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故人走湿路
说着便递过来一沓带着炭火暖意的尿布:“苏小大人不用着急,误不了事儿的。”
“嗯。”苏大圆接过尿布折返回了楚娘子身边。
多多刚吃完奶,嘴角还带着一丝奶渍,听到开门声,便慢吞吞的往门口看来。
待看到一团身影,又闻到熟悉的味道,便咧嘴露出粉嫩的牙床冲苏大圆笑了一个。
“呀!娘,他笑了,他冲我笑了。”苏大圆紧走两步惊喜的压低声音。
如今的多多白白嫩嫩,眉清目秀的,眼睛又大又圆,可爱的能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小多多,给姐姐抱抱。”楚娘子掩下衣襟把多多递给了苏大圆。
苏大圆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手,紧张兮兮的接了过来:“娘,他怎么都不哭呀!王大夫给看过没?”
”我们多多乖着呢,不哭不闹的跟你小时候一样乖呢。”楚娘子轻轻的点了点多多的小鼻头。
“和我小时候一样?我小时候那可是个傻子呀。”
苏大圆有点儿吃惊,这也没个啥正经的体检,别是生了个傻子。
她又看多多,多多见她看,便又咧嘴笑了笑。
苏大圆心下嘀咕:“这瞧着也不像呀!”
“你这孩子净瞎说,你生病烧坏脑子的时候都会走路了。没病以前,腿脚麻溜,说话利索,爱说爱笑的,聪明着呢。”
正说着,多多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一股热流顺着尿布清晰的传到她手上。
“娘,他尿了。”苏大圆赶紧把他放到床上,手忙脚乱的拿尿布。
“这是不是要对折一下?”她拿起尿布在手上比划。
“要斜角对折,然后再拿一块尿布两面对折再对折,铺在三角尿布的正中央。”楚娘子耐心的教她。
苏大圆从没干过这事儿,连连出错。好脾气的多多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供诉着自己身体的不适。
他这一哭,苏大圆更着急了:“阮嬷嬷,阮嬷嬷,快来呀,多多尿湿了。”
楚娘子好笑的接过她手中的尿布,三下五除二的折好:“我来就行,阮嬷嬷去做药膳了,不用叫她。”
说完便轻柔的解开襁褓,取下尿布,然后快速的换上干尿布,把多多又包裹了起来。
多多果然是个乖宝宝,尿布换好,襁褓裹上,便止住了哭声,只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新鲜。
总算不哭了,还是不哭的好,这一哭可把人给心疼坏了。
“爹呢?下雨天也不停工吗?”苏大圆好奇的问道。
“停工了,你爹去镇上准备祭品了,明日清明节要祭祖的。”
“战乱的时候,家人的尸骨都埋的乱七八糟。如今天下太平,便都在落脚的地方设了衣冠冢,祭拜哀思。”
楚娘子望着窗外的雨幕有瞬间的恍神。
“清明节的前后为什么总下雨?这天气害得我们多多宝贝的尿布都干不了。”苏大圆随口道。
“那是因为没有太阳,他们才能偷偷回来看我们一眼呢。”
楚娘子走到窗边,轻轻呢喃:“故人走湿路,我们走干路,这世间唯有水才能联通阴阳两界。”
“逝去的亲人藏在云里,通过雨滴返回人间,只为了云里的匆匆一面,然后带着我们的思念去到土里。”
声音哀伤缠绵和着雨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喔,喔。”多多见无人理他,便发出无意识的声响,打碎了一室的哀伤。
楚娘子微笑,轻轻抱起多多走到窗边:“爹、娘、哥哥、叔叔、婶婶,你们看,我如今也儿女双全了。”
话音才落,一阵风便急急的吹过,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在窗户上划过,拖出长长的水痕,最后滑入泥土。
“瞧,他们来看我们呢。”楚娘子欣喜万分。
风停了,苏大圆也惊了,大约是这回事吧,不然怎会如此巧合。
“吱呀。”一声,门开了,苏力撑着雨伞背着大大的背篓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他走到廊下,卸下背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见香烛麻纸都没被雨水打湿,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茹,大圆,我回来了。”他掸掉身上的水气站在卧室门外轻声说道。
多多又睡着了,楚娘子把他轻轻的放在床上迎了出来。
“东西都置办妥当了?”
“都买好了。”苏力点头。
“明日就让大圆和你一起去坟头祭拜吧,多多还小,我又没出月子,这个时候就别添乱了。”
“我?”苏大圆眨了眨眼睛:“不是说闺女不能去坟头祭拜吗?”
她记得村里的人说过“闺女不上清明坟。”意思是女孩子是不能在清明节的时候去坟头祭拜的。
”不拘的,咱家不兴这个。”楚娘子摸了摸苏大圆的头发,把一缕碎发抚平:“大圆明日就代表娘亲好好的祭拜下外祖家。”
“嗯嗯。”苏大圆点头。
雨不紧不慢的下着,没有停的迹象。
“大约是十来年的战乱死的人太多了吧,所以这念想便也多了。”苏大圆轻轻出声。
这样的天气,人是慵懒的,斜斜的躺在贵妃椅上听着细细密密的雨声,很快便进入梦乡。
天亮了,雨停了,太阳依旧没有出来。
阴沉沉的乌云下,各家各户都背着大大的背篓往伏牛山赶去。
“苏小大人也去?”有老婆子看着走在苏力后面的苏大圆迟疑道:“小闺女儿还是回去看家吧。”
“就是,闺女哪能去坟上呢,规矩不能坏。”
“苏小大人还是回去吧。”
“那有什么,苏小大人是仙女,仙女才不用遵守这人间的破规矩。”
“一日未嫁,一日便是苏家的人,怎么就不能祭拜了。”
“是因为你家两个闺女才说的这话吧。”有人嬉笑。
“你!”那人咬牙切齿的嘲讽:“闺女咋了,我家闺女心灵手巧,顶门立事,哪像你家那个败家子。”
“败家子也比你绝户头强。”被讲的人不甘示弱连“绝户头”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
这年头骂人家绝户是很过分的一件事。
眼看就要引发拳脚,就听一声暴喝:“吵什么吵?祭祖都不能安生会儿?”
苏大圆回头,只见阿大提着一个篮子,怒目圆睁:“皇上都下令女子可以参加科考了,你们还在这儿争女人能不能祭祖的事儿,真是愚不可及!”
都提到皇上了,谁还敢说话,几个刚刚还脸红脖子粗的人讪讪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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