不是供不起……”
看她一张小脸皱来皱去，崔清河失笑。
“做学问功在日常，最后一个月不过是查漏补缺，何以畏惧？这秀才定能考上，你放心。”
可是张小兰怎么能放心？
那条抹额还忘了带出来，今天的运势看着不大好啊。
她很是糟心。
两人赶到时，榜单刚刚被张贴到墙上。
张小兰拉着崔清河，一步并做两步走，挤到人群最前面。
崔清河抬眼正欲看，却被张小兰拉了一把。
“你看那前头做什么，没得浪费劲！”
她瞪着一双杏眼：
“就你这看一个月书就去考，临时抱佛脚的功夫，能中也指定是后几名。从后头往前看，能快些！”
有点道理。崔清河想。
两人老老实实从下往上看。
旁边有人看他俩衣着朴素，又听了那一席话，便出言嘲笑：
“如今这院试真是谁都来得？看一个月的书，也敢来考！”
“考便考吧，还真以为自个儿会中呢？”
“这样都能中，秀才的名头便是路边的石子，不值钱了！”
一群看榜的哈哈笑起来。
其中一人，考了第十七名，新鲜热乎的秀才，正得意呢。
看这穷酸的男女俩也来看榜，居然还敢奢望中秀才，他不由得觉得自己被冒犯。
“大胆！把秀才当成什么了，岂是你们这等蠢货能中的！”
他怒目而视：
“这儿站着的不乏秀才相公，你们赶紧走，莫冲撞了贵人！”
张小兰正看榜看得着急呢，从下往上都看了一小半了，也没看到崔清河的名字。
就崔清河这样，不可能还排前头去吧？
越看越心凉。
被那秀才一骂，她更加忐忑。
但还是回敬了对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贵人什么贵人，秀才罢了，谁家没有秀才，我四叔就是秀才，稀罕得你！”
“你们不稀罕，那你们还考什么？”那秀才叫嚣道：“赶紧滚吧，考不上就考不上，泥腿子的命还想考秀才，黑间早些睡，做梦去吧！”
“哈哈哈哈！”
大伙权当他俩是个乐子，看得笑成一片，拍手叫好。
张小兰气得要死，但也不忘抓紧看榜单。
再看两眼，没有就走，不在这儿受这群自命清高的气……
“哎呀，有了！”
她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指着第二十名：
“中了！看，崔！”
真中了？
大家被她唬了一跳，齐齐伸过头来细看。
而后哄堂大笑。
那秀才捧腹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指指点点笑不成声：
“你……你说谁中了？”
张小兰本是兴奋雀跃，此时看大家神色不妙，内心有些惶惶然，不由得看向崔清河：
“这，这不写着你的名儿吗？崔……”
崔清河有些无奈：
“这不是我，这是崔伟业。”
张小兰：……
她又不识字，还是昨晚连夜苦记，勉强认得个崔字的形状，哪里知道后面那俩是“伟业”！
那崔伟业正好也在人群中，秀才揽过他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
“伟业兄，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一家人呀！你这新晋秀才相公，可得指点一下那位崔老弟，好歹让他明年能考上呀。”
崔伟业却满脸不屑地哼笑：
“谁跟那种没学识的是一家人！落榜书生正配大字不识的村妇，别来羞了我崔氏门庭！”
张小兰面皮涨红，这群人骂她便骂她了，怎的还侮辱崔清河？
崔清河没中，心里已经够难受，还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被人羞辱，失了信心，从此一蹶不振咋办。
不行，她得为他撑腰！
“落榜又咋的了，落榜也比你们强，你们这群……”
张小兰掐了腰，正准备舌战群儒，痛痛快快骂街。
然而崔清河拦住了她。
他的表情既好笑，又有些感激：
“你急什么，谁落榜了，我这不是在上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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