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雪行

江陵城。

  一对母子，逆风而行，踏雪而进，步步艰难。

  男孩姓童，名璟，承母之姓。年仅九岁，面容俊朗，身形略显羸弱。

  其母童若凌，三十之年，风韵犹存。曾经，她是江陵城的明珠，世家公子心向往之。

  小童璟的面颊被冻得通红，不住地搓揉着双手，饥饿感愈发强烈，腹中传来阵阵肠鸣，步伐也逐渐变得迟缓。

  “娘亲，我好冷，好饿......”

  简单几个字，如重锤砸在童若凌心上，眼神流露绝望。她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仅存半个高粱饼。那饼早已冻硬，似在嘲笑她的无能。

  小童璟接过高粱饼，咬了口，又把剩下的递给母亲。

  “娘亲，您也尝一口，香香的！”

  童若凌心中酸楚，故作轻松。

  “璟儿宝贝乖，你先开吃，娘亲这肚子啊，还能再撑撑，不急不急，嘿嘿嘿！”

  小童璟摇了摇头，十分倔强。

  “娘亲不吃，璟儿也不吃了。”

  面对儿子的懂事，童若凌将溢出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娘亲，外祖父家还有多远？”

  童若凌抬头凝望着白茫茫的雪地，眉头微蹙。“快了，快了……”

  继而，她面带微笑地看向儿子，“我有些担忧你外祖父，他或许会嫌弃我们母子俩吃得太多，将我们逐出家门呢，哈哈哈。”

  “您不是说外祖父的房子很大，食物多到每天都不重样，那他怎么会不收留我们呢？”

  “哎呀，璟儿啊，这个问题嘛，咱们就不讨论啦，娘亲的头开始疼了哟！”

  “娘亲！您又哄骗我！唉……我也担心，要是外祖父不愿意收留我们，可怎么办呀？”

  小童璟稚嫩的声音，在风雪中若有若无。童若凌眼神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以对。

  小童璟眨了眨眼，忽而说道。“娘亲，我们去找我爹爹吧……”

  童若凌闻言，脸色骤变，厉声呵斥。

  “住口！你没有爹爹！”

  小童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抖，跪倒在雪地上。

  “娘亲，我错了，您别生气！璟儿以后不提爹爹了。”

  他的泪水簌簌落下，与积雪融为一体。

  童若凌看着儿子满脸泪痕，心中的防线终被冲破。

  九个寒暑，璟儿在贫困饥寒中挣扎求生。这般处境，又怎能不让他渴望有一位能遮风挡雨的父亲！

  她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璟儿所受的苦，皆是娘的罪过，娘对不起你！”

  母子二人的眼泪，如同串串珍珠，一颗颗滴落，相融在一起。已分不清哪颗是母亲的，哪颗是儿子的！

  久久之后，哽咽声渐息，两颗心却融为了一体。

  江陵城，夜阑人静，华灯微明。

  古街商铺皆闭，铁锁高挂，更鼓犬吠声回荡。

  沉寂中，唯闻两人的脚步声。

  少女清脆的笑声，似在夜色中萦绕。

  “呦喝，小贼，胆儿可真肥啊！竟敢在我江陵城撒野！

  是不是出门没打听清楚，这儿的老大是谁啊？这儿可是我童若凌的地盘！”

  “若凌，等等娘，你慢点儿啊，注意形象，淑女淑女！”

  “娘亲！我可是把那小毛贼打趴在地，爬都爬不来了呢！淑女哪有我厉害，嘿嘿！”

  “我的若凌长大了，越来越有侠女风采了。”

  “娘亲，快点快点！那家店里的簪子简直美到不行，再不去就被别人抢光啦！”

  “娘亲，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的若凌最是好看。不过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家了，小心你爹爹揍你。”

  “娘亲最疼若凌了，有娘亲在，爹爹也得，退，避，三，舍，哈哈哈哈！”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童若凌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巍峨的城主府大门。

  “璟儿，这就是你外祖父家。”

  小童璟一脸好奇，打量着这座府邸。

  童若凌眼中沧桑：“一别数载，倘若不是为了你，娘亲实在没勇气回。”

  小童璟踮脚仰头，看着黑漆漆的门额。

  “娘亲，赶紧敲门吧！”

  童若凌回过神来，踏上府前的石梯，叩响大门。

  良久，无人回应。

  “娘亲，怎么办？他们是不是都睡着了？”

  童若凌嘴角上扬，紧紧拉着儿子的小手，来到参天古树下。

  “璟儿呀，和娘亲一起翻过这堵墙去冒险吧！但是千万别让府里的仆从发现哦！我们要悄悄行动哟！”

  小童璟乖巧地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紧贴树干，悄无声息。

  月光轻洒童若凌身，夜风轻抚其发。当年，翻墙越壁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斑驳树影掩映下，母子二人跃过高墙，潜入庭院中。

  她对这里了如指掌，紧握儿子的小手，疾速穿越屋廊，直抵后院。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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