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逝

卢明忠走到院子里，空中传来一阵鸟鸣，他抬头看着盘旋在空中的飞鸟，拳头握紧，眼底闪过戾色，整个人紧绷起来，周身的气势变得肃杀。

  飞鸟盘旋两圈之后，便被飞箭射下，鸟鸣凄厉，带着箭簇落地。

  天还未亮，飞鸟盘旋，怎能不让人起疑。

  白莲跟在身边，觉察到卢明忠不对劲，但外人面前，也不好多说，只得小声提醒道:“大人，该去见太上皇了。”

  卢明忠仿若突然惊醒，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温和，整个人放松下来，向着大殿走去。

  白莲在后头跟着卢明忠，总觉得他的消瘦的身影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中忽然变得有些恍惚，好像随时能消失一般。

  进入大殿前，卢明忠回头看着白莲说道:“小白，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白莲再一次听到卢明忠对她的交代，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刚想问问缘由，卢明忠已经缓步进入殿内。

  卢明忠心情沉重，外面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刚才的飞鸟，便是黑莲给他传递消息的。那飞鸟极其珍贵，多年来，也不过训练成了这么一只，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大殿里，太上皇已经弥留，他靠在床头的软枕上，面色晦暗，眼皮低垂，胸前也无多少起伏了。

  皇上还有诸皇子们跪在床榻前，个个面有戚色，眼中含泪。

  卢明忠走到太上皇跟前看到太上皇的模样，跪倒在地，任眼中泪水滑落，他们主仆多年，不管当初带着什么目的，但多年相处，是真心还是假意，早已不重要了。

  太上皇转头看着他，声音沧哑无力道:“明忠，朕要走了，以后朕便护不住你了。这些年，你做的事，朕也能猜到几分，朕顾念着微时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上皇许是气力不足，说到这里便停顿了，卢明忠头磕的响亮，“奴才多谢太上皇这些年对奴才的回护，奴才万死难报太上皇大恩！”

  太上皇看着卢明忠的头顶继续说道:“既如此，明忠，赐你鸩酒一杯，你便随朕去吧！”

  卢明忠抬头看了太上皇一眼，额头触地大声道:“奴才谢主隆恩！”

  太上皇摆了摆手，卢明忠退下。

  他回到刚才的偏殿里，白莲紧紧跟在身后。刚才她站在殿门口，里面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焦急的说道:“大人，属下护着您冲出宫闱，这宫里有不少咱们的人，出宫寻一条活路还是可以的。”

  卢明忠闭着眼睛等白莲说完，反手便是一巴掌，白莲嘴角血丝渗出，跪倒还欲再劝。

  卢明忠看着她，惨笑一声说道:“小白，帮我收拾收拾吧。能够伺候太上皇大行，是我的福气。去把我新做的那身衣裳拿来，我总得利利索索的上路，现在这个样子有些邋遢了。”

  白莲知道卢明忠的性格，他若是要做的事，必然是不会改变的，她起身抹了把脸，走到内间，端了身新衣出来。

  卢明忠手里拿着块玉佩，上面的鸾鸟栩栩如生，看到白莲出来，她把玉佩交给递到白莲手里，瞥了眼门外，悄声道:“小白，若是有朝一日，你见到拿这块玉佩的人，他便是你们的新主子，见他如见我。届时，你和小黑便听他调遣，可明白？”

  白莲接过玉佩，点头之时泪水滑落。

  卢明忠站起身，白莲伺候着他换好了衣裳，他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睛看着外边灰蓝色的天空，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该出来了，可惜了，他是看不到了。

  宫里赐死，无非就是三样，匕首，鸩酒，白绫。卢明忠看着宫人送来的鸩酒，笑的坦然。他一个奴才能得御赐鸩酒，是该谢恩的。

  向着正殿的方向磕头谢恩之后，卢明忠把鸩酒放在伸手便能够着的地方，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候。

  寿安宫大殿里，太上皇嘱咐完了儿子孙子，便由皇上扶着躺在了榻上，眼睛半睁半闭间，他拉着皇上的手道:“皇帝，朕已经退位，朕死便是家事，不可侵扰百姓生活！”

  皇上看着太上皇灰败的脸色，流着泪点了点头。

  太上皇嘴角溢出一丝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随着太监一声“太上皇大行”！丧钟响起，寿安宫里里外外的人跪了一片。

  偏殿里，卢明忠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不过几息，便七窍流血，身子软倒在地。

  白莲跪在地上哭的压抑，心中恨意更生，她暗暗发誓，绝不让逼迫大人的人好过。

  程雅和刘先生刚到寿安宫外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太上皇大行”的喊声，两人对视一眼，只能随着众人跪倒。

  太上皇驾崩，举国戴孝，宫人给刘先生和程雅送来了白衣，两人穿在外面。

  不过片刻，整个皇宫内外一片素白。

  待丧钟过后，姜家老大姜义明悄悄走到程雅身边道:“卢明忠已经随大行皇帝去了，寿安宫有我们这在，不会有事的，你该去暗查司了。”

  程雅点头，看了眼刘先生，宫中大丧，按规制，他还要留在宫中哭灵。

  刘先生拉了程雅到一边小声叮嘱道:“暗查司的情况你都清楚了，现下卢明忠殉葬，对于他的属下倒是不好赶尽杀绝，你做事迂回着些，别给人留下把柄。另外，暗查司里有个叫吴海的人，若是跑腿，可让他去。”

  程雅点头，“先生放心，只要他们不惹我，我会尽量迂回的。”

  早就知道程雅的性子，刘先生也没指望她真的八面玲珑，语重心长的又叮嘱了一遍，“现下正逢国丧，你还是收着些，免得让人说人走茶凉，连累皇上名声受损！”

  程雅不耐烦点头，“知道了，先生，我现下不会动他们的。他们可是好鱼饵，我还得留着他们钓鱼呢！”

  刘先生拧眉，“你还知道什么？”

  程雅摇头，“什么也不知道，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忙活这么久，搭进去这么多的人力物力，甚至不惜刺杀皇上，所图到底是什么，之前往信王那边攀扯，说是给信王报仇，也有些忒牵强了些。反正我是不信的，且看着吧，总会蹦跶出来的。”

  刘先生点头，“是这个理，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那你收拾一下赶紧去暗查司吧。此刻他们估计已经收到了卢明忠殉葬的消息，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

  姜义明手一挥，过来个小兵，领着程雅去了御书房旁边的偏院，锦绣正在门口等她。

  随着锦绣进门，一炷香的工夫后再出来的便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暗查司司主周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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